時間飛逝。
留在達米埃塔的十字軍,其中實力最強的幾支連隊,已經陸續進駐了塞曼努德城。
聞訊而來的商人攜著規模龐大的補給船隊,滿載著糧草,軍械,還有乘船而來的十字軍騎士,貴族,朝圣者,在塞曼努德前置德布爾斯港停靠。
十字軍的前線陣地,已逐漸從達米埃塔轉移到了塞曼努德。
以塞曼努德城為中心,原屬于馬赫里總督的領地迅速被蠶食。
布爾斯港,布魯盧斯湖沿岸的幾座重要城堡,都被納入到了洛薩的掌控范圍。
至于下轄的那些村莊,洛薩沒有再派人征繳稅款和糧食,這些人已經被馬赫里總督以“抵御法蘭克蠻子”的名義搜刮干凈了,實在榨不出什么油水。
為了避免這群已經沒什么好失去的農民,鋌而走險,洛薩不僅沒有搶劫他們,反而逼迫地方頭人開倉放糧,臨走時不帶走一袋糧食,只是征繳了地方頭人的武庫,把兵器,盔甲,甚至是鐵匠鋪里的鐵錠都帶走了大半。
城內的十字軍營地里。
漢斯一臉感慨道:“你簡直想不到,那些食不果腹的農民們看到平時言辭鑿鑿,聲稱所有稅款都上繳給馬赫里總督的頭人們,打開自家裝滿糧食的糧倉時的眼神。”
維內托老神在上道:“大人這是在分化地方頭人和底層農民的關系,或許十字軍一走,發給他們的糧食就會被重新上繳回去,等到以后,地方頭人想要振臂一揮,煽動他們為‘圣火’而戰的時候,這些家伙肯定就得思量思量,這些頭人們是不是在騙他們送死了。”
漢斯搖頭道:“大人還收繳了那些地方頭人的武庫,說實在的,我不認為那些地方頭人還敢‘振臂一揮’,他們連保住自己的糧倉不被農民洗劫都是難事。”
兩人一邊交談著,一邊將視線投向營地中的操練場上。
五十余名科普特新兵,正手持長矛,盾牌,分成兩組操練著,他們手中的長矛沒有安裝矛頭,但就算是沒矛頭,被木棍捅到了也要疼好久。
因此他們對練的戰況也是頗為激烈。
這幾天,每天都有圣拉撒路教團的修士和科普特派的神職人員上街布道,免費發放草藥,為平民治病。
這種做法,贏得了一批科普特人的信任,因此,近些天來陸陸續續有科普特人來到十字軍的征兵處參軍。
“停一下。”
“維內托,你去拿一把他們用的長矛,咱們對練一下,給這些小家伙們做個示范!”
維內托一臉便秘的表情:“訓練新兵這種事,交給你不就好了,為什么非要我也參與進來?”
漢斯笑著說道:“我總不能挑個普通人來對練吧?”
兩人一上場,便迅速迎來了科普特新兵們的歡呼聲。
漢斯其實也是個很有人格魅力的年輕人,就算驟居高位,又獲得了狼族血脈,但在普通士兵,底層平民面前,從來也沒有展現出盛氣凌人的一面。
雖然時間尚短,但他依舊得到了新兵們的一致擁護。
兩人一番對練,看得新兵們是眼花繚亂,驚嘆連連。
停手后,他們仍感覺回味無窮,嘆為觀止。
維內托放下長矛,走到一邊來皺著眉說道:“離跟阿迪勒的決戰也沒幾天了,他們就算再怎么訓練,估計也難堪大用。”
漢斯搖了搖頭:“你不懂。”
雖說這些科普特新兵們的戰斗力很一般,就算經過一段時間的訓練,未來上戰場時,也大概率只能“填線”用,是最底層的耗材。
征召兵職業,雖說也是系統軍種,但能帶給他們的戰斗經驗實在少得可憐。
但這些人的意義在于,千金買馬骨。
“我怎么不懂,不就還是分化拉攏的那一套嘛。”
維內托有些不屑道。
漢斯點了點頭:“確實。”
“自從得知我們要來,許多農民都逃荒了——這是城里的一些大商人給出的說法,實際上早就過了收割的季節,農民逃荒也不至于導致糧價飆升,塞曼努德城里的糧倉,早就囤滿了糧食。”
至于糧價為何暴漲,當然是本地的大商人們,為了挽回自己損失的一種方法。
“這些人活不下去了,所以才選擇參軍,雖然有點腦子的都應該知道,要等到我們跟阿迪勒分出勝負再選邊站,但他們根本沒有等下去的余地。”
什么叫刁民?
一個人一旦活不下去了,什么道德枷鎖,法律條文都對他們不再具備任何意義,他們將淪為暴徒——所以這件事洛薩很重視。
他已經開始著手穩定糧價。
方式自然不是柔情似水地同本地商人商量,那太掉價了,咱們可是十字軍,法蘭克蠻子,不使用一些野蠻的方式,還配稱“野蠻人”嗎?
反正塞曼努德城的市民階層,在十字軍跟阿迪勒分出勝負之前,也沒那個膽子舉起反旗。
至于在戰時,跟敵人里應外合,暗通款曲,就算沒出這檔子事也不會影響他們這么做。
漢斯說完,下了道命令:“加里奧,操練結束后,帶二十個人,跟我走一趟。”
帶他們也是有講究的。
以他們的口,將市民階層上層不當人的做法宣之于眾,顯然比他們自己來做更能取信于人,這也是一種分化他們的方法。
底層人總是好煽動的,他們對于上層人的不信任,同樣是與生俱來的,漢斯很清楚自己要做的這件事,其深意所在。
另一邊。
“他們以為這些小恩小惠,就能收買得了塞曼努德人嗎?”
市民階層的代表,一位裁縫起家,靠布料生意坐大的商人——薩曼老爺,此時正坐在自己低調但奢華的宅邸里,聽著手下人對于圣拉撒路教團的匯報。
“最多也就是那些微不足道的貧民罷了,這些人最是奸猾,可惡,市儈,卑賤,毫無榮譽感可言,他們就算加入到那些異教徒的麾下,也不會給他增添半點力量,只會消耗異教徒的糧草。”
薩曼老爺其實就屬于塞曼努德城的城市貴族,因為捐獻了大筆軍需和糧秣,被馬赫里總督冊封為“舍赫”(酋長,也被用作低階貴族頭銜),是塞曼努德城商界只手遮天的大人物。
加里奧所住那片街區的長老“侯賽因”,不過是他手底下的一支商隊的主管罷了。
“舍赫,法蘭克人的戰斗力不容小覷,連總督大人的精銳衛隊都被他們輕松擊敗,他們若是對我們動手,咱們的商隊衛隊,可絕對不是他們的對手。”
“呵,如果你打聽過那位惡魔公爵的消息,就會知道他其實是個聰明人,而且是秩序的堅定維護者,他不會這么做的。”
薩曼老爺豎起一根胖乎乎的手指:“這座城市,有三分之一的人在為我工作,另外三分之一的人間接為我工作,只余下三分之一歸總督管轄,如果我死了...”
他將兩根手指合攏。
“整個城市都將陷入癱瘓,惡魔公爵很聰明,跟那些暴徒不一樣。”
他的語氣很輕松:“我想,要不了多久,這位惡魔公爵就該親自登門拜訪了,也不知道多少錢糧才能填滿這位惡魔公爵的胃口。”
不過沒關系。
這些年來,他積攢的身家很豐厚,經得住這樣的損失。
而且,他的損失還能通過操控糧價,囤積居奇挽回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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