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長,我們終于走了,沒想到咱們站還有這么窮的地方。」
離開貴陽城,泥鰍心有余悸的看向身后,貴陽站的人太難纏了,天天跟著他們,知道他們的食宿不用貴陽站負責后,干脆全部跟過來蹭飯。
每天好吃好喝的招待他們,不知道的還會以為他們是主人,貴陽站那些是客人。
「窮嗎?不見得。」
楚凌云呵呵笑道,泥鰍愕然,貴陽站不僅僅是站長哭窮,幾個組長更是天天圍著他們抱怨。
說這邊太窮了,他們經費不足,都沒辦法安心工作。
「組長,您的意思是他們在演戲騙我們?」
泥鰍反應過來,驚訝說道,這些人雖然沒窮到穿補丁衣服,但衣著都很樸素,一看就知道是便宜貨。
「有點演的成分,但他們的日子確實比不過咱們,所以我才會幫他們。」
作為軍事情報處的一個小分站,雖然貴陽地方不大,經濟一般,但他們不至于窮成要飯的樣子。
軍事情報處畢竟監管著軍警,地方上肯定會給他們一些孝敬。
所謂會哭的孩子有奶喝,只要他們大節上沒問題就行,楚凌云愿意幫他們一把。
「說的也是,別說咱們在南京了,就是在武漢的時候也比他們好的多。」
泥鰍贊同道,貴陽站確實沒辦法和武漢相比,畢竟武漢是九省通衢,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后,經濟都屬于前列。
地方大,待遇自然會好一些。
貴陽站的人很小心,不敢做的太過
火,平時撈錢的機會不多,日子自然過的緊吧點。
但無論多緊,也比普通老百姓強的多。
下一站是成都站,這個時代的路遠不如后世,幾百公里的路,后世高速用不了一天,這個時代楚凌云他們用了五天時間才繞過去。
這一路上遭遇了不少危險,遇到了五伙土匪,其中有兩伙土匪聰明,感覺到他們不好惹,便沒有動手。
另外三伙土匪,想攔路搶劫,被沈漢文帶人全部擊退。
他們這么多人,又有重型武器,那些鳥槍鳥炮的土匪可不是他們的對手。
知道楚凌云要去云貴川,在離開廣州的時候,陳木土送了他兩門迫擊炮,對付土匪這就是最大的殺器,炸的土匪鬼哭狼嚎。
不過也能看出這邊的混亂程度。
他們這么多人土匪還敢動手,不是窮兇極惡就是被逼急了。
一路有驚無險,總算是抵達了成都。
軍事情報處成都站,站長方儀湖帶著眾人在門口等著,楚凌云的車隊已經進城,很快就能到他們這里。
方儀湖沒有出城迎接,他是上校軍銜,資歷非常的老,很早之前他幫助過處座,在處里比他關系硬的人不多。
以他的資歷和身份,除非是處座親自過來,否則沒必要出城接人,別說楚凌云,就算是齊秘書來了他也不會這做。
「歡迎楚巡視員來到成都站。」
看到楚凌云下車,方儀湖還是走了過去,表示歡迎,畢竟楚凌云是代表處座巡視各站,該有的禮儀必須要有。「方站長客氣了。」
楚凌云笑了笑,方儀湖資歷老,和
處座都是平輩,是當初處座特意請出來的人,一般的人在他面前真的擺不起架子。
「楚巡視員,請。」
方儀湖帶楚凌云等人進入到成都站。
成都站是大站,人數不少,和廣州站一樣,這里有自己的食堂,方儀湖也是在食堂內擺下的接待宴。
「軍人就應該敢打敢殺,楚巡視員,你做的事我知道,干的不錯,
對付日本人就不能手軟,見一個殺一個,見一對滅一雙。」
接風宴上,方儀湖鏗鏘的說著,他是軍人出身,沒加入軍事情報處的時候便是上校,是靠著戰功升上來的。
「多謝方站長夸贊,我做的這些事不足掛齒。」
楚凌云端起酒杯,賀年說過,這些站長里面就方儀湖最為勇猛,如果他賀
年是老虎那方儀湖就是頭獅子。
還是頭強壯的暴躁獅子。
「楚巡視員,你這是太謙虛了,日本人占我東北,覬覦中原,可恨不少鼠目寸光之輩幻想著用東北換來和平。根本不可能,要我說還是和他們打,把他們趕出東北,趕出朝鮮,所有日本人占領的地方全部把他們趕出去。」
方儀湖越說越激動,旁邊的副站長林滿江急忙拿起酒杯:「站長,喝酒,楚巡視員都喝了好幾杯了,您還沒喝。」
「沒錯,喝酒,換大杯子,這小口的夠干啥,楚巡視員抓了那么多日本人,值得一賀,給我滿上。」
方儀湖點頭,林滿江急忙讓人換了杯子,總算制止住站長的牢騷。
他們站長就是這個性子,幾人也沒有辦法。
倒是沈漢文聽的很是激動,大丈夫
就該如此,可惜這里比他官大的太多,他沒敢說話。
一頓接風宴,差點沒變成方儀湖的演講會。
不過讓楚凌云看出,方儀湖是個真性情的人,他這樣的人其實并不適合在軍事情報處,估計處座也不敢把他留在南京,所以讓他來當成都站的站長。
他這張嘴巴要是留在南京,指不定會惹出多大的麻煩。
方儀湖喝的暈乎乎離開了,楚凌云則把沈漢文和泥鰍叫到了房間。
房間被仔細檢查了一遍,沒有竊聽器。
「明天你們開始調查成都站的人,包括方儀湖在內,所有的組長副組長,以及隊長,能查的全部查清。」
楚凌云吩咐道,兩人一起領命。
這是常規調查,站長沒事不代表下面的人也不會有事,天津站就是總務組
長出的事。
該查的東西必須要查,有隱患排除掉,沒隱患皆大歡喜。
成都站是大站,調查起來慢一些,這里的人也不像貴陽站那樣哭窮,處座沒虧待過方儀湖。
連續兩天所有人都在忙碌,泥鰍更是早出晚歸,黃主任則帶人例行對站內進行審查,看看明面上有沒有問題。
「組長,成都站問題不少,這才兩天,我已經查出了很多。」
晚上,泥鰍來向楚凌云匯報兩人是在外面說的話,隔墻有耳,外面空曠的地方能避免掉這點。
「慢慢說,都是什么問題。」
「方儀湖沒問題,情報組長徐躍平養小妾,生活奢侈,他有很多來源不明的收入,我正派人查著呢,行動組副組長張信豪和當地哥老會有著很深的關系,不過我感覺電訊組長鄭志杰的問題
最大。」
「他什么問題?」
「他弄丟過兩部電臺,我感覺不是巧合,很可能被他用在了其他地方。」
泥鰍快速回道,楚凌云心里微微一動,神色沒有任何的變化:「黃主任那審核到原因沒有?」
「我問過了,黃主任那審核的結果是正常報廢,確實有壞的電臺,所以他才最值得懷疑。」
「行,我知道了,繼續調查,有任何情況隨時匯報給我。」
「組長,要不要先把他們監視起來?」
泥鰍問道,楚凌云則是搖頭:「這里不是南京,監視很容易打草驚蛇,繼續在外圍調查,另外把查到的東西寫份詳細的報
告給我。」
「好,我回去就寫。」
泥鰍答應道,他知道組長有看文字報告的習慣,有時候說不清的東西,寫出來后更直觀,組長能從這些細節中發現出蛛絲馬跡。
泥鰍離開后,楚凌云回到房間。
來到桌子前,他打開了一份份檔案,最后目光停留在鄭志杰的檔案上面。
鄭志杰是安慶人,安慶是AH的省府,長江五虎之一。
鄭志杰不是軍校出身,不過他學歷高,在上海讀過大學,后來投筆從戎,在南昌行營調查科擔任通訊組副組長。
軍事情報處成立后,他被選了進來,先是在北平站擔任電訊組副組長,之后被方儀湖親自點名要到了成都站,成為了電訊組組長。
從履歷上來看他沒有任何問題,清清白白,雖然不是軍校出身,但文化高,而且立過功。
鄭志杰的出身并不差,現在不是后世,真正泥腿子家庭別說大學了,小學也不一定能讀完,很多人早早的跟著干活,貼補家用。
能讀到大學,家里沒一點根基可不行。
除非父母開朗,又沒有很多孩子,咬著牙供你讀書,否則別想。
楚凌云和處座一樣不相信巧合,電臺是非常重要的戰略物資,身為電訊組組長,鄭志杰不會犯下這樣的低級錯誤,丟失電臺。
而且一次丟了兩部。
誰最缺電臺,電臺對誰最有用?或者說,鄭志杰是紅黨嗎?
楚凌云不清楚,泥鰍既然查出他的問題,他不能讓泥鰍放棄調查,否則只會讓泥鰍懷疑。
泥鰍可不傻,他若有反常的舉動,以泥鰍的聰明必然能夠察覺。
或許他現在不敢說什么甚至不敢問,但總歸會讓他留下懷疑的種子。
除非楚凌云殺人滅口,但泥鰍跟著他鞍前馬后,做了不少事,立下不少功,勞苦功高,楚凌云不會因為一個無法確定的同志就對他下手。
況且他也下不去這個手。
接下來只能一步步看,泥鰍調查的同時,他自己同樣要去做調查,若是確定鄭志杰紅黨的身份,那他有辦法錯誤的引導泥鰍,從而放棄對鄭志杰的懷疑。
楚凌云有點頭疼,泥鰍跟在自己身邊時間長了,如今經驗能力有了不小的提升,一點小問題他自己便能發現,從而進行調查。
這是好事,可讓他查到了紅黨身上,好事就會變成壞事。
第二天,楚凌云例行問話,每個站他都會和一些高層談話,了解他們的思想情況,這也是處座交給他的任務。
還沒問到鄭志杰,今天第一個人正好是他。
鄭志杰來到小會議室,坐在了楚凌云的對面。
鄭志杰三十二歲,看起來只有二十六七歲的樣子,顯得很年輕,這點能看出他的家境優越。
要是在農村長大,三十二歲看起來像五十歲的都有。
「鄭組長,不要緊張,普通的談話。」
楚凌云微笑說道,鄭志杰點了下頭,他知道這個過程,其他幾個組長都被楚凌云談過話,現在只剩下他和幾個小組的組長。
「楚巡視員,您問吧。」
「鄭組長,你的檔案中有寫,小學和中學都是在安慶,大學才去的上海,看你檔案,從小學到大學的成績一直很好,不知道那時候喜歡讀哪些書?」
「我比較喜歡古典名著,尤其喜歡紅樓夢,讀過很多遍。」
鄭志杰不明白楚凌云為什么這么問,但還是老實的回答。
事實上他讀過的書不少,但有些書不能說,說了等于暴露自己。
「國外的文學作品呢,有沒有喜歡的?
」楚凌云繼續問,同時盯著他的眼睛。
鄭志杰遲疑了下,隨即回道:「也有讀過,但不多,最喜歡的是悲慘世界,就是翻譯的有點離譜,我讀過法文原版,非常的好。」
「這部作品不錯,雨果是個偉大的文學家。」
楚凌云微笑贊許,他一直在觀察鄭志杰,剛才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他說謊了。
他最喜歡的作品,應該不是他說的這個。
楚凌云不是心理醫生更不會讀心術,他只能判斷鄭志杰沒有說實話,并不知道真正的答案是什么。
不過這種小問題,他為什么要說謊?
他最喜歡的書,會不會是那本?
楚凌云繼續問道:「你在上海大學畢業之后,先是工作了兩年,后來為什么突然想從軍?」
「國家正在苦難之中,東北被日本占領,大好河山淪陷,作為熱血男兒,我們不應該報效國家,拯救人民嗎?」
鄭志杰反問道,這次他沒有說謊,說的是實話。
「你說的沒錯,我相信中國有很多你這樣的人,以后我們的國家會昌盛富強,所有中國人都能夠昂首挺胸。」
楚凌云微笑點頭,鄭志杰的確有著一腔熱血,是個想做事的人。
楚凌云又和他聊起了電訊上的一些
問題,能夠聽出,他的專業能力很強,說起來頭頭是道,而且說的很準,很對。
一個多小時后,楚凌云結束談話,鄭志杰離開會議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