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人,且容小老兒我放肆一下,今晚一定要好好敬你一碗酒。”
當胡彪耳邊傳來這么一句話的當口,這貨連忙停下了與身邊,一個有著小旗官職軍戶的吹噓。
吹噓啥?當然是他胡彪哥哥前幾日的夜襲戰中。
率先沖上去一槍一個,轉眼就是連殺了五個韃子的壯舉。
說明一下,兩天前他吹牛逼的時候還有點逼數,只說連殺了兩人而已;但是這幾天吹牛逼有點收不住,一天加一個、如今都是五人了。
可以預見的是,估計明天的酒桌上,這一個數量還會繼續上漲。
胡彪回頭一看,居然是那個叫做蔣老漢的百姓,正端著一碗酒向著自己走來。
好家伙!這干巴小老頭看來沒少喝啊,如今連鼻尖都是紅通通的了;想必也是因為這樣的一個道理,才有著膽子過來敬酒。
以胡彪身為一個現代人,為人處世的觀念。
眼見著一個大出了幾乎一倍年齡,也不是現代那種動不動躺地下的長輩前來敬酒,哪有拒絕的可能。
當即就是給自己身前的酒碗里,倒滿了一碗二兩左右分量、十五度左右的渾酒;對著那蔣老漢示意之后,一口就是全部喝完。
身前的衣襟上,最少倒掉了一半的那一種。
好在已經有些上頭蔣老漢,對于胡彪這種喝酒的偷雞行為也不在意,同樣端起了手中的酒碗,將碗中的渾酒一干二凈。
不說一點沒有撒出來,但也就是正常的分量而已。
頓時又一碗酒下肚后,這干巴小老頭醉得更厲害了。
只是這老漢不知道為什么,就算喝完之后酒勁上涌、人都有點站不住了,依然是對著胡彪鄭重地行了一禮,
口中說到:“謝過胡大人的盛情款待了。
自從萬歷二十幾年之后,小老兒我還是第一次這么痛快地喝酒吃肉,心中如此的暢快;哪怕明日就死了,心中也沒有多大的憾事了。”
一聽這話,旁邊正摟著旭風肩膀灌酒的楊東籬,立刻就是來勁了。
對于一個現代人來說,大明這一個朝代可以說讓人充滿了遺憾和無語。
自從開國皇帝朱元璋驅除韃虜,恢復我炎黃衣冠,得國之正在歷朝歷代之中,都可以說無出其左右。
那一句‘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還有永不和親的態度,也是讓后人敬佩。
張居正、王明陽、于謙、徐達、常遇春、戚繼光、海瑞、盧象升等著名的文臣武將,就是在現代位面也是大名鼎鼎。
但是,期間經歷的‘土木堡’事件,讓倭寇襲擾沿海多年的結果。
特別是明末期間內部的動亂,韃子們的入關,最終這樣一個龐大的皇朝轟然倒下,讓所謂的大青帶來了近代百年屈辱。
其中的種種,只要想到都是讓人心中無比地扼腕嘆息。
想著從這一個時代的土著嘴里,能不能打聽出一些這一個皇朝,更為真實情況的心思,老楊放過了酒量一般的旭風。
讓旭風和AT,這兩個菜雞互啄了起來。
嘴里附和地問了一句:“怎么?萬歷年間大家的日子很好過嗎?”
“當然。”聞言之后的蔣老漢,當時就陷入了一些回憶之中,看著他嘴角的微微上揚模樣。
而且估計是他心中,那都是他人生中相當美好和記憶深刻的一段回憶。
這醉醺醺的老漢,一邊抬頭看著滿天星斗,一些如同記憶深處的畫面,在他帶著濃郁酒氣的嘴里說了出來:
“萬歷二十年的時候,我蔣老漢還是咱黃土堡十里八鄉有名的俊后生了。
上門來說媒的媒人,都快將門檻都踩斷。
那些年不說風調雨順,但是比起現在年年大旱還多了;每年地里的收成交了租子、官府的稅后,剩下的糧食都能吃到來年新糧收割。
在農閑的時節里,四處的臨工和活計也多,一天下來總能找事情賺到二三十丈錢。
黃大人你也別笑,那時的二三十丈錢比起現在可是值錢多了,比起現在一百文錢買的東西都多。
那年頭雞鴨魚肉、布匹、鹽巴、糧食,價格上無一不廉價無比。
每逢到了年節之時,所若是大方一點花個二三錢的銀子,買的一大堆酒肉,一家大人一天都是吃不完了。
哪怕是不年不節的平常時分,我等小民的日子也過得寬裕。
我記得我家阿爺,隔三差五總會買些肉回來,再打上一點酒,讓全家吃點葷腥。
我們兄弟姐妹吃得飽飽后,阿娘在油燈下縫著一身給我們新衣服,阿爺一點點地喝著小酒,一邊用指頭蘸著酒水,教兄弟幾個我們認字。
我蔣老漢能認得一兩百個字,都是那時學會的,那日子想起來真舒服啊。”
說罷之后,這老漢居然有膽子搶過了胡彪身前,還剩下了小半壇子的渾酒,對著嘴巴大口地喝了起來。
似乎想用這樣的方式,盡快地將自己灌醉、灌倒。
然后在睡死過去,一直睡在了他人生最為美好的一段記憶之中;哪怕在胡彪等人的時代,這樣所謂的美好記憶是那么廉價……
蔣老漢這干巴小老頭,很快就是醉倒了過去。
以他那常年喝不上一頓的糟糕酒量,很快就讓自己一頭醉倒在地;只是倒地之后,臉上表情也是帶著平日絕對沒有的輕松笑意。
隨后,當蔣老漢被他小兒子背著離開后。
不久之前,尚且是歡聲笑語的胡彪他們,所在的這樣一個角落里,氣氛卻是莫名的低沉了下來。
主要是結合當前的實際生活,大家莫名的情緒低落。
就連那些叫著‘胡彪哥哥’,過來混吃混喝的粗魯軍漢,貌似沒心沒肺的家伙們,也是停下了彼此間吆喝的大嗓門。
最終,老楊也是給自己灌了一口,似乎特別苦澀的酒水后。
嘴里罵出了一句:“特么!這才幾十年的工夫下來,大明怎么變得這么壞了。”
聲音才是落下,一個叫做何奎的夜不收嘴里罵了出來:“還不是怪那些韃子,動不動就入關搶掠。
說來也是奇怪,一年那么多的遼響砸下去,怎么韃子不但不滅,還是越來越強了。
朝廷的強兵了,像戚爺爺手下一般的強兵了?當年戚爺爺手下的三千戰兵,在渾河一戰中,韃子可是死了數倍人數才打贏了他們。
現在了?只要一兩千人韃子騎兵,不要說我們黃土堡了,就是大同鎮的王總兵,怕都是不敢出城吧。
要是上官有膽子帶著我們出戰,每月的糧餉不缺;別人我不敢說,但是我何奎定然死戰一場。
但是不怕胡彪哥哥笑話,我已經大半年沒領到糧餉了,一家老小等著養活,哪里敢豁出性命去死戰?
怕是臨陣射上三箭,就對得起朝廷和當今圣上了。”
有何奎關于這樣的一個問題,胡彪他們倒是知道一些。
比如說:所謂的遼餉,上到朝廷的袞袞諸公,下到遼東的軍閥們,不知道多少人趴在了上面吸血。
韃子能夠做大,前期被他們有意放任有著極大的關系。
可是有著一個詞語叫做‘養虎為患’,昔日在李成梁手下不過是走狗一般的韃子頭領野豬皮,如今終于坐大、尾大不掉了。
還有運氣不好,剛好遇上了小冰河時期。
各種天災之下的莊稼減產、絕收,但是官商不納涼的畸形稅收政策下,擔子全部壓倒了普通農民身上。
甚至那些人,還要趁機在平民身上賺一把,根本不管他們的死活。
可以說,大明就是自己作死的。
若是那些朝廷的大人們,有能力、無私的話,一切還能熬過去。..
但是幾乎沒有底線的黨爭,怕是王明陽和張居正這些名臣復生,也是最終沒有辦法挽救這一個腐朽皇朝,注定會到來的末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