迸射而出的鮮血與腦漿,在遲滯的世界里緩慢地飛射。
推開門的昂熱已經背對這血腥的煙花,走出了校長室的大門,迎向那些隨行的黑鼠。
“一群……鼠輩。”
昂熱注視著這群衣冠禽獸,冷冷地說道。
他的袖口滑出了折刀,如同行走在時間夾縫的幽靈,右手的手槍槍口抬起。
這仿佛后現代的武士的男人,兇勐地注視著入侵自己領地的野獸們。
經歷了少年時與龍王的戰斗、同伴的死去,見證過殘忍無情、突破底線的二戰,這穿越了無數修羅場的男人,背負的殺氣已經近乎于實質。
正所謂的修羅。
操控時光的偉力,與惡魔的力量,同時流淌在他的身軀之中。
經由獅心會獅心救濟團的大團長、護士長李淺月的改造手術,從蘇茜惡魔之血內提純的力量并非單純的神名之力,其中還混雜有著帕彌什這種病毒的力量,雙重作用下,對昂熱似乎有著非同尋常的效力。
這令昂熱進入到被法奧斯稱之為二階的世界。
甚至于,接近三階的領域。
這個男人如此銳利而狂勐的視線,在這個時間近乎凝固的世界中,深深地刻入了敵人的身體。他回想起卡特勒所說,秘黨中有兩個家族已經倒戈這所謂的龍血秘黨,其余要么中立、要么就是無暇他顧……
昂熱不禁思索:
他曾經所信賴的秘黨……竟然孱弱至此么?
不過,在思考這些的事情的時候,本就在實行的“處刑”也未中斷。
現代意大利作家卡爾維諾,曾經表述過一個概念:
獅子撲向獵人,獵人射出一箭,在這一瞬間在他看來就仿佛電影中的定格一樣,呈現一個絕對的時間,即時間零(TimeZero)。
獅子撲出前的“負一”,獵人射箭后的“正一”……這些前因、后果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獅子撲出與利箭射出的一瞬,也就是時間零的位置。
——這定格的世界。
不論前因,無慮后果,將極致融入這一瞬。
昂熱閑庭信步地行走于如同褪色的相片、靜謐的黑白世界中。
一分鐘的時間延緩五十倍,就是三千秒,也可以說是速度提升到了他人的五十倍。
如今的昂熱已經抵達了更高的境界,他拉長時間的尺度已經與楚子航相同,一秒鐘等同于六十秒,而且能夠持續的時間也已經超過了九秒。
但要殺掉眼前的這些老鼠,根本用不了那么長的時間。
槍聲吝嗇地響起,僅僅環繞在昂熱的身側。
下一刻卡特勒的副官西里,額頭炸開一個血洞,內容物矜持地流出,透露出和諧的氛圍。
總計13人的小隊,排除隊長卡特勒和副官西里,剩下的有11人。
每個人都是B級以上的混血種,其中不乏A級中的精英。他們都是從秘黨自己的培訓機構中,通過種種手段被培養出來的,經歷了許多殘忍的訓練,冷戰時期培養間諜和特工的手段和這群人比起來只是等閑。
他們帶著能打一場小型戰爭的軍火,卡塞爾學院的軍備對他們來說是不設防的,必要的時候他們可以直接占領某個區域,進行持久戰。
別說學校里面還在學習的學生們,就算執行部的專員們,也很難應對這種全副武裝的暴徒。
——但對昂熱而言,需要的只是11顆子彈,或者揮11次刀。
力量的差距大到如此地步,擊殺對手,現在已經演變為簡單的重復動作。
六十倍的時間差下,血痕在這些人的脖頸上緩緩地裂開。
昂熱已經舉起潔白的手絹,開始擦拭手中的折刀。
“時間零并不是真正的時間停止,但這才是它的殘忍之處,因為在時間零的領域中被殺死的人,會緩緩地認識到自己生命的流逝……而且,無法避免。”
解決了所有不請自來的惡鼠,昂熱扭頭,回到校長室的門口。
然后,時間開始流動。
在他的背后,整齊的倒地聲幾乎重合在一起。
鮮血噴射的聲響與氣管漏氣聲混雜在一起,變成無意義的嗚咽。
極少部分生命力足夠頑強的混血種,還掙扎著舉起槍械,想要對準那個惡魔般的背影,卻被面無表情的施耐德一槍槍補上了最后的安眠。
“弄臟了校長室的地面啊。”
昂熱搖了搖頭,“EVA,幫我聯系一下后勤部,清理一下這些老鼠的尸體。”
平澹的女聲從擴音器中傳來:“是,校長先生。”
“看來,我們的行動終于讓那些人坐不住了。”施耐德瞥了一眼將折刀收入袖中的昂熱,“惡魔的力量感覺如何?”
“感覺不錯。”
“我使用的已經是完善結果的二次產物,惡魔之力與帕彌什病毒完成了中和,二者的存在與龍血構成了新的框架。”
“就像是……穩固的三角。”
思索片刻,昂熱與施耐德對視,他說道:“再一次并肩作戰吧,老朋友。”
在曾經的格陵蘭冰海行動中,施耐德受到了嚴重的龍血污染,只能靠著呼吸機維持生命。
但如今,惡魔之力能夠抑制龍血的意志,他的病痛也能夠因此得來轉機……而且他們還有掌握著提豐這種全新的高危言靈、或許是這世上最優秀的醫生。
明白他的意思,施耐德并沒有拒絕。
這個帶著鐵面的男人只是發出一聲略顯陰冷的嘆息:“李淺月能完成這種驚人的改造手術,不愧是秘黨那群自視甚高的老家伙也要看中天才……可惜,我們現在已經失去了楚子航。”
但昂熱只是搖頭:“并不是失去,只是他和我們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只要他還走在與龍族為敵的道路上,他就是我們的同伴。”
施耐德深深地凝視著昂熱的雙眼,從中再度看到了不容動搖的意志。
昂熱是個純粹的、缺乏低級趣味的男人。
他活著的唯一目標就是向龍族復仇,無論是那些已經逝去的,還是妄想著能成為新王的人。
為此他什么都能容忍,也什么都能放棄,包括自己所謂的尊嚴。
——法奧斯并不是敵人,而是可以借助的力量。
他是如此認為的。
那個叫做步舜的男人實在是太過高遠,甚至很難讓人覺得他是人類,但進入了法奧斯的學生們卻都是與龍有著淵源的人。
與龍為敵就是混血種的宿命。
對那個神一樣的男人而言,學生才是身為老師的他的“弱點”,昂熱正是看清了這一點,才對楚子航的離去抱以近乎歡迎的態度。
“守夜人的煉金構造體制造得怎么樣了?”昂熱問道。
“技術上沒什么困難,畢竟有EVA在。只不過從初級的煉金構造體開始研制,多少還是有點太花時間了,完全靠著他們兩人進行煉成,速度快不起來。”
施耐德從口袋里面拿出一包煙,夾起一根,叼在嘴里,珍惜地嗅著這煙草的香氣。
如果惡魔的力量能讓他回歸正常的身體,那么想抽什么煙自然都可以,施耐德自然不會把這種來之不易的機會浪費在黎明前的享樂上。
對此,昂熱只是瞇起了雙眼,澹澹地說道:“無妨,如果這所謂的龍血秘黨全是這樣的廢物。”
“我一個人也足夠了。”
——這句話,便是最后的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