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后悔!
想起當初在講堂上教授你們的信條,我成宿成宿睡不著覺,尤其是拉赫曼,這個真的秉承著我的理念去做的人,被薩薩里家族的人刺殺之后,每天夜里我都會想起他那張樸實又堅定的笑臉。
這次,米蘭的市長找到我,要我自己找一個合適的理由,把一個正直,善良的人,送到刑場上——他們甚至要我親手來杜撰出一個說得過去的罪名。
我受夠了!
妮婭,我真的受夠了!
妮婭,你是我最出色的學生,一直都是,你正直,但又不迂腐,善良又從不憚以雷霆手段對抗邪惡,這起案子,我只能交到你手里了。
拜托你,把這個清白,正直,善良的孩子身上背負的冤屈洗刷干凈。
我是個無能的人,只能做到這一步了。
就當我是,為自己曾經犯下的罪孽贖罪好了。
拉維妮婭沉默了片刻,道:“這件事,我得考慮一陣,沒辦法立刻給你答復。”
“你的話…今天先在客廳對付一晚,我替你包扎傷口,明天,我讓朋友送你離開皮埃蒙特。”
“得罪了家族的人,我又能去哪呢?”
波特笑了笑:“學姐,能把老師的遺書親手送到你的手里,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拉維妮婭加重了語氣道:“去新大陸,去德克薩斯,那里正缺人手,而且絕不會跟正統狼族妥協。你這點傷根本不算什么,養兩天就好了,學姐保證,你在這里不會有任何問題。”
她起身,將染血的信紙丟進了壁爐里。
“老師,你是料定了這種事我不會坐視不理嗎?”
她輕聲呢喃著。
剛剛回到宅邸的洛薩,就看到了瓦倫蒂娜,正雙手捧著一杯冒著裊裊白煙,散發著濃郁香氣的熱可可坐在客廳里等著他。
這個時期的巧克力,不僅沖泡用的粉末更加細膩了,后世人們所熟知的塊狀巧克力糖果也已逐漸風靡起來,薩盧佐人習慣用牛奶和糖沖泡它們。
“小姐,您回來了。”
她斜瞟了洛薩一眼,冷笑道:“我只一天沒看著,你就又搞出了個大新聞。”
“小姐,這事跟我可沒關系。”
洛薩連忙擺手:“我只是探聽到了消息,提前發出了警告而已,那頭巨人,既不是我招惹來的,也不是我解決掉的。”
瓦倫蒂娜冷哼道:“你似乎完全把我的警告當作了耳旁風啊小子!”
“小姐,我不太明白你在說什么。”
“別裝傻,我警告過你,不要招惹那個博洛尼亞家的姑娘了,但你轉頭就邀請人家去看馬戲團的表演,解決掉那頭魔化巨人后,還跑去過甜蜜的二人世界了!”
洛薩一臉義正言辭地爭辯:“小姐,我都是為了家族,如果不是拉維妮婭小姐的情報,今天都靈還不知要死多少人。”
瓦倫蒂娜冷笑:“好,就算你都是為了家族,事情解決后,為什么不立刻回到這兒向我匯報情況?”
洛薩沉默了片刻,苦笑道:“好吧,是我的錯,小姐。”
“說說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你真心喜歡這個叫拉維妮婭的姑娘,我也不是不能幫你...等等,你們好像才認識兩天的時間。”
瓦倫蒂娜回過味兒來,眼神凌厲地看了一眼洛薩:“所以,既然不可能是真心喜歡,怎么就不能聽我的命令?”
“小姐你誤會了,我們只是志同道合罷了,我不喜歡狼族的現狀,如果不是我跟切利尼娜小姐不太熟的話,再加上擔心牽連到家族,我現在可能已經去德克薩斯投奔她了。”
“你的膽子倒是挺大,這種話,都敢當著我的面說。”
瓦倫蒂娜認真地看了一眼洛薩,似乎第一次認識這個在家族里,總是默默無聞,卻私底下磨練出了一身強悍武藝的男人。
“這些年來,你謹小慎微,不愿展露實力,該不會就是想著有朝一日,去造亞克西的反吧?”
洛薩沉默不語。
瓦倫蒂娜也就當他是默認了,囑咐道:“這種話,以后還是不要再輕易說出口了,不然遲早給你惹來麻煩,那個博洛尼亞家的姑娘,大概率是可信的,你跟她交朋友也沒什么。”
對于瓦倫蒂娜態度的轉變,洛薩也有些意外,但也沒有開口詢問什么。
他此行雖然多了拉維妮婭這個攻略目標,但最初的目標也沒放下,還是盡可能獲得瓦倫蒂娜的認可,他可沒打算就此放飛自我。
“總之,今天的事情,雖然不是你解決的魔化巨人,也得算你一份功勞,你想要什么獎勵?”
“這都是屬下的本分。”
瓦倫蒂娜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別跟我來這套,想要什么就直說。”
洛薩有些尷尬地笑道:“能不能給我預支下個月的薪水?”
“你的錢呢?”
瓦倫蒂娜有些疑惑道:“我記得你可不是個花錢大手大腳的人,這就沒錢了?”
“在城里住,就算不大手大腳,也總是要花很多錢的,就比如我今天出門時,穿了件考究的外套,就不能步行,因為那會濺上泥濘,只能乘馬車...”
瓦倫蒂娜有些不耐煩:“好了,我知道了。我給你批個條子,明天去找斯托特要。還有,我聽說你跟拉姆多起沖突了?”
“是有點,他大概是覺得我是個沒本事的小白臉。”
“呵,他的意思是,我就是個看臉蛋提拔手下的蠢貨了?”
瓦倫蒂娜眼神微冷:“你放心,明天我會警告他不要在找你的事的。”
她說罷,喝下一口熱可可,露出饒有興致的表情:“好了,正事談完了。說說看,直面圣槍是什么體驗。”
你們怎么都對讓娜這么感興趣?
洛薩思索了片刻,給出答復:“沒什么特別的體驗,圣輝太刺眼,看不清究竟發生了什么,最大的感覺,應該就是恐懼了吧。”
一個謊言,總是要接一百個謊言去圓,多說多錯,洛薩也只能言簡意賅地說。
瓦倫蒂娜輕出了一口氣:“這家伙,先是在德克薩斯幫助巴斯利卡塔擊敗了遠征軍,又跑到了都靈。而據可靠消息,耀騎士已經離開神圣騎士團有一段時間了,神圣教會那幫人,正瘋了似地追查她的下落,要不了多久,都靈就會出現他們的身影——洛薩,你說,我們有沒有可能跟她合作?”
“合作?”
洛薩一邊應著,一邊若有所思地想著。
他原本有兩種猜想,扈從們被他召喚走后,按理來說,只是某一條時間線的扈從離開了,在另一條時間線里,他仍舊有可能碰到讓娜,切利尼娜...
第二種就是,無論有多少條時間線,扈從們都是唯一的,只要被他召喚而去,就不會再出現了。
現在看來,應該是第二種情況了。
“怎么,你不是親眼見過這女人了嗎?她又沒順手把你跟博洛尼亞家的那個姑娘解決掉,這就證明,就算是耀騎士,也是能合作的。”
“我只是疑惑合作什么?”
瓦倫蒂娜輕哼了一聲:“你沒必要跟我裝傻。”
洛薩沉默了片刻,搖頭道:“小姐,你如果想指望耀騎士去解決掉狼主的話,恐怕是沒可能了。”
“你知道什么內幕?”
“知道一些,但沒法說。”
“還算坦誠。”
她話音剛落,便拍了拍洛薩的肩膀:“你身上的圣輝殘留雖然很難看出來端倪,但可逃不過我的眼睛,你們之間,肯定不止是遠遠見了一面那么簡單。”
“總之,我不管你跟耀騎士到底有多深,多緊密的聯系,我還是得提醒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洛薩點頭道:“小姐,我是薩盧佐的人,這一點,永遠是做不得假的。”
“嗯哼。”
瓦倫蒂娜輕哼了一聲,轉身離去。
“給我準備一桶特水,我得洗個澡。”
“好嘞。”
洛薩應了句。
等到瓦倫蒂娜走遠了,才伸手招來了埃拉默:“交給你個艱巨的任務——去給小姐準備一桶熱水。”
說實在的,這些年來,我以為我已經見慣了冤假錯案,不就是大筆一揮的事嗎,靠著跟那些“朋友們”互幫互助,我成功坐上了米蘭大檢察官的位置。
你當初問我這么做后悔嗎?
拉維妮婭心里咯噔一聲:“怎么回事,詳細說!”
“師母原本也要帶我去的,但老師臨終前給你留了一封信,我想,總該有個人來送信的,就跑到你這兒來了。”
“跟我進去再說。”
拉維妮婭怔了怔,接過被鮮血染紅的信封,拆開:
妮婭。
我或許沒資格再這么叫你了,看在我已經死了的份兒上...
隨即她才向自己房間的方向走去。
金燦燦的眸子,在黑暗里,像是兩朵明燈,也看清了黑暗中,倚著墻壁等待的少年。
“波特?”
拉維妮婭攙起波特,單手擰開房門,心中已經一團亂麻。
將波特放到沙發上,本想先為他包扎,少年卻抹了把淚,很倔強地說道:“求你,學姐,先看老師的遺書吧。”
拉維妮婭來到他面前蹲下,語氣有些焦急:“波特,你這是怎么了?”
少年的心智顯然沒那么剛強,看到這個親近的學姐,眼淚奪目而出:“學姐,老師飲彈自殺了,師母帶著老師的孩子,躲到了鄉下。”
對于感知敏銳的狼族而言,這種程度的感知并不困難,甚至于,她只要想,這棟樓里每家每戶中午吃了什么飯她都能知道。
她的手臂上,金色的荊棘藤蔓緩緩浮現,那是她的律令天賦發動的征兆。
但自從畢業后,拉維妮婭就跟那邊斷了聯系,一方面是因為跟老師的分歧,使他們漸行漸遠,另一方面,她得罪的人太多,不愿牽連別人。
“妮婭學姐!”
少年的臉色很蒼白,身上有簡單包扎過,但已經滲出鮮血的傷口。
拉維妮婭的語氣有些驚訝。
波特是她的老師最青睞的后輩學生,以前在學院的時候,常跟在她身后詢問課題的小學弟。
夜色漸深,幽長的樓道里,正處于風口,一靠近便能感受到呼嘯涌來的狂風,拉維妮婭在臺階上磕了磕靴底紋路里的雪,正要上樓,眉頭突然皺起。
她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源頭,應該就在自己的房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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