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比起了開封城、北地的燕山、相州這些地方;在目前的情況之下,有著各種刀光劍影之外的算計、陰謀這些。
朱仙鎮主戰場上那里的戰斗,永遠是那樣的一成不變。
每天的主旋律,永遠都只有金兵大軍輪番的進攻、進攻、再進攻,不管傷亡多么慘重,很快又有著新的部隊投入戰斗。
用著這樣的一種方式,雙方人力、裝備都在不斷地消耗著。
人命在這一個時刻,變得是那樣的廉價。
而在刀箭、火槍和炮彈的威力之下,一切都是那么的公平。
不管什么身份的人員,金國一方的軍頭、豪強也好,大宋的相公們也罷;同樣是只需要一支利箭、又或者是一發子彈,都能讓他們送掉了性命。
在每一天的時間里,雙方加起來的傷亡數據,最少都有著一兩萬人……
“臥槽!怎么還不天黑了~”
抬頭看了一眼天邊的一輪夕陽,離著徹底落山、然后天色黑下來,起碼還有大半個鐘頭時間的時候。
頓時就在老鐵的嘴里,很是有些憤憤不平地罵出了一句。
一切都是因為今天的時間,已經是茂德元年,十月初九,下午的六點鐘左右了。
若是認真的計算起來,當前在夕陽余暉中剛剛開始的進攻,已經是金人一方發起的第七次的進攻。
在之前的六次進攻中,他所在的右翼位置上。
獨立炮兵第一旅和步兵第三師的戰士們,已經是幾乎到了筋疲力盡的程度。
而若是按照了金人最近幾天的套路,一到了晚上因為麾下的漢人有著大量夜盲癥存在,所以都是不發起進攻的。
所以若是時間推后半個小時,眼前的這樣一次進攻不就是能不發生,讓他們多少可以輕松一下了么?
只是這一個世界上什么都有,就是沒有如果這玩意。
面對著今天理論上,應該是最后的一場戰斗,在大宋陣地上的新軍戰士們,在軍官們的踢打下。
不顧一天高強度的戰斗下,已經是疲憊到了極點的身體,紛紛的開始列陣了起來。
本次金人發起的進攻,如同以往每一次的開局一樣,打頭位置上依然是大量做工粗劣的盾車。
好家伙!這么數十萬金兵聚集在一起,需要燒火做飯、取暖,還有每一天戰斗中都要消耗的大量盾車。
怕是朱仙鎮、還有開封城方圓百里的林子,都被這些金人們給砍光了。
而在盾車之后的位置上,則是大量的弓箭手和弩手,這些遠程的兵種,以及刀斧手和長槍手這些近戰兵種。
當然也少不了最后的位置上,一支隨時準備沖鋒的騎兵部隊。
在金人這一個不斷推進的過程中,當盾車進入了兩里的范圍之后。
射程方面更遠一些,12磅和6磅這樣兩種的拿破侖野戰炮,算是率先開火了;立刻就是顯示了火炮,這樣一種‘戰爭之神’的威力來。
不管是12磅的炮彈也好、6磅的炮彈也好。
每一次只要不是打空,立刻就能將那些看起來還挺堅固的盾車,如同紙殼子湖起來的一般,異常輕易地就打的稀爛。
接著,依然帶著狂野力道的炮彈繼續向前,又是撞爆了好些倒霉蛋的身體和四肢,生生在金人的隊列中打出了一條血胡同后,這些炮彈才是停止了下來。
到了這么一個時候,整枚炮彈都變得血湖湖的了。
只是在金兵基層軍官,一些將主的親兵、身后督戰隊的彈壓之下,一眾金人進攻的步軍部隊,依然保持著讓人咂舌的戰斗欲望。
依然是保持著還算完整的陣型,向著陣地上以穩定的節奏推進了過來。
這樣一個只能挨打、卻是不能還手的情況,在打頭的盾車一路緩緩推進到了百步之內的位置上后,算是發生了一些改變。
那是金人的弓箭手和弩手,終于是對著新軍陣地開始了箭雨覆蓋。
尤其那些經過了調整后,如今直接布置到了右翼陣地上的火炮,所在的位置更是重點關注的對象。
就算老鐵早在之前的時間里,就安排不少刀盾舉著盾牌在炮位前進行護衛,依然時不時有著倒霉的炮手,嘴里依然不斷發出了慘叫聲后倒下。
在箭雨的掩護下,大量的金兵也開始發起了沖鋒。
面對著這樣的一個情況,陣地上一聲聲‘開火~’的聲音也不斷響起,同時一陣陣的排槍聲也響了起來。
只是對比起了前幾天,這樣的排槍聲已經有些凌亂。
沒辦法!隨著大量老兵出現了傷亡,右翼陣地上這里就算補充了一些受過一定訓練的民夫之后,如今總兵力也只有六千多人。
大量的軍官,都是火線提拔起來的班長,甚至是普通的士兵。
他們指揮下部隊之中,老兵數量連四成也是夠嗆。
這樣一來,就算是將原本的三段擊、換成了四段擊;陣地上的火槍火力,依然有些下降得厲害。
為毛?每次開火的時候,好些民夫因為緊張直接將通條都打了出去。
在戰斗結束、將捅條找回來之前,這些火槍算是暫時的報廢了。
幸運的是,在經過了大量火炮不斷的持續轟炸之后,特別是換上了散彈的火炮開火之后,大大減少了金兵沖上來的程度和密度。
在有些凌亂的火槍聲中,剩下沖上來的金人步兵,一個又一個被當場打翻在地。
這些金人就算沒有當成打死,但是倒在地上了之后,嘴里依然發出了凄厲到極點的慘叫聲。
不僅是他們中傷后的傷口,產生了一種比起了刀箭更為強烈的劇痛。
更為關鍵的是,傷兵營有著太多的一些例子,讓他們知道別看這樣一發的鉛彈沒有多大,但是其中的鉛毒,比起了他們用馬糞水浸泡的箭頭還要厲害。
若是胸腹等位置中槍,基本上最后躺上幾天后傷口發爛而死。
若是手腳中槍,及時地砍掉后也許還能活下來;只是這年頭被砍掉了手腳,還不如死了干脆。
只要是中槍之后,這些金人心中就是充滿了恐懼。
同時,在陣地上的新軍們,也不斷因為中箭之后倒地。
總之,在以上的整個戰斗過程來說,對比起了之前的戰斗沒有絲毫新意可言;但這對于金人一方的統帥們,完顏宗望、完顏宗翰等人來說,要什么新意?
他們只要靠著這樣的一個方式,將宋人消耗到足夠的虛弱的程度,讓他們最終在出動重騎沖鋒之下,能一錘定音地取勝就好……
當戰斗持續了十幾分鐘后,當在望遠鏡的鏡頭中,看到了在三里之外的位置上。
一支金人的騎兵萬人隊,其中大概有著三個千人隊,也就是三千騎的兵力在中軍位置揮動的旗號下。
忽然就是抽著戰馬,拉出了一個相當寬闊的戰列線,對著這邊沖起來了場面后。
當時腦殼上戴著的頭盔之下,露出了一大明顯紗布的巴龍,他不知道為什么?但是總感覺戰場上有點什么地方,很是有些不對勁了。
大約在過了三五秒的時間后,這貨終于是反應了過來,到底是少了一些什么重要的東西。
自己好像已經有著半分鐘的時間,沒有聽到炮聲響起了。
于是,這一個將自己的指揮位置,直接放到了一線陣地上的步兵第三師代理副師長,頓時就是上火了起來。
沒有看錯,如今巴龍已經是第三師的代理師長了。
至于他的前一任戰犬,那哥們在陣地上頂了兩天的時間就陣亡了。
更為準確多一點的說,那是在金人騎兵即將突破陣地的時候,帶者身邊的四個警衛員,摟著炸藥包頂了上去。
在劇烈的爆炸中,金人的騎兵部隊不得不退了下去。
然后在可憐的戰犬,連稍微大一點碎肉都找不到的情況下,巴龍就接任了步兵第三師代理副師長,這么一個傷亡率驚人的職務。
而在匆匆上任的第一天,第一場的戰斗中,腦殼就被金人開了一個瓢。
在察覺到了戰場上,炮兵已經好久沒有開火的事情后。
巴龍在扭頭之后,對著左手邊間隔了十來米的位置上,獨立炮兵第一旅的副旅長老鐵,扯著嗓子就是罵了起來:
“老鐵!你特么地在摸魚了?
倒是讓你手下的那些拿破侖炮,趕緊地開炮啊;沒看到對面騎兵已經沖起來了,若是沒有炮火壓制,你讓我用命來頂住他們?”
不曾想到的是,聞言之后的老鐵帶著巨大的委屈,回頭就是罵出了一句:
“老子給你開個錘子你要不要?你忘記了在之前的時間里,嘴里一直都在嚷嚷著,老鐵,給我打掉那一輛盾車。
老鐵,給我打死那一個千夫長。
老鐵,給老子換散彈,轟死那一群甲士。
特么!你就不知道火炮這玩意的炮管,開火時間一長需要散熱的么?而且開火的頻率越快,炮管子發燙的速度也是越快。
現在炮管子都能點煙了,你告訴我還怎么開火,到時候怕炸膛了算誰的?”
聽到了這么一句后,巴龍心中原本巨大的憤怒情緒,統統化成了一口唾沫被他重重地吐了出去。
身為一個號稱著‘什么都懂一些’,類似于萬金油一般的人物。
老鐵嘴里嚷嚷著‘炮子需要冷卻’的道理,巴龍心中當然是非常清楚。
關鍵的問題是,對面的那些金人統帥們,太孫子了一些。
自從看出了他們步兵師第三師所在的右翼,因為新兵大量傷亡后,只能補充進一些數量不多民夫,所以在實力上稍遜一些的原因。
最近一段時間的戰斗中,完全是在把他們當成了軟柿子在捏。
每一次進攻的重點區域,都是他們所在的右翼;完全把他們這里,當成了整個戰場的突破口了。
這也是胡彪那貨,舍得將整整一個獨立炮兵第一旅,都布置過來的最大原因。
特別是如今,他麾下的戰士們在打了一天之后,傷亡數字非常驚人不說,剩下的人也都累壞了。
現在金人擺明了今天的最后一戰,要狠狠來上一波的架勢。
以至于不知道為什么,他的心里慌得一批……
在聽到了老鐵嘴里,吼出一段‘炮管過熱’的吼聲后,巴龍這一個菜鳥副師長原本想要說點什么。
比如說,看在黨國的份上,一定要拉兄弟一把。
但是張嘴之后,最終還是將所有的話給憋了回去,嘴里重重地吐出了一口唾沫之后,嘴里罵出了一句:
“敢死隊,跟老子上~”
說罷之后,一手提著一把短銃,一手提著一個五公斤的標準炸藥包,向著一道土墻沖了過去。
完全就是一個關鍵時刻,帶頭領著麾下戰士們一起上的戰士。
畢竟他們這些人,還是做不出讓手下摟著炸藥包上,而自己遠遠在后面看著這樣的事情來。
看到了這樣的一幕后,老鐵也是無比的頭疼了起來。
他們鑄造的這一種拿破侖炮,雖然因為是青銅材質做成的,材料延展性能比起了純鐵的炮管,確實要好上了很多。
但是在連續開火的發燙之后,也不代表著可以一桶冷水澆下去,如此野蠻的強行冷卻。
那樣一種粗暴的做法,只會讓炮身在短時間熱脹冷縮的效應下,出現很多連肉眼都無法看清楚的暗傷。
嚴重縮短了,這些火炮的使用壽命不說。
說不定在什么時候,這些暗傷就會引起炸膛的慘劇。
身為獨立炮兵第一旅的副旅長,采用這樣一個強行冷卻開火的操作,那是對手下炮手們最大的一個不負責任。
甚至說得不好聽一點,那就是在謀殺。
問題是不開火的話,以陣地上越發稀疏的排槍火力;那些金人的騎兵在瘋狂地沖鋒之下,眼見著最多只有一分鐘的時間就要沖進了陣地。
到時候,怕就是巴龍這么一個菜鳥掛掉的時候了。
開火不行、不開火貌似也不行,一時間老鐵陷入了巨大的糾結之中。
最終,在看到了那些越來越近的金人騎兵,老鐵豁出去了一般,在嘴里大聲地吼出了一嗓子:
“管不了那么多了,澆冷水、強行冷卻炮管。
然后給老子裝霰彈,狠狠開火轟他娘的;違反規定的處罰,老子我一個人扛了~”
在這樣的一個命令之下,一桶桶冷水對著通紅的炮管就是這么淋了下去,頓時就發出了‘呲啦~’一聲的同時,也升騰起了巨大的白煙來。
連續地倒了幾桶水后,顧不上了炮管依然有些發燙的溫度。
一眾炮手們拿著一個個豬鬃毛做成的刷子,蘸水后捅進了炮膛里來回清理了幾下,等抽出來的時候,刷子還在冒著滾滾白煙。
之后,又是將絲綢包裹的定裝發射藥包,還有霰彈裝了進去、擂緊。
再然后,出狀況了。
因為在一些生產效率上的考量,目前新軍的拿破侖野戰炮,還是老式那一種需要拿著火把點火的。
而不是拿著繩子,用力一拉之后就能開火的樣式。
所以在一戳子下去,戳破了包裹著發射藥的絲綢包,塞進去一根導火索,等于是做好了一切發射準備之后。
一眾拿著火把的炮長們,一時間卻是紛紛對著眼前的拿破侖炮,有點不敢下手點火發射。
沒有辦法!誰叫以上種種的一個操作,屬于《大宋炮兵操典》中,屬于嚴格禁止、事后要被嚴肅處理的行為。
在這樣的一個情況之下,老鐵一把沖了上去。
沖到了最近的一門12磅拿破侖炮的炮位后,搶過了一名炮長手里的火把,咬著牙、對著導火索就是伸了過去。
謝天謝地,炮管子沒有炸膛。
最多兩秒后,一聲響亮的同時,一大把霰彈對著已經沖進了一百二三十步距離的騎兵招呼了過去。
起碼是十五六騎,在當場之中就是被掀翻在地。
上面的騎兵當場就死了,生命力更旺盛的戰馬也在劇烈抽搐著,效果上好得驚人。
而老鐵這樣的一個做法,也是讓其他的炮長們也是信心大振了起來,幾乎在炮聲響起的那一刻。
他們紛紛都將手中的火把,向著導火索點了過去。
這也代表著,幾乎在隨后的三四秒后,一共有著三十幾門的12磅和6磅炮同時的打響了。
他們形成的一個巨大彈幕,幾乎將整個陣前所有的金人;不管是步軍也好,騎兵也好,紛紛都是放倒在地。
帶著一個巨大的亢奮情緒,老鐵在嘴里吆喝起來:“繼續填裝,快、快、快~”
一發、兩發、三發,在連續發射了五發霰彈,當老鐵再一次對著導火索點下去了之后,一股巨浪在身前升騰而起。
那是之前就被折騰出暗傷的炮管,終于扛不住了。
在炸膛的威力下,他當場就被掀飛了老遠,沒等落地之后人就死了;連一句遺言,都沒有來得及留下。
不過是在千里之外的位置上,原本正拿著一個肘子啃得正香的戰象。
忽然就是放下了手里的肘子,感覺自己好像失去了一些重要的東西。
如果當時她詭異的心情,一定要具體形容一下的話,那就是某一個鏟屎官,發現自己家的哈士奇走丟了一般,相當的神奇。
幾乎在同一時間里,剛剛站起扔出了手里炸藥包的巴龍。
沒等他一頭縮回了土墻之后,一匹金人的戰馬也是從頭頂躍過,一支狼牙棒砸在了他的天靈蓋上。
有些諷刺的是,此刻金一方的中軍大營位置上。
完顏宗望看到了宋人中軍向著右翼,支援過來的一支援軍,馬上就要推進到位之后,讓人吹響了代表撤軍,今天戰斗到此為止的號角聲。
大大松了一口氣的金人騎兵,紛紛都是調轉了馬頭開始撤退。
夕陽最后的一絲余暉,就此落在了巴龍和老鐵兩人的尸體上,就此染上了一層美麗的金色。
一瘸一拐地玉米,走過來看到了這樣的一幕后,默默地嘆了一口氣。
主要是他都不知道,今晚在補充了一些民夫、火炮、以及一個新的網友進來后,明天自己還需要釘在這里。
一直堅持到,最后那一場決戰的開始。
而最后的那一場決戰,應該快要到了吧;所以說這鬼日子,快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