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要辦什么事？啥事比上銀行急啊？”
“比上銀行急的事多著呢，銀行又不會跑，又不會沒了，隨時什么時候去都行。”
那一船貨都在那里，還沒處理，這個才是要謹慎事。
等吃完飯，他得第一時間先去找俗人，也不知道他在不在家，有沒有交代人接貨的。
“那要我跟你一起去不？”
陳寶興也道：“東叔，我也要跟你去嗎？”
葉耀東囫圇的吞咽著早飯，“去啊，蹬自行車載我，萬一有啥跑腿的活也好喊你，爹你就算了吧，你就在家吧，或者你自己愛去哪去。”
“你是辦的什么事？”
他講了一下自己帶上來30噸的海帶給俗人，得去聯絡對接一下。
“那也確實用不上我。”
“寶興跟著我就行”，葉耀東把碗筷一放，沖陳寶興招招手，“走了。”
“來了。”陳寶興拿上本子跟筆，一只手偷偷的揉了揉自己的大腿。
葉父無事可干，只好去找報紙，他看不懂，可以讓老尤幫他看。
東子都說了，他還會再上報紙，雖然不會上這邊地方報紙，但是他就想翻看一下報紙，找點事做，讓自己高興一下。
還能借機再拿報紙的事兒講一講，東子要不了多久又要再上報紙。
“哎…老尤啊，要不然你教我認字？”
“啊，認字？”老尤納悶的看著他，“你早不認字，晚不認字，這會兒突然說叫要認字？這段時間不都有你孫子幫你記嗎？”
“那也得有點上進心一點，家里婆娘老說我拖后腿，我看趁著空閑，多認識幾個字也行啊。”
兒子又要上報紙了，他這一個親爹偏偏不識字，都不能看到寫的啥，那不太遺憾了嗎？
雖然能讓別人念給自己聽，但是哪有自己看來的真切，更讓人高興。
上一次上報紙時，他正郁悶的很。
東子撈了個不得了的魚雷，整一個船的人都受到市里的表彰跟金錢獎勵，偏偏當時他去到老大老二的船上，幫他們干活了。
也就去干了一個月，就那么硬生生的錯過，大腿都拍斷了。
郁悶，一個人生悶氣都還來不及，咋會想著要認字看報紙，都恨不得時光倒流一下，讓自己也在船上。
這回倒是不一樣，他只遺憾自己沒有跟回去親眼看著采訪錄像。
上一回是真的自己明明有機會也跟著受表彰、拿獎勵、上報紙，卻硬生生錯過了。
現在要多認識幾個字，以后總能派上用場。
東子都能上兩回報紙了，保不齊還有第三回呢？指不定以后也能再給他撈到個機會。
家里的婆娘都認識幾百個常見的字了，就他天天被笑話，那也太不應該了。
而且東子現在生意都做的那么大了，也需要他幫忙，他大字不識一個也挺麻煩的。
就說最近這段時間都是陳寶興幫忙記的貨跟數量，雖然說沒出啥問題，但是自己要是能認識的話，那不更好一點嗎？自己也能看得懂。
這也免得太依賴別人，以后也容易被糊弄，被拿捏。
再說了，家里婆娘一把歲數了都能開始認字，他咋就不行？
老尤看他說的認真也沒意見。
“那也行，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一天教你認幾個字也行，也不費什么功夫。”
“好，那就從報紙上面找字，從簡單的到難的。”
“行。”
葉父難得勤學向上，他覺得等他什么時候回家了，到時候拿著報紙念，一定可以大跌葉母眼鏡。
只要一想起這個方面，他就動力滿滿，認字的熱情也達到了高潮。
等葉耀東出去忙活一圈，回來看著他爹捧著報紙，手邊都還有鉛筆，也是有些驚奇。
他從自行車上下來后就好奇的湊過去，報紙上面畫了好幾個圈，有很多相同的字都被圈起來了。
“你干嘛呢？爹。”
葉父正沉浸在知識的海洋中，突然一道聲響把他嚇一跳。
“你干嘛走路無聲無息的，回來也不吭個聲，就站在后頭，嚇我一跳。”
“啊，就這路，自行車騎上面沒聲音？是你看入迷了吧，你干嘛？這里圈一個，那里圈一個。”
老尤笑著說：“你爹在認字呢，把今天認識的字圈了起來，順便把報紙上同樣的字找出來。”
葉耀東兩邊的眉毛都挑上去，眼睛都瞪圓了，“你還認字？吃錯藥了？之前娘在家里怎么罵你都沒用。”
“這不是閑著嗎？再說了，人總要向前看，你娘都能認識老多字，我怎么就不行了？我還能比她差？”
他朝他爹豎了一個大拇指，“當然行了，活到老學到老，學習知識不分年齡貴賤，有這個上進心挺好的。你多認識幾個字，等過幾個月回家的話，嚇死我娘。”
葉父也幻想著那個畫面，忍不住咧嘴笑。
看她還小看人，還念叨他拖家里后腿。
葉耀東又問：“今天認識幾個字了？不然我也給你買幾本字帖寫寫？”
葉父立馬將頭搖成波浪鼓，“不要，我一把歲數的還寫啥字，我只要認識就行了。”
“哦。”
“你出去事辦的怎么樣了？人有在家嗎？”
“人沒在家，但是有交代他老婆跟兄弟了，我這邊貨一到，讓他兄弟開車去碼頭運。前面已經聯系上了，說好了，等吃完午飯1點的時候再去搬運。”
“那你還得等那個阿上回來？”
“對，就是為了等他回來才好去船上卸貨，所以才訂的午飯后，不然剛剛直接就可以去先卸貨了。”
“那他中午要是不回來了？”
“那也沒轍，只能把工人派去找一下。”
大多工人都是認識林集上的，畢竟一個村的，不熟也知道這個人，有不認識的，早上大概也都見過。
他營地現在也有二十個人，是安排到兩條收鮮船的工人，還有輪班的。
畢竟人吃五谷雜糧，生病在所難免，萬一有人身體不適，還有人能替班的，而且家里也得有人守著。
大家現在干活時間都是隔天出海收一趟貨，然后搬搬抬抬，裝卸送貨，從早忙到半夜。
也相當于干一天休一天，活雖然不輕松，但是也蠻爽的。
現在才10點，還有幾個小時，把人都派出去找一找應該也能找得回來，畢竟這地方也不大。
也是為了回來叫人出去找，不然他肯定不會這么早就回來，飯點都還沒到呢。
葉耀東說完這話原本要喊陳寶興去叫人，陳寶興不用他說就已經在兩邊大樓喊人了。
“這個有眼色的，不用人喊就知道要做什么。”
葉父也很贊同，“對，這孩子是個機靈的，還是你聰明，知道叫一個助理，有人幫忙是真省事。”
“本來啊，我一天到晚的多少事情，當然得叫個人幫忙跑腿，做啥事也能搭把手。”
“那個張老板不在家，你這貨直接給他運走，那什么時候給你結賬啊？”
“這個不急，也就1萬塊錢的貨，什么時候回來，什么時候結，我估計應該也要不了十天半個月就回來了。”
葉父原本想說1萬塊也是1萬塊，讓他不要口氣那么大，不過想想，確實也賺了老多錢了，他也就轉移話題。
“明天要出海收貨，等會下午要去那些老板那邊記一下得要多少貨，有的現在已經定好了幾天送多少貨，寶興那里有記著。”
“都已經發展成固定時間送貨了？爹你可以啊？”
“呵呵……”
“我不在，沒少去按摩吧？”
老尤意外的看著葉父，沒想到他都這歲數了，還挺會玩的。
葉父臉上的笑收起來，板著個臉，“哪有，這不是有時候打完牌賺錢了，就請他們去一兩回，我也不能賺了他們貨錢又賺他們牌錢。”
“再說了，賺錢多的請去放松一下，這不也是你們的慣例嗎？”
“別亂說話，還有別人聽著呢，名聲都要給你弄壞掉。”
葉父好想說：怎么揭底了？這里還有外人，不是說好了？
我不說出去，你也不說出去？
“哦～”葉耀東一個字，百轉千回了幾個調。
“也是，老慣例了，反正領他們去把錢付了，咱們回來就行。”
“對，沒錯。”
“下午這活還是交給你，等吃完飯，我還要去碼頭安排卸貨。”
“還是我去記啊？那寶興得跟我，我不識字，得他給我記。”
“好，老尤跟著我就行，貨從船上卸下來還得再過一秤。”
20來個人分散著到處去找林集上也不是難事，不到一個小時就有人回來說找到了，也交代，只說等會兒吃完午飯回來。
葉耀東聽了也安心了。
等午飯后，看著他爹又拿著報紙顯擺剛認識的字，他靈光一閃，道：“爹，你要是閑的話，我送你去海員培訓單位學習一下？”
葉父愣了一下，“學啥？船我都會開，我還要學什么？”
“學習一些航海跟輪機維修的東西，還有一些遠洋航行的注意事項跟基礎訓練。”
“學這個干嘛？船要是有問題，送到廠里，或者是請一個師傅上船維修不就好？我們那么多船都在一起，萬一有一兩條船壞了也不打緊啊，更何況也可以呼救的啊，有救援隊。。”
“那別人會哪有自己會更重要，更何況，在海上啥事都可能遇到，自己懂一點，那不是多了一點保命的技能嗎？”
“那還得花錢去學？”
“學費也不多，正好也有幾個閑在家里輪值的，把你們也一塊送去學習，早出晚歸，也不會耽誤事。”
葉耀東越想越覺得這主意好，本來從去年開始，他就想著送幾個船員輪流去系統的學習一下，免得都是他爹帶出來的草臺班子。
只知道開船跟怎么放網，其他維修跟機器的東西也不懂。
現在在近海倒還好，等過幾年漁業資源枯竭了，那肯定得往遠了去。
這幾年，漁場這里船一年比一年多，捕撈量一年比一年嚇人，虹吸了東南沿海一帶的大批漁船。
估摸著沒幾年，他的大船就在沿海難以生存了，沒聽到老尤都說柴油漲價了嗎？
那么大的船，隨便開出去動一下油錢都得幾百上千塊，更不要說長時間捕撈。
到時候資源減少，油價上漲，人工上漲，不去深海遠洋都沒活路。
小船還倒是還行，可是關鍵他接下去要訂的都是大船了，他小船跟東升號合起來也已經夠多了，他眼光得往長遠了看。
等大船一年一條陸續到手之后，都得準備遠行了，現在他就得提前把人手培養好。
他拍了一下桌子，“就這么定了爹，去年我也打聽過了，這里有短期培訓單位，晚一點我篩選幾個人跟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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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這就定了？都還沒問怎么上課，我還不識字……”
“你不正在識字嗎？有啥關系，又不用寫，人家是教你船上的東西，沒教你讀書，不認識字也沒關系吧？能聽得懂普通話就好了。人家船廠的老師傅也不識字，人家照樣能修船。”
“那……那也行吧。”葉父勉強先應一下。
反正也不是他一個人去，到時候不識字也可以問一下別人。
想到這里，他看著手邊的報紙又有些迫切的想多認識點字了，不識字真的寸步難行。
學這些船舶的東西有專門的大學，也為推動海洋發展輸送了不少人才，也推動了漁業發展。
但是他們這種只要能系統的學習一下就行了，不用上那么高端局，低中配版就好，畢竟都有點年紀，他也只要速成就行。
“那等我先把手頭的事忙完了，我再去問一下。”
“你看著安排吧，我也不懂，你自己折騰吧，唉，一把年紀了還讓我去學著學那……”
就沒想著讓他休息。
這得干到幾時？
“好，那你抓緊時間多認識點字，總沒有壞處的。”
葉父眉頭都皺緊了，滿臉郁悶，“小的時候沒想到讀書，沒想到到老了居然還得努力。”
老尤贊同，“是啊，你要小的時候學了，現在也不至于不識字，早30來年就識字，可能也是文化人，也能有一技之長，能糊口，干體面的活。”
“我現在怎么就不體面了？我可是生了個好兒子，是老板他爹，要不是替他干活，我現在都已經躺著享福了，誰還能說我不體面，一個個都羨慕的要死。”
葉父現在驕傲著呢，不識字咋了？不識字也照樣比人強。
“東子之前也不識字，也是上的掃盲班，不一樣能干大事？”
老尤詫異的看向葉耀東，掃盲班畢業？
葉耀東也不尷尬，“就是啊，不識字咋了？不識字照樣能干大事，爹你說的對。但是還是得識字，不然人家給我單子看，我都看不懂，那不是被人糊弄嗎？”
“我這不是正在努力嗎？一把年紀了還得學認字，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
“那你慢慢認你的字，等會記得去記一下大家的訂貨量，我先去碼頭了。不知道林集上是先回來這里，還是直接去碼頭，你要是有看到他回來就讓他去碼頭。”
“知道了。”
葉耀東招呼上老尤，喊上搬貨的工人，就開著拖拉機往碼頭去。
能不走路，當然還是不要走路了，正好一車把人裝上去碼頭。
他到碼頭的時候，林集上跟俗人的兄弟還沒過來，就只能先等著。
不過有人看到停著的拖拉機，就跑上來問價，還不止一個兩個，就5分鐘竟然來了十幾撥人問價。
“老板，這要是買一輛拖拉機，我看也不愁沒錢賺。”
葉耀東點頭，“肯定的啊，那么多漁船捕撈，那么多貨都是要運輸的。”
不然，林集上能巴巴的跑過來嗎？
“葉叔這段時間閑著跑出去開拖拉機也賺不少。”邊上的人湊趣的道。
“我爹跑出來開拖拉機？”
“是啊，空閑時間，他閑著沒事就開拖拉機出來接活。”
“好家伙，還挺能賺的。”
難怪剛剛老驕傲了，說自己不識字也比人強。
敢情都見縫插針的賺上外塊了。
難怪他回去20來天，他爹總共就打了兩通電話，一通問他到家了，還有一通問他啥時候上來？
通通都卡著58，59秒，生怕多講一句會超出時間。
原來是忙著掙外快。
剛剛說送他去學習，還不情不愿的。
“叔也是勤快，說有錢不賺王八蛋，哈哈……”
“嗯，確實。”
他現在那么多船也夠他忙活了，不然他多少得買幾個車，也搞專門送貨。
這里閉著眼睛都能賺錢。
葉耀東帶著一堆人干等了大半個小時才看到林集上過來，人一過來，他立馬讓他開倉。
趁著買家還沒到，先把貨倉里的貨挪出來，到時候也好過稱搬運。
“你還挺準時的？”
“嗯，吃了飯就趕過來了。”
“等會運費直接跟俗人的老婆結，準備收多少。”
“順便的事，談什么運費，等人回來了，你幫忙給介紹認識一下。”
葉耀東朝他豎了一下拇指，跟他想的一樣，這一船貨的運費就當引路石，交個朋友更值，有舍才有得。
“你不收運費，他回來肯定也得請你吃飯。”
“嗯，我也沒那么快走，先在附近哪里租個辦事處先。”
“能買最好了。”
“誰不知道能買最好，關鍵是也沒人會賣，住房都緊缺著呢，有房子這里人也會留著租。”
“是這樣的，但是錢出高一點，多給一兩倍也可能會賣，對當地人來說，頂多換個地方再蓋一個。”
林集上點頭沒說啥。
葉耀東也要指揮人搬貨，也沒空聊。
俗人哥哥跟老婆也是在大半個小時后才開著大貨車到的，大家在船上邊驗貨邊過秤，稱好了就裝車。
他老婆一聽不算運費，當交個朋友也很是驚喜意外，就說等人回來會跟俗人講一下。
一船的貨從下午，一直搬到了傍晚天黑，主要是過秤費時間，不然他那么多工人，搬貨還是快的。
等裝完貨，葉耀東又用拖拉機拉著一車的人，跟著他們回去幫忙卸。
來回跑了好幾趟，不然那么多貨，靠他們自己卸可沒那么快，也沒那么容易。
既然人不在家，他就送佛送到西。
反正他人手也都是現成的，養著那么多人，該干的時候也得幫他做點人情。
俗人老婆看他做的這么到位，都感激涕零，也一再感謝，說麻煩他了，還說等俗人回來了，一定要讓俗人請他吃飯。
還立即去拿了1萬塊給他，現結。
葉耀東還以為得等俗人回來了才能拿到貨款。
“這就結了？不等俗人回來再結嗎？”
“沒啥區別，一手交貨，一手交錢，應該的，他在不在都一樣，而且也是他交代的，讓我拿到貨后就把錢結給你。”
“這樣啊，那我就不客氣了，謝謝啦。”
“該我說謝謝，要沒有你帶著這么多人跟過來幫忙卸貨，我大晚上的想找人卸貨也沒那么容易。”
“順手的事，養著他們也是養著，搭把手干點活也沒什么。”
“家里也沒有提前做飯，冷鍋冷灶的，不然該留你們吃飯……”
“不用那么麻煩，我那營地有食堂，我們回去就能吃上熱乎的，方便多了，你也忙了一下午，就先休息，我們就先走了。”
“哎好，仁俗也就一個禮拜就能到家，到時候讓他請你們吃飯，真是多謝了……”
“客氣了，我們就先走了，再見。”
葉耀東揮了一下手就招呼大家上車，自己也去啟動拖拉機。
忙活了大半天，此時都快8點了，他也早就餓著前胸貼后背，也急著回家吃飯。
等他回家，聞著他爹身上香香的，頓時又有些來氣，他忙的跟狗一樣，倒是讓他爹爽到了。
“都讓你混成老油條了。”
葉父還有些不明所以，“啊？”
“外快又掙到了，身體又享受到了。”
葉父老臉一紅，“哪呢，他們非得拉我去。”
“熟門熟路了啊，你可不要跟老裴一樣，給我搞一個弟弟妹妹出來。”
“混賬，講的什么話，我是那老不修嗎？老子什么都沒干。”葉父氣的都拍桌子。
還好在房間里，沒被人聽去了。
“那就好，外頭可不一定都是好人。”
他就是要敲打一下他爹，省得被人捧的得意忘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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