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兄弟,對、就是你、甭到處亂看了,你上臺來一下。”
伸手指著一個怕都快有四十歲的年紀,頭發看起來有些花白的漢子,站在了一個簡單戲臺上的胡彪,嘴里開始吆喝了起來。
現場到了如今這一個時候,依然是有著八九百號人了。
除了胡彪麾下的一個步軍營,還有周圍其他一些步軍營的敢戰士,聽到了動靜之后過來看熱鬧。
若不是很多營頭的軍官嚴禁手下出來,人數還會更多一些。
在這么的人員中,胡彪為什么選這一個小老頭一般的漢子?真正的原因,還是因為這漢子的年紀。
在北宋這一個年頭可不比現代位面,結婚時間可是要早出了太多。
三十多歲的年紀,現代位面好些人連正經女朋友都沒一個了;但是在北宋這一個年頭,好些人都快當爺爺了。
而這么一個快當爺爺的人物,現在眼眶紅得像兔子一樣,明顯是剛剛哭過,心中有著一些傷心事在。
所以不從他這里開始打開一個突破口,還能是誰了?
在‘喏~’的一聲之中,那漢子抬起了衣袖抹了一把眼眶后,就慌慌張張地上臺了,明顯沒有想到過會出現這樣的一個場面。
見狀之下,楊東籬這一個老油條,也是這一個雜牌步軍營中新任的副指揮使,一臉和善地開口說到:
“大家都是營中兄弟,胡指揮使找你上臺不過想要聊上幾句家常,無需如此的緊張。
對了!兄弟你叫甚姓名、家中籍貫在哪里、今年貴庚,現在還有幾口人?這些家長里短,大家都能隨便說話說嘛~”
眼見著楊東籬,那一張都快笑出了花的臉。
大魚和身邊的李三等一眾菜鳥們,互相之間紛紛的對視了一眼后,不由得感嘆著楊東籬這一個老鳥,還真有幾把刷子。
在老楊同志,這么如同正委談話一般的操作下。
這些第一次經歷這一種心理攻勢敢戰士們,絕對能被充分的發動起來才對。
同時在心中,也算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氣;認為今天的這一場憶苦思甜大會,將會有著一個無比順利的結果。
然而讓他們始料不及的是,老楊這么簡單的一句詢問。
那漢子再度唱了一個喏后,真如同是閑聊一樣在嘴里澹澹地說了起來:
“俺叫謝貴,雄州府謝家村人,是紹圣四年年出生的人,算起來今年應該是25歲了。
家中有著五十畝薄地、一頭老牛,父母身體尚好,六年前娶了隔壁村姑娘的翠芬,第二年就給家里添了一個大胖小子。
滿月的那一天晚上,俺爹、俺娘大醉了一場,心中可是高興了。”
可惜的是,在謝飛一臉平澹說著以上這些內容的時候,在場的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看起來頭發有些花白,起碼是三十多歲年紀。
實際上只有二十五歲的漢子,臉上卻是滿臉的淚水。
頓時在場的所有人,都預料到了謝飛在接下來的時間里,將要說的是如何揪心的一些內容。
一時間,紛紛閉上了自己的嘴巴。
唯有在這一個有著一些清冷月色的晚上,讓謝飛帶著濃郁河北地區口音的聲音,在臺子上繼續響了起來。
謝飛嘴里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是能清晰傳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可是在宣和一年秋天,當時孩子才是十個多的月大小了,就像剛才戲里演的一樣,遼狗過來打草谷。
兩三百個騎著高頭大馬的遼狗,在正晌午的時間里沖進了村子里。
要說他們想要搶糧食、糟蹋女人、放火,那就搶唄、糟蹋女人、放火唄。
一些身外之外就算都沒了,只要是人可以活下來、地還在那里,俺們莊稼人就餓不死,總能活了下去。
可是,他們為啥要殺人啊?
他們沖進村子后見人就殺,見著房子就點;俺當時拿著鋤頭就要和他們拼命,但是俺爹一棍子就將俺給打暈了。
等俺醒過來之后,才發現自己被藏在了牲口棚里,爬出牲口棚一看,家中二老、俺媳婦、甚至是俺那一個不到一歲的孩子,都被遼狗用刀槍挑死了。
謝家村也沒了,除了應該是被抓走的一些鄉親,俺親手埋了89具尸首。
從那一天起,俺人沒事、但是心死了。
渾渾噩噩之下,人也沒有心思繼續種地了,一直在河北東路四處流浪,甚至還加入過一伙山匪,饑一口、飽一口地過活,活得像是一個活死人一般。
也就是這一次,童太師招納敢戰之士兵伐遼,讓俺心中多了最后一點念想。
今生不求大富大貴,只求在死前手刃一兩個遼狗,替我家人、替謝家村的一百多口老少,報得這樣一份大仇~”
在謝飛說罷之后,現場很是沉默了起來。
坦白說!應該是楊東籬這一個老油條,現在有一些失職了,造成了一個空當。
按照正常的道理來說,他這一個時候需要第一時間站出來,如同一個合格的正委一樣,趁著這樣一個難得時機,站出來說一點什么。
比如說:沒有國、哪有家。
如果不趁著這一個機會滅了遼狗,這樣的打草谷還會繼續發生;就算為了自己的家人,遼狗必須死之類的道理。
楊東籬在當時,確實也想要說一點什么。
可是話到了嘴邊之后,卻是發現根本就是什么也說不出來;當然了,其他的網友也是如此,同樣很有一些不堪。
其實以上的這些故事,他們在查閱著歷史資料,又或者是看著一些影視劇的時候,看到過更多的相關數據和例子。
只是在歷史資料上,那些不過是只字片語的記載,還有各種的影視劇。
所能表達出來的感情,遠遠都不及眼前默默流著淚的謝飛,嘴里澹澹講述的這一些內容,讓他們心中受到了巨大的沖擊,一時間根本就說不出話來。
好在很快之后,他們就發現到了這么一個時候,根本不用他們能說點什么了?
因為在遼國占據了燕云十六州這一塊漢家故土,一共是218年的時間中,遼兵無數次越過了兩者之間漫長的邊境打草谷。
其中的區別,無非是前期次數更多一些,后期北宋開始提供了歲幣之后,次數更少一些罷了,從來沒有徹底停止過。
所以在宋遼兩國的邊境地區,依然有著大量百姓在遼兵手里吃虧了之后,與他們之間有著一份刻骨的仇恨。
本次童貫在河北東路,招募敢戰士的消息一出、立刻就是從者如云。
一方面,確實是因為是本次給出的餉銀非常豐厚,計算功績的方式,也遠遠比起了平時更高。
以至于很多人,奔著是封妻蔭子的夢想而來報名的。
另一方面,還是因為有著好些人如同謝飛一樣,懷著心中的一個仇恨來的。
很快之后,如同是一個正經的憶苦思甜大會一樣,又有著一個二十來歲的普通戰士,跳上了臺子,主動地講述了起來。
講述著他的父親,在十幾年前死在了遼兵手里的血海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