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去當情報人員真是可惜了。”
見宋嵐回到身邊,陸湘由衷地感嘆了一句,她覺得軍情七處要是真的能聘請到宋嵐這樣的人恐怕做夢都會笑醒。
經過了談話之后,霍格福斯特仿佛重新找到了人生目標。
來自昔日好友的背叛,讓他不得不暫時把“熱心市民”的事拋到了腦后,從而把注意力放在了漁舟俱樂部身上。
沒有威逼利用,甚至連支配型靈能都沒用上,他只是在陷入人生低谷的霍格面前說了幾句煽風點火的話,就成功地將矛頭指向了漁舟俱樂部。
“你具備了優秀情報人員需要的一切特質,除了一件事。”
“嗯?”
“你不喜歡出差和加班。”
“我覺得這份工作不適合我,給再多的錢都不干。”
宋嵐對于工作從來就沒有野心可言,十七區的工作就能為他賺到足夠的養老金,退休之后能買個大房子,他原本打算等攢夠了錢就離開十七區那個烏煙瘴氣的城市,但是在陸湘和新任市長奧雷里亞諾的共同努力之下,城市的宜居度得到了極大的提升。
短短幾個月,犯罪率降低到了平均線以下,所有的大型幫派都走向了覆滅,道格隊長所率領的特殊行動小組名聲在外,讓沒完沒了的幫派火拼畫上了休止符。
拉古斯基金會的入駐以及邊境貿易線的恢復也給予了失業人員再就業的機會。
而那些被他們收留的人工智能還在郊外的小鎮上建立了一座農場,不久之前,他們已經產出了第一批糧食,從今往后,他們品嘗到的都是自己的農場和養殖場提供的食物。
現在的十七區,可以用蒸蒸日上來形容。
這讓宋嵐萌生了想長期在十七區定居的念頭。
可現在唯一的問題在于,有人正孜孜不倦地想要炸毀他們的家園。
先是朗基努斯以自爆的方式所引發的靈能風暴,接著則是摩爾戈家族那足以把十七區地表夷平十幾次的軍火。
更不必說聯合政府從一開始就打算把十七區作為與反抗軍開戰的主戰場。
每一件事都看似偶然,卻又冥冥之中走向了同一個結果。
命運。
這不得不讓宋嵐想到了最近經常聽見的一個名詞。
這個充滿了玄學色彩的詞匯在2167年被證明為確實存在的,就連身處第一區的聯合政府高層都愿意成為它的提線木偶,為了知曉未來將要發生的事甘愿將自己變成“神”的信徒。
而現在,宋嵐逐漸意識到了命運似乎并不打算讓他安安心心地賺夠了退休金養老。
迫于無奈,他不得不親自來第一區看一看聯合政府的內部到底發生了些什么。
只是他沒想到自己就這么看上一眼,連評議長都被扳倒了。
這讓他們不得不面對一個棘手的問題——假如現在的高階議會都是由漁舟俱樂部的那些信徒組成的,放任他們不管,他們必定會繼續將毀滅十七區提上他們的主要議程。
想到這里,宋嵐不禁覺得自己生活似乎沾染上了悲劇色彩。
或者說,在來到第一區之后,他逐漸意識到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大多數人都身處悲劇的漩渦之中。
他和陸湘并排走在街上。
這正是一天的開始。
十七區總是會在這個時候熱鬧起來,醒來的人們陸陸續續地來到街上,讓整個城市都煥發出了生機,然而第一區的街道上依舊看不見幾個人。
宋嵐抬頭仰望著這個由高樓大廈形成的鋼鐵森林,里面的燈還亮著,哪怕昨天發生了那么多大事,公司人的生活都一成不變,比起擔憂這個風雨飄搖的帝國的未來,他們每個人都面對著更令人焦慮的問題。
工作。
永遠都做不完的工作。
擔憂與討論是留給那些能閑下來的人的,而這些建筑里的公司人則像是某個巨大機械中的齒輪,被壓力迫使著不停向前。
從他們進入公司的那一刻起,他們的人生仿佛就能一眼望得見頭。
“可是你還沒搞明白霍格究竟掌握了你的什么把柄,他似乎對此很有信心。”
走出了一段距離之后,陸湘又開口說道。
鼓動霍格去調查漁舟俱樂部只能算意外之喜,他們今天之所以來到這家酒吧的原因是因為白竹博士在調查聯合政府進去內部通訊的時候,意外發現了霍格福斯特這個熟悉的名字,他想要頂替秘書長空缺出來的位置,他提供的籌碼,就是關于“熱心市民”的資料。
她不得不感嘆命運的奇妙。
似乎就連霍格自己都沒想到他多年的好友喬克會拒絕他。
而他或許永遠都不會知道,他的好友在無形中救了他一命。
他們之所以會來到酒吧,是因為白竹博士提到兩人每次見面時,都會來這間酒吧敘敘舊,酒吧還為他們提供了一個專用的隔間,而他們一開始的計劃也從來都不是勸導霍格。
霍格在酒吧大廳喝了個酩酊大醉,讓他避免了被人在隔間里發現,胸口處被洞穿了一個窟窿的命運。
“他未必能活著從漁舟俱樂部里回來。”
宋嵐為自己這位剛結識到不久的好友的未來而感到擔憂。
畢竟外族和他的行事風格不同,他們是會拿無辜路人去下水道里喂植物的狠角色,他敢打賭即使霍格在象征著聯合政府司法的天秤座里工作了這么久,也從肯定沒遇到過如此喪心病狂的犯罪分子。
“如果他能活下來,再考慮這些吧。”
“月季說她會盯著那邊,她雖然沒進去過,但是知道俱樂部每次召集聚會的方式。”
“讓她多注意些,女騎士是一個相當危險的職業……不過話說回來,這些大家族是真的有錢,我去結賬的時候看了一眼他們的賬單,一頓酒喝了17萬瓦。”
在聯合政府,17萬瓦是什么概念?
霍格先生一頓酒就喝掉了接近四分之一個柴可!
柴可又一次讓宋嵐真實地意識到了這個世界的參差。
他們也在酒吧里待了將近一個通宵,兩個人就點了一瓶酒,最后還大多都是陸湘喝了。
而在他們走出了一段距離后,這條街道終于變得熱鬧了起來。
幾輛裝甲懸浮車略過了他們的頭頂,懸停在了距離他們不到一百米的前方,車門打開,從上面跳下來的是身穿外骨骼裝甲,扛著重型火力,甚至還配備了射彈發射器這種具有大規模殺傷能力武器的執法者。
宋嵐聽說過他們有一個非常拉風的名字——暴恐機動隊。
他們在局里的職責和道格隊長所率領的特殊行動小組相仿,不過他們的人員構成更加特殊一些,他們之中大多數成員都是康復了的賽博瘋子。
當然,“康復”是第一區執法者官方部門提供的說法,根據一些小道傳聞,有不少人都目擊到他們在執法過程中的手段極為殘忍,往往都是奔著殺死目標而去的,盡量不留給犯人任何投降求饒的機會。
而現在,這支只有面對重犯才會出動的小隊擋在了兩人面前。
重型武器在第一時間瞄準了兩人。
但和傳聞中不同的是,他們并沒有在降落的瞬間就選擇開火,武裝到了牙齒的精銳部隊和兩個穿著休閑裝的人形成了鮮明對比,然而所有的壓力卻都集中在了暴恐機動隊的身上。
當他們舉槍的剎那,呼吸就變得急促而沉重。
宋嵐只是又向前邁出了一步,這次行動的隊長就立刻比劃出了后撤的手勢,小隊的成員們近乎同一時間分撒到了他們所能找到的一切掩體之后,仿佛持有重武器的不是他們,而是對方。
這番景象讓宋嵐不得不停下了腳步,他原本還打算上前和對方打聲招呼,畢竟他們也算得上同行,但他的同行們現在明顯精神狀態不佳,似乎不想多和他說上一句話。
暴恐機動隊的出現意味著他和陸湘制定的計劃達到了。
第一區和十七區不同,這里每一條街道上都是監控探頭,他們在街上散步的行為第一時間就被監控探頭拍到了。
而就在昨天傍晚,高階議會通過了廢除軍情七處最高行動部門的法案,并且要下令將他們這些危險分子嚴密地看管起來。
雙方就這么在街上僵持著,直到執法者部門的車隊陸陸續續趕到,他們在第一時間就把整條街封鎖了起來。
作為談判代表出列的,是那晚和他見過一面的執法者小隊的隊長。
“……路奇先生。”
此刻她面色蒼白,每邁出一步似乎都是煎熬,可即便如此,她也得硬著頭皮上了,這是避免傷亡的唯一機會。
她不知道為什么這種差事最終會落在他們執法者部門的頭上。
能被孤身一人派去調查亞空屏障失蹤的案件,就意味著對方的能力還要在聯合政府認定的六星候補之上,而根據他們得到的情報,走在宋嵐身邊的是他的同事。
讓他們逮捕兩名疑似六星救助者的嫌疑人,發號施令的是嫌他們死的不夠快?
“我想知道你們的理由。”
好在路奇先生暫時看起來還維持著心平氣和的語調,“我們被捕的理由是什么?”
“我們接到報案,有人懷疑你們參與策劃了暗殺評議長和秘書長的行動……”
每說出一個字對于隊長來說都是煎熬。
這是來自上級部門的指令,而且完全沒有給他們提供任何實質性的證據,這就和通過莫須有的方式抓人有什么區別?
“當然,我覺得他們一定是搞錯了,不過還是希望二位能和我們走一趟。”
她咬著牙,讓自己盡可能鼓起勇氣,“老實說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是由我們來執行這次任務。”
“理由很簡單。”
宋嵐瞥了一眼掩體后方的暴恐機動隊,“如果你們全軍覆沒,那我就會坐實從事恐怖活動的罪名。”
這樣一來,莫須有就變成了實錘的證據。
對于那些下達命令的人來說,他們并不指望執法者能將他和陸湘逮捕歸案,對他們來說,這些人死了才是他們最希望看到的結果。
執法者隊長心頭一顫。
對方在提到他們會全軍覆沒時語氣沒有絲毫波瀾,仿佛只是在陳述一件即將發生的事實。
“而你在意識到這一點的情況下,不但沒有逃跑,而是向我們走來。”
宋嵐說道,“我聽說那天晚上街上拍攝到的錄像最初是被你們發現的,之后你們把它提交到了相關部門。”
“……是的。”
“那么,你就猜一猜吧。”
除了隊長之外,所有人都與他們保持著“安全距離”,他相信狙擊手此刻應該也就位了,說不定他們的腦袋已經出現在對方的瞄準鏡里。
可即便如此,在場的每一個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猜猜看下一個時間飛躍的瞬間,這條街上會發生些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