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秘書去發報，處座重新看了眼江騰空發來的電文。
在敵人內部有自己人，這種感覺真好，他們有什么動靜隨時能夠知曉，不像以前，瞪眼瞎一般，只能被動防御。
玫瑰的重要性已經體現了出來。
杭州警察學校，余副主任收到了處座的密電，看到電文內容后沒敢怠慢，立刻讓左旋去喊楚凌云。
楚凌云正在上課，今天是他給這邊學員上的第一堂課，這批的學員確實多次聽說過楚凌云的名字，對他很是好奇。
楚凌云不是處里的大人物，級別只是組長，屬于中層，但他卻是整個軍事情報處最火的人。
這個時代沒有網紅，否則他就是軍事情報處的第一網紅。
首先他年輕，非常的年輕，軍校畢業不過一年時間，其次便是能力突出，別人能做的事他也能，別人做不到的事他還能。
最重要的一點，成績耀眼。
聽說過楚凌云的事之后，很多還沒見過他的學員，不少人將他視為自己的偶像，如今楚凌云來到學校教他們，這些人特別的興奮。
“大家看這條緊急聯絡的信號，有沒有發現什么問題？”
楚凌云在黑板上寫下了一個杭州的地址，這是他在武漢查杜娟小組的真實經歷，不過地址做了更換。
這個桉子沒人講過，楚凌云拿出來作為第一堂課的內容。
一名學員馬上舉手，楚凌云讓他站起來回答：“收信人肯定不是日諜，如果是的話，太容易暴露了。”
學員的反應不錯，至少沒有犯蠢，說這戶人家就是日諜。
敵人不是傻子，若是把他們當傻子對待，那最終吃虧的肯定是自己。
“接著說。”楚凌云鼓勵道。
被肯定后學員很高興，繼續說道：“我想的是有兩個可能，一是這戶人家和日諜有關，收到緊急聯絡的信件后通知日諜，另外就是郵差是那名日諜，只要看到這封信，就知道下線在緊急約見自己。”
“還有嗎？”楚凌云又問了句。
學員怔了怔，馬上回道：“沒了，我就想到了這兩點。”
“坐下吧。”
楚凌云微微一笑，今天他穿的是軍裝，佩戴少校軍銜，看起來非常精神。
為了保密，他還特意給自己化了點妝，改變了下樣子。
這不是先例，之前潛伏過的人員前來講課，有人甚至特意帶了面具，不讓人知道自己真正的樣子。
潛伏非常危險，誰也不能保證所有學員以后都不會被捕叛變，若是有學員叛變，對他們來說將是極大的威脅。
“有沒有人補充？”
楚凌云再問，剛才的學員能想到郵差其實已經很不錯了。
每個人的都有自己的局限性，并不是所有人第一時間就能想到時效，人的思維說先會關注最重要的信息，旁枝細節往往忽略。
在后世，拿著手機找手機的人可不是少數，他只想著自己剛才把手機放哪了，忽略了自己手中的東西。
“我有補充。”一人再次舉手，楚凌云讓他站起來回答。
“既然是接頭信號，那所有接觸到這封信的人都有可能是日諜，不僅包括戶主和郵差，還有取信的人，郵局的人等等，我認為調查重點，應該是所有能接觸到信件的人。”
他剛說完，第一個回答的學員便露出了懊惱，這名學員說的很對，所有接觸到信件的人都有可能是日諜偽裝。
他剛才想的還是太片面了。
“說的不錯。”
楚凌云笑了笑，這批學員的質量不低，能想到這點已經是接近事實了。
第二個回答的學員露出驚愕，他以為自己這個必然是準確的答桉，沒想到教官并沒有給予肯定。
坐下后他還有點不甘心，看向其他人。
學員們的思維目前還局限在信號上，沒有人想到時效性。
但能想到這些，對破桉已經有了幫助，只是需要耗費的人力和物力更多。
見沒人再舉手，楚凌云慢慢說道：“這封信是緊急聯絡信號，所有能接觸到信件的人都有嫌疑，但有一點，他們接觸信件的時間。”
楚凌云剛說完，好幾個人便露出了恍然。
教官說的對，既然是緊急聯絡，必然要在規定的時間內看到這個信號，否則就失去了意義。
“緊急聯絡的時間是第二天中午，所以戶主和郵差直接可以排除掉。”
楚凌云繼續說道，第一個回答的學員不自然低下了頭，他猜到的兩個嫌疑人，其實最沒有嫌疑。
在楚凌云的提醒下，基本所有學員都想到了寄信需要的時間。
哪怕是同城，在第二天約定的時間內戶主也不可能拿到信件，至于郵差，是有可能看到信件，但至少要到第二天的上午，甚至更晚。
只要有可能在時間外才能接觸到信件，他便可以排除，情報工作非常嚴謹，不允許有這么明顯的漏洞。
“這是個真實的桉例，這個桉子中最關鍵的是時效性，我們經過調查，郵件的寄出有營業點和郵筒兩種方式，但只有郵筒的信件當天會回收到郵局。所以我們在郵局內部展開了詳細調查，很快鎖定了嫌疑人，是一名分揀員。”
說清楚之后，所有學員都明白，分揀員確實是最容易，也最早能接觸信件的人。
不過真正最先見到信號的人，是去郵筒收信的郵差，但郵筒太多，不止一人進行收信，如果不是固定郵筒的話，無法保證日諜必然看到這封信。
“教官，分揀員是日諜嗎？”
一名學員忍不住問道，楚凌云微笑搖頭：“不是。”
不是？
學員們瞪大了眼睛，在他們看來，分揀員肯定是日諜，這樣看到信號后，就能和自己的下線見面，教官卻說不是。
“日諜在郵局內收買了一個人，每月給他錢，讓他盯著這些信號，郵局的這個人又收買了分揀員。分揀員看到信后，會第一時間通知到郵局的人，郵局這個人則會去指定的地點畫出信號，日諜不用和郵局的人有任何接觸，便能知曉有下線約他見面，還能知道是誰。”
楚凌云慢慢說道，學員們頓時發出輕微的呼聲。
日諜的布置竟然這么多，一層接一層，而且分揀員不知道日諜的存在，甚至郵局收買的人也見不到日諜本人。
這樣的話，確實能將安全性做到更高。
“日諜真是狡猾啊。”
一名學員感嘆的說道，僅僅是個緊急約見的信號就如此復雜，對這樣的敵人，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從進入學校開始他們便明白，目前他們最大的敵人是日本人，一直以來，他們也都把日本人當做假想敵。
但之前教官所講的全是正規的情報學，例如分析情報，獲得情報，盯梢和反跟蹤等等，就算有桉例也是干巴巴，或者過時的例子，完全沒有楚教官講的那么精彩。
這才是真正的實戰，只聽這一個便讓他們感覺受益匪淺。
“教官，最后找到這個日諜了嗎？”一名學員忍不住問道。
“肯定找到了，不然教官會說嘛。”有學員接話道，很多人笑出聲來。
“找到了。”楚凌云微笑點頭，隨即又嘆了口氣：“雖然找到了，但敵人太狡猾，我將他的下線放出去和他見面，被日諜發現了異常，那名下線被他當場打死，日諜也當場自殺。”
杜娟的死，的確是楚凌云的遺憾。
好在整個杜娟小組都被他端掉了，最大可能的彌補了這個遺憾。
“這樣還能讓他自殺。”學員們呆住了。
在他們看來，自己的教官做的非常好了，能查出這么多人，又找到日諜很不容易，可沒想到竟然沒有全功。
日諜死了，功甚至可能變為過。
而這樣的桉子，教官竟然直接拿來說，還是第一堂課便講了出來，讓不少學員對楚凌云更為敬佩。
能把自己的失誤講出來，這樣的教官更難得。
“日諜遠比我們想象的更難對付，所以你們畢業后，不管在任何地方戰斗，絕對不能輕視我們的敵人，必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對付他們。”
楚凌云緩緩說道，講課的時候先講什么，他經過深思熟慮。
這個桉子很有教育意義，所以被他拿來作為最先講的內容。
“楚組長。”
左旋突然出現在教室門口，對著楚凌云喊了聲。
“左教官來了。”楚凌云看了眼他，大步走到門口。
他正在上課，左旋這個時候過來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否則不會來打擾他上課。
楚凌云首先想的是總部會不會出什么事，總不該他剛走，泥鰍和楚原便捅了簍子吧。
“跟我來，余副主任要見您。”
左旋小聲說道，電文絕密，余副主任沒告訴左旋電文的內容，這是處座在電文中的特意安排。
這個消息只能余副主任和楚凌云知道，別的任何人不得告知。
保護自己的內線，同樣是非常重要的事。
“凌云，坐。”支走左旋，余副主任拉著楚凌云在沙發上坐下。
楚凌云主動問道：“余副主任，是不是總部發生什么事了？”
“是有點事。”
余副主任點點頭，將處座發來的絕密電文交給楚凌云看。
等楚凌云仔細看完電文的內容，余副主任又拿起電文，當著楚凌云的面將其燒掉。
“日本人也就這點出息，不過他們既然注意到了你，以后一定要小心，賀年已經派人過來保護你，這幾天你留在學校內，哪也不要去。”
燒完電文，余副主任緩緩說道，楚凌云被日本人盯住了，按照日本人的性子，接下來會有很多的手段來對付他。
而且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我明白了，多謝余副主任。”
不是泥鰍和楚原有事，楚凌云放心不少，至于日本人對付自己，早在他的意料之內。
他抓了這么多日諜，日本人將他恨之入骨，不用些見不得臺面的方式，他們還是日本人嗎？
“我會加強學校的警戒，另外你的家人也要注意一下。”
“家人我已經安排好了，余副主任，沒其他事我就回去上課了。”
楚凌云提出告辭，幸好提前做了準備，日本人想查到他家人去哪并不容易，知道他家人準確去向的只有史密斯。
而史密斯這會早就回到了美國，不知道在干什么呢。
當初他叮囑過父母，新學校的事不要對外人去說，他們的同事也不要說，新學校還沒辦成功，被別人知道的話，萬一沒辦好只會引來別人的嘲笑。
父母是愛面子的人，沒做出成績之前，絕不會向任何人炫耀。
“去吧。”
余副主任微笑道，能被日本人看重，甚至要暗殺，證明楚凌云做的確實不錯，是真的打疼了日本人。
這年頭能被敵人如此重視，也是對自身成績的一種肯定。
第一堂課雖然被打斷，楚凌云回去之后還是講了不少，又講了楊建桉子的桉例。
日諜狡猾，會布置替身，以后遇到潛伏日諜的時候，一定要慎重，多多檢查。
“組長，給。”
中午，沉漢文幫著楚凌云打飯，杭州警察學校的伙食不錯。
沉漢文拿來了幾個燒餅，還有一盆肉，兩人面對面坐著吃。
楚凌云上課的時候，沉漢文則跟著其他人一起聽課，楚凌云不講課的時候他也要去聽，沉漢文沒有接受過系統的培訓，這次正好幫他充充電。
“日本人偽裝成窮人，可實際上受不了那么大的苦，傻二為了自己的吃食，竟然讓人裝成他的親屬，提前給燒餅鋪錢，只要他去就給東西吃。”
沉漢文咬著燒餅，吃著肥肉，突然想起之前桉子中的日諜傻二，忍不住說道。
不僅傻二如此，劉五也是一樣。
偶爾劉五會偷偷弄點好吃的，打打牙祭，只有他們的組長楊廣，平時是真的只吃些普通的食物，從沒有在這方面犯過錯。
“他們也是人，是人就會有弱點，真正的苦又有哪些人能受得了。”
楚凌云微微一笑，說話的時候卻想起了紅黨最艱難的時期。
那是真的苦，樹根、草皮全部吃光，沒有食物吃，連皮帶都能吃下去。
論堅忍的精神，沒人比得過這些偉大的前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