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鈴在網站上收集了許多關于仁慈義體醫院的消息,雖然從未有人在這里進行過完整的探索,但是目前的已知的資料,這片區域是污染之主梅黛爾的轄地,里面充斥著污染和被污染所轉化的怪物。
誤入其中的“冒險者”們絕不會受到仁慈的對待。
布魯諾神父提醒所有“冒險者”,不要被仁慈義體醫院的名字所迷惑,里面怪物橫行,如果一定要探索此處,請準備好大量武器、物資和洗手液,以備不測。
風鈴想到了即將到來的戰斗,但在醫院大門另一端等待她的卻是另一番景象。
醫院里是明亮的,光芒將迷霧阻隔在了外面。
它的內部看起來就像是一家普通的醫院,充斥著醫生和病人,但無論醫生還是病人的身體都是模湖的剪影,他們看不清長相,似乎也全然注意不到她的存在。
眼前的朦朧感就像是儲藏在她內心深處的某段記憶,明明直覺感應到了它們的存在,卻又一直摸不著邊際。
但在踏足醫院之后,風鈴忽然產生了一個強烈的念頭。
明明她在理論上從未來過這里,醫院的格局卻讓她無比熟悉,近乎于本能的驅使指引著她登上三樓。
風鈴追隨著直覺邁開腳步,卻在經過一處病房門前時不由地停下了腳步。
病房門的玻璃上倒映著她的樣子。
時間仿佛突然間倒退了回了數年之前,她矮了許多,身上還穿著修行的劍士服,她想起了自己總是來不及脫下劍士服,就匆匆地跑來了這個地方。
風鈴加快了腳步,她覺得自己像是在和時間賽跑。
沿著熟悉的樓梯間一路向上,直觀過那些無視她的虛影,每邁出一步,那塵封的記憶似乎便會出現一道裂痕。
她想起來了一些事,并突然意識到了自己不應該出現在這里。
因為那逐漸復蘇的記憶告訴了她了一件事,此刻的她,應該正以關禁閉的方式待在家族里。
再過不久就是家族的試煉了,父親對她寄予厚望。
同時也向她許諾,只要能出色地完成試煉,家族就不會再限制她出入的自由,她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見任何想見的人。
明心靜氣,心如止水。
她幾乎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拔刀術的奧秘,以及自己禁閉期間在家族里所渡過的日日夜夜。
然后,她聽見了醫生們的交談聲。
他們就站在病房門口,似乎并不在意病床上的病人聽見他們的談話。
“檢測結果出來了,全線崩潰,應該撐不過今晚了,準備通知公司進入回收流程吧,她支撐了這么長時間,項目組對她很感興趣。”
“可是,我聽說她那個家族的人?”
“送來的時候就簽訂好遺體歸屬權了,他們還能因此獲得一大筆錢,說不定他們巴不得這孩子早點死呢。”
“需要通知家屬么?”
“我來通知吧。”
人影模湖的醫生很快分配好了各自的工作,他們與氣喘吁吁的風鈴擦肩而過,很快便消失在了走廊盡頭。
她透過門上的玻璃,遠遠地看著病床上的人。
病人看起來似乎很冷,她縮在被子里,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可即便如此,似乎也無法阻擋寒意的侵襲。
和上一次見到她時不同,這一次病床邊上沒有任何人,只有她獨自一人。
她身邊的各項儀器的警報聲已經到了有些吵耳的地步。
病床上的人似乎再也沒法忍受這種寒冷了,她緩慢地支撐起了身子,她將手伸向身側的柜子,從里面取出了一個不知是誰放進去的火柴盒。
她又拿起了斜靠在床頭柜上的長刀,把它抱在了懷里,似乎這能帶給她些許溫暖。
然后,劃亮了一根火柴。
火柴燃起了冰藍色的火焰,她仿佛絲毫感受不到火焰的熾熱,將那變異后覆蓋著白色鱗片的手指伸進了火苗里。
第一根火柴很快燒盡了,灰盡落在了被單上。
病床上的人似乎不再滿足于這過于短暫的光亮,她劃亮第二根火柴,這一次,病人將火湊向了被子。
冰藍的火苗觸及到被子之前,有人捉住了她的手腕。
病床上的人怔了怔,抬頭看著突然破門而入的風鈴,風鈴也正看著她。
風鈴清楚地看見病人的臉,以及她身上的每一個細節,她可能是這個醫院里唯一保持清晰的人,她的喘息聲越來越沉,心臟仿佛跳到了嗓子眼。
她的手掌上傳來了真實的觸感。
被她握著的物體冷得像塊冰,冷得她不自覺發抖。
這一刻,她終于明白了冒險者的忠告。
或許,眼下就是最好的結局。
在某個下午,她忽然感應到了什么,于是躲開了所有的守衛和傭人,從家族里逃了出來,然后不顧一起地趕到了醫院,在千鈞一發之際闖了進來,趕上了這最后一面。
風鈴的手凍得有些麻木了,但這卻能讓她更用力地握住對方。
那些塵封的記憶不停在她的腦海里閃現著,它們在不停提醒著她一件事。
此時此刻,她不可能出現在這里。
在那兩個醫生離開后,病房里就只剩下對方孤身一人,因此,不會有人阻止她將點燃被子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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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在三天后知道的這個消息。
火災造成了1人死亡,12人受傷。
蔓生制藥的職員在被燒盡的病房里找到了原本屬于她的佩刀,將其交還到了自己手里。
而病床上的人……
用公司職員的話來講,那把火把一切都燒了個精光,什么都沒留下。
有那么一刻,風鈴產生了讓時間停滯于此刻的念頭,或許這樣能夠留住這個相對完美的結局,讓她不必回到了現實之中,面對記憶向她提供的另一個版本的結局。
事實是,在火災發生前,她已經有近半個月的時間因禁足沒去過醫院。
她從未聽到過那兩個醫生的談話,也不知道對方是如何走完了生命中最后的道路。
風鈴不知道自己在病床邊上駐足了多久,她和病床上的人都默契地保持了緘默。
直到,她看見對方的臉上露出了釋然的笑容,她摸索到了膠囊,緩緩地送向了風鈴嘴邊。
剎那間,所有的光亮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剝落的墻體露出了它們被燃燒殆盡的模樣。
病床和上面的人都不見了。
徹骨的寒冷蔓延到了風鈴全身,這里冷得像地獄,而她此刻就處于通往地獄的邊界線上。
不再有任何溫暖的景象,在她的面前只有一個面容猙獰恐怖的怪物,她龐大的身軀幾乎占據了整個病房,怪物身上還殘留著人類的輪廓。
怪物正低頭看著風鈴,眼神竟有些膽怯。
然而面對這足以把任何人嚇得連做幾天噩夢的丑陋怪物,風鈴卻瞇著眼,笑了起來。
她踮起腳,雙手環住了怪物的身體。
——“歡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