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里,也就是睡不著的胡彪等人,在一輪明媚的月色照耀之下,默默坐在了山頂抽著煙、心中想著心事。
甚至在隨后的百無聊賴之下,胡彪還抽出了腰間那一柄因為白天砍人太多,刀刃已經卷了的殺豬刀,在一塊磨刀石上打磨的時候。
他們并不知道,其實自己并不孤獨。
因為在距離著他們當前的位置,那一個不過只有三里多遠的金兵大營中。
完顏宗望、完顏宗翰、完顏希尹、完顏婁室等金國伐宋大軍的四大巨頭;紛紛在中軍大帳里的牛油燈下,同樣是沒有睡著了。
出現這樣的一個情況,稍微想想也是正常。
以這四人久經戰陣之下,所鍛煉出來的毒辣眼光;哪里還看不出來當前他們這一支伐宋的大軍,當前所面臨的一些危機。
是的!沒錯。
胡彪和一眾網友們,這一些他們最初認為不過是小麻煩的宋人,現在終于是上升到了危機的程度。
正是因為胡彪等人,遠遠超過了所有人預計,奇跡一般地在炊餅山上堅守了一天又一天。
導致了開封城中,原本像是綿羊一般軟弱的宋人,如今隨著一天天過去后,已經變得更有血氣了起來。
在最近連續兩天的時間里,都有著上百宋人從水路冒著傷亡大半的損失,強行地支援了炊餅山。
并且在人數上,一天也比一天越來越多這一點,就是一個最好的證明。
若是事情再繼續下去,以他們的豐富戰爭經驗,都有些看不懂這樣一場戰事了;更不知道這場原本早就沒有了懸念的戰事,最終會變成如何模樣?
沒辦法!他們打過的惡仗很多,但是眼前這樣詭異的局面,尚且是第一次遇上。
當然了,現在他們依然占據著戰場的絕對主動權;只要想走的話,完全可以帶著豐厚的戰利品,就此的返回金國。
只是就這么返回,他們就有著很大的不甘心。
總之,一想到了以上的破事,這幾個所謂的金兵巨頭們心中就焦躁得厲害。
也才有了這么一個三更半夜的時間里,他們不在各自的大帳中好好休息,而是結伴來到了炊餅山下大營中的事情出現。
一切的一切,還不是因為他們心中記掛著,那一個如何才能用最快的時間打下了炊餅山,將宋人剛剛升起的血性給壓回去的事情。
可惜的是,意識到了情況不對勁是一回事。
能想到辦法卻是另外一回事,他們已經在這里枯坐了好一段時間,具體的措施心中也是沒有一些頭緒……
在’哐當~’的一聲脆響中,完顏希尹一個揮手之間,就將手中一個大宋皇室御用的茶盞‘建盞’,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瞬間之中,就將這么一個據說現代位面華國只剩下了半個,島國還剩下一個。
只要成功帶回去絕對能算是國寶,價值根本無法估量的重寶,就如同垃圾一般地被砸了一個稀爛。
隨后的時間里,那完顏希尹嘴里就開口大喝起來:
“阿魯不,馬上給俺點兵連夜攻山,從這一刻開始就攻山日夜不停,哪怕是死人堆得與這炊餅山一樣高,也要將其拿下。
能有甚大事?無非是多死一些步卒罷了。
昔日的遼地中多的是漢人和遼人,只要回去豎起招兵的大旗,想要多少都有;你這里戰死一個,俺就給你補上一個。
俺只要這炊餅山和山上宋人的人頭,其他什么也不管~”
聽得這話,因為這些天著急上火的原因,嘴唇上都起了好幾個泡的萬夫長阿魯不,頓時心中就是大喜了起來。
他也算是女真人中的中高層人員,自從跟隨著阿骨打老皇帝起兵;不知道經歷了多少的惡戰,但是哪里吃過這樣的虧、受過了這樣的氣。
打到了現在,前前后后他手下死在了炊餅山的步卒,數量上都快上萬人了。
也就是幾位大帥不斷補充人手進來,不然他早就成了一個光桿司令;可就算這樣,族中同僚也不知道如何在暗中的笑話他了。
現在終于聽到了這樣的一個命令后,當即就準備行動起來。
正如完顏希尹說的那樣,無非多死點漢人和遼人罷了。
只是在他興沖沖準備沖出營帳,點人開始連夜攻擊的那一刻,完顏宗望這一個金國的二太子,東路路軍的大帥。
在放下了手中一份厚厚卷宗后,嘴里卻是喝出了一句:
“且慢,連夜攻山之事休提了”
說完了之后,這個金國的二太子不管一臉不平的阿魯不,對著完顏希尹等人說到:
“希尹,不妨將眼光放得長遠一些,昔日的遼地已經成為了我大金國的土地,那些漢和遼人如今也是我等手下的百姓。
對待他們,就好像對待自家的牛馬一樣,不能往死里驅使。
平日給他們多喂上一把草料,耕種時也能多些力氣,宰殺時也能多點肉;記住了!今后這種話,萬萬不可在那些漢人面前說出,以免傷了這些人的心思。
同樣的一個道理,你麾下非我女真人的兵馬也不能如此動用,多少考慮一下那些漢人和遼人將主的心思。”
完顏宗翰的這樣一番教訓,說得非常有道理。
因此以那完顏希尹的性子,一時間也不好直接反駁。
只能是氣呼呼地嚷嚷出一句:“若不是用人命去堆,宗望你還有什么好辦法,能打下這炊餅山,殺光那些宋人?”
完顏宗望聽到這里,自信的一拍手邊那一堆卷宗,口中笑到:
“還真有,不過不是我想到的而,而是最為了解宋人的某一些宋人,給我們想到了不少的好辦法~”
其實在完顏宗望手上的那些卷宗,正是他們前兩日對著大宋朝廷施壓之后,宋徽宗和那些相公們在屁顛屁顛中,所交過來的一些東西。
其中的具體內容,不僅有著胡彪、胡一統相關記錄。
連系統為戰隊和一眾網友們,所安排出來的一些掩護的身份和資料,像是出身、所犯何事、畫像這些統統都有涉及,可以說相當的完善了。
讓那些人,如此痛快地交出這些資料,其中有著一個無比齷齪的心思。
他們想用這樣的一個方式向金兵表明,炊餅山上那些人的身份要么就是賊配軍,要么就是教坊司的花魁這種犯官之后。
總之說白了,都是一些不服王化的犯人和亂民,他們不管做出何事,都與大宋朝廷斷無絲毫關系。
而除了這些官方出具的一些資料之外,還有一些私人夾帶的東西。
必須承認一點,那就這一個民族每每到最為艱難的時刻,永遠不乏康慨就義的子孫,義無反顧地站了出來。
獻出自己的一切挽天傾,讓這樣一個文明可以持續下去。
但同樣不可否認的是,往往在這種時候,同樣是不缺乏一些為了私人利益,去認賊作父的敗類。
所以與這些卷宗一起送過來的,就有著與暗自投靠他們的敗類,一起送來的一些內部消息。
里面包括了在昨天晚上,當在聽到山上的眾人,居然是唱出了那些什么‘不要神仙皇帝’,這些大逆不道的歌詞后。
已經引得如今算是太上皇的趙佶,當場就是大怒了起來。
更是對著身邊的親信,就說出了‘這些亂民才是心腹大患,萬萬不可留下’的話語來。
另外的話,那一個敗類針對著目前金兵面臨的窘境,仗著自己對大宋一方的熟悉,提出了好幾條之多的惡毒建議。
綜合以上的種種,在今天下午拿到了這么厚厚一堆卷宗和情報后,耐著心思逐一看完的完顏宗望。
到了現在這一個時候,心中已經是有了一些妥善的主意。
對著豎起了耳朵的眾人,在嘴里說到:“辦法有著幾條之多,且聽我細細道來。
第一,那蔡河不過只有七八十米寬而已,開封城的武庫之中就有著好些鐵鏈,明日只要讓軍中鐵匠將其機上,在河道中扯上幾條。
就等于來了一個鐵索橫江,可以讓宋人的小船一艘都過不了。
第二,明日一早就讓人告訴宋人朝廷,若是不想惹得我等再度興兵攻打開封城;就讓他們派遣一些皇城司的心腹兵馬,將那一座水門給我守住。
不得放出任何一艘小船出來,否則我等找他們麻煩。
第三、根據那內應的說法,開封城中之所以每日都有援兵,源源不絕向著炊餅山支援,是有人在暗中組織。
不過為首的宋人行事很是小心,他現在也只打聽到,此人被稱之為帶頭大哥罷了。
好在找不到此人也無妨,只要向宋人朝廷施加壓力讓其加大搜捕力度,讓其沒有辦法繼續輕松組織人手就好。
以上的三條若是一起實施,算是三管齊下防止那些城中援兵;如此之下那些宋人還能插上翅膀,飛上了炊餅山不成?
第四、開封城中,宋人朝廷手中其實還有著一支水軍了。
那趙佶老兒,如今不是巴不得炊餅山上的叛逆去死么,那么就讓他派遣那一支水軍出戰,與我等水陸合兵一起攻打炊餅山。
沒了新的援兵,又多了水路上的進攻。
炊餅山的宋人再強也頂不住多久,多則五六日,少則兩三日還不是輕松打下來,也不用造成麾下兵馬大量死傷。”
聽得了以上一共有著四條,每一條聽起來都是效果極好的辦法后。
那完顏希尹臉上終于是大喜了起來,想到那一個暗自投靠了他們的宋人高管,嘴里當即給出了一個中肯的評價:
“不曾想到,這老貨還真是一條好狗了~”
算是卸下了心中的種種擔心后,以完顏希尹這種暴躁的性子,甚至有著一些悠閑心思,去拿起了平日一看就頭疼的卷宗翻看起來。
當然了,他主要看的是在一堆資料中,胡彪等人的畫像來。
結果才是翻的幾下眼中就是亮了起來,因為他看到了貴妃的畫像,果然如同傳說中的那樣,很是有著一些盛唐遺風。
揮舞著畫像,已經將炊餅山上的眾人,當成了囊中之物的完顏希尹,嘴里當即就是對著阿魯不嚷嚷起來:
“記住了,這個宋人娘們一定要給我抓活的。”
說罷之后,再也沒有了一些繼續在中軍大營熬夜的打算,徑直地走出去后準備回營好好休息。
也是在這樣的一個過程中,他抬頭后忽然發現今晚的月色,似乎是分外明媚一些。
想到了什么之后,在嘴里對著身后的幾個親衛說出了一句:
“明日就是宋人的上元節了,等到我等將那些手段一一安排到位,那些宋人援兵發現連城都出不了,那一個難受的模樣,想必甚是讓人覺得痛快……”
時間:次日,也就是一年一度的元宵佳節,當天的傍晚時分。
地點:開封城東面城墻,東北水門附近一座不起眼的二層小樓之中。
一個一身皂藝打扮的衙役,看了一眼如今由數百皇城司的兵馬把守,并且一個上千斤的鐵閘已經放下,已經徹底關上了的東北水門。
頓時心中在一陣巨大的憤怒中,壓低了聲音罵出了一句:
“朝廷中人絕對有人暗通了金人,不然以那些金人們初來乍到,如何能如此了解這城中虛實,做出了種種如此縝密的安排。”
聲音落下了,房間中分別有著道人、民壯、小廝打扮七八個漢子。
紛紛都是點頭之余,臉上都是凝重之色。
隨后的時間里,這名衙役對著房間中那一個三十來歲模樣的道人,嘴里當即問出了一串的問題:
“帶頭大哥,現在情況如此艱難,今晚我等如何該是好,還繼續行動嗎?”
沒錯!這一個三十來歲的道人,正是如今開封府上下在朝廷的嚴令中,瘋狂追查的那一位帶頭大哥。
若是胡彪等人看到他,已經會叫出一句:
這不是馬擴、馬宣贊么?
說話!最近幾年的時間里,馬擴過得也不是多么的如意。
原本從收復燕云十六州的巨大功勞中,多少也分潤了一些的馬擴,他完全是可以加官晉爵。
只是他不僅替胡彪奔走不說,還多次勸說宋徽宗趙佶整備武力,防止金人南下。
結果惡了宋徽宗后,被打發去和州。
隨后的時間里,又經歷了第一次開封戰爭時勤王,反而被誣陷與金人勾結;參與真定府義兵抗金,結果又是打敗的事情。
最終心灰意冷之下,隱居在了開封城的鬧市之中。
結果不曾想到,在他最為沮喪和絕望的時候,他的好兄弟胡彪、胡一統出現了,頓時就讓他的一顆心活了過來。
振奮起了精神之后,開始在城中行動了起來。
在之前的時間里,正是在他牽頭奔走的組織之下,像是陳二狗這種熱血上頭之后,卻是連城門都出不去的散兵游勇。
才會上百人,相對有組織地一起行動起來,最終成功的支援上了炊餅山。
還非常有針對性地,給胡彪帶去了那多么急需的物資。
并且有了之前兩天的成功例子后,如今已經有了更多的人愿意加入他們之中,糧秣、刀傷藥、火藥等各種急需的物資,也有著更多人自發捐獻。
甚至他們在有了更多的經驗后,在準備上也更加的充分。
比如說,將一應小船做出更多的一些改進。
豎起的門板上在船沿上釘死,不用讓人一直費力地舉著;在木板外面再加上一層打濕的棉被,防御力更強。
在門板中預留出一些缺口,能讓船上人員劃動船槳;而不是只有靠著一人搖櫓,速度太慢了一些等等。
總之想盡了一切辦法,讓船只更結實、速度更快,減少通過那一段死亡河道時的傷亡。
然而以上種種美好的規劃,在今天上午己時一刻左右,當情況發生了一些驚人的變化后,開始急轉直下了起來。
最先是在一陣喧鬧之中,守衛東北水門的少量禁軍和大批民壯。
這些他們其實已經打通了關系,雙方之間有著默契的守衛兵馬,被剛剛抵達的皇城司兵馬驅趕走了。
用為首一個校尉的話來說,此水門的防衛現在被他們接手了,沒有朝廷的命令,一片木板都不得出城。
不多時間之后,更大的一個噩耗傳來。
那是城中武庫被打開后,大量銹跡斑斑的鐵鏈被運送出城,送到了蔡河上游的地方,讓一些鐵匠們忙活起來。
做出了要在河面上扯起幾條鐵索,來上一個鐵索橫江的架勢。
更為糟糕的是,他們還聽到了一個更大的壞消息:
大宋在金明池的那一支京城水師,今天開始已經在調集人員,準備一定作戰器械;一旦完成之后,就會出城夾攻炊餅山的胡爺爺等人。
在場的眾人,他們都是開封的土著,對于這一支京城水師自然一點都不陌生。
這玩意尚且還是大宋開國的時候,當時的官家趙光義為了伐遼奪回燕云十六州,苦于缺馬的情況之下,便想著利用上水師之利。
于是就建立了這一支京城水師,時常在金明池中訓練。
可惜不等這一支水師出站,伐遼的大軍就是慘敗而回,這樣一支水師就成為了趙家天子,在澡盆一般金明池中的玩具。
不過京城水師戰力再差,也是有著大船戰船眾多,上面各種作戰器械相當完備。
若是他們加入了對炊餅山的進攻,加上了他們的人力、物資這些送不上去,胡一統他們怕也是吃不住勁頭。
對比起來,開封府今日起。
加大對他這一個帶頭大哥的追捕,根本都不是什么緊要的事情,馬擴從未放在心上。
因為在那些抓捕他捕快和衙役中,有著很大一部分人,若是讓他們冒死支援炊餅山,怕是因為眾多顧忌還做不到。
但是私底下通風報信,過程中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卻是沒有絲毫問題……
面對著眼前這些說不上是手下,僅僅是因為心中對于金人的刻骨仇恨,還有心中那一股不肯跪者生的血氣,所聚集在一起兄弟們,那一個‘如何是好’的問題。
坦白說,馬擴這個所謂的帶頭大哥沒有絲毫辦法。
但是他面對著一雙雙期待的眼睛,基于常年的領軍經驗,知道越是到了這樣這一種時候,自己越是不能露怯。
不然一眾兄弟們怕是越發擔心起來,反而讓事情更加糟糕。
為此他打起了精神,嘴里澹然地說到:“無妨!大家做好準備之后,且耐心等待就是,某今晚自有解決之法。”
隨后在想到了什么之后,嘴里又是補上了一句:
“今天是上元節,晚上準備飯食的時候,記得順帶著多準備一些浮園子,一些煮了給兄弟們吃上一碗。
剩下的一些,給炊餅山他們送去。”
說罷之后,馬擴又默默在嘴里補上了一句:“若是可能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