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場戰斗最后,第四區的人們看見那一個不知從何而來的身影貫穿了掩埋于城市地下的機械造物,遺憾的是,他們并沒能看見這位英雄的面目。
但就如科洛影業電影里演的那樣,當危機降臨時,總會有英雄挺身而出,拯救人們于水火之中。
現實又一次回應了人們的期待。
而在這場突如其來的災難里,以肖格蘭特為首的救助者們似乎終于回想起了他們的本職工作。
他們真正的使命并不是終日待在片場與那些虛構的敵人斗智斗勇。
他們之所以擁有“救助者”的稱號,是因為最早一批的救助者們在第三次戰爭結束后挺身而出,攜手建立起了聯合政府的雛形,讓那些因戰爭而顛沛流離的人們擁有了避風港,讓他們免于受到輻射、變異生物和掠奪者的威脅。
他們也回想起了最初的救助者機構并沒有森嚴的等級劃分,也沒有那些近乎于苛刻的考核標準,當時救助者機構招人的宣傳也和現在有所不同——只要你擁有一顆樂于助人的金子般的心靈,救助者機構的大門就會永遠為你敞開。
所有的內部等級,也從來都不是實力強弱的劃分,它僅代表著每一名救助者對于社區與城市的貢獻。
而這些傳統,則早已隨著救助者機構的“規范化”、“標準化”、“職業化”而改變了,逐漸成為了用來衡量的戰斗能力的指標。
幾乎每一天,救助者機構的專家們都會絞盡腦汁地精細化他們的評定規則,以求推行出一套更精確、更泛用的標準。
肖格蘭特聽說,今年救助者部門打算推行新的評定準則,在從1級到5級救助者之間再進行進一步劃分。
按照他們的構想,每一級又分成了5個等級,這樣一來,他們就有充足的理由準備更多的審核與考試,如今的專家們對于他們所打造的“救助者王國”非常滿意。
“肖格蘭特導師,搜救工作已經完成了!”
選手們的呼喚將他拉回了現實。
這是另一件出乎肖格蘭特意料的事,當巨型機械造物出現,城市在地震中分裂崩塌之時,這些原本向拍攝方提出了退出申請的選手們卻不約而同地回到了現場,主動投身到了救援工作之中。
他們在營救行動中展現出了許多之前被肖格蘭特忽略的特質。
有人會開救護車,還懂得急救知識,這源于他在當地長期報名參加救援志愿者的經歷。
也有人懂得建筑學原理,這能幫助他們更有效地將那些受困于廢墟中的人們解救出來。
還有人自發地向那些脫困的人們進行著心理疏導。
選手們仿佛明白了一件事。
也許他們這輩子都沒法打敗瓦迪姆和他那些經過了高度義體化改造的黨羽,更沒法像熒幕中英雄那樣,談笑間從容面對會令無數人做噩夢的可怕對手,但他們中的每一個人都能力所能及地對身邊的人施以援手。
在最初的慌亂過后,越來越多的救助者們自發地投身到了搜救工作之中。
或許,這就是《救助者大師》節目組的最后一季了。
肖格蘭特腦海中忽然間產生了這樣的念頭。
這世上沒有什么是一成不變的,就連他自己也不例外。
“憤怒導師”的名聲為他吸引來了無數粉絲,也為他帶來了難以想象的名聲、權力和財富,而越是如此,他就越難以舍棄這一切。
而就在剛才,肖格蘭特在心里做出了一個決定。
這正好是他退出節目組的契機,比起面對著鏡頭,繼續扮演著觀眾喜愛的噴人角色,還有更重要的事等待著他來完成。
比如說,改變救助者機構的評定規則。
想到這里,肖格蘭特向前方的廢墟邁出了腳步,此時此刻,他似乎有些理解關麗麗之前說過的話了。
他的處境和后者一樣,也早就攢夠了錢。
“關總監。”
肖格蘭特與關麗麗擦肩而過,“我們都要開始新的旅途了。”
這一次,關麗麗沒有回應他。
反常讓他停下了腳步,這和肖格蘭特想象中的畫面有些不太一樣。
他們在第四區生活了這么長時間,難免沾染了這個城市的氣息,他的心底不可避免地還留存著對于鏡頭感與浪漫的追求,而剛才那一番對話與新旅途的啟程本應成為電影結局長鏡頭式的浪漫結尾。
在浩劫過后,兩位故人面對著殘破不堪的城市相視一笑,彼此踏上了不同的人生道路。
然而現在,關麗麗整個人都陷入了石化狀態,她面對著損壞的建筑,張著嘴,許久都沒有說出話來。
“白、白……”
“白?”
“白金套餐!我的白金會員套餐啊!”
而在另一邊,一擊貫穿了機械造物的羅杰平穩落地,還未站穩,一輛房車便朝著他的方向疾馳而來。
瓦蓮等人剛一下車,就看見了赤裸著上半身的羅杰。
他的身上留下了許多細微的傷口,血液沿著他的皮膚向下流淌,而擊潰了機械造物的羅杰卻并沒有太過強烈的情緒波動,他就這么淡然地站在原地,等待著同伴們的到來。
“老羅,你居然真的做到了!?”
莊池一邊對羅杰身上的傷口進行簡單的處理,一邊難以置信地說道。
他們很難想象方才那個義無反顧沖向機械造物的英雄,是那個在十七區地下拳擊比賽里被一拳放倒的弱雞。
如果把剛才的所見所聞告訴科長,他一定不會相信吧?
他們似乎是在同一時間想到了科長,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
巨型機械造物的出現對城市造成了難以想象的破壞,而他們的科長嗜睡如命,這個時間點很有可能還在房間里熟睡。
科長他……
該不會人在睡夢中就被噶了吧?
科長啊,哎,科長!
“快回伊甸酒店看看,科長,你一定要撐住住啊!”
幾人的身影以及在障礙物大賽中殺出一條血路的房車落入了宋嵐的視線里。
引擎的聲音漸行漸遠,耳邊只剩下了輕微的風聲,在經歷了一場大戰后,天空的云層應景得遠去了,陽光重新灑在了第四區。
除了羅杰等人之外,他還看見了許多身影。
那些身影活躍在殘破的城市之間,緊鑼密鼓地展開了營救工作。
沒有人趁亂搶劫,這或許是因為在機械造物現身之前,“藍眼睛”就率先清理了這個城市的犯罪集團。
而“藍眼睛”先生則一直凝望著天空——從一刻鐘前開始,他就維持著這樣的姿態。
義眼之中光芒閃爍,看起來像是計算系統走進了死胡同。
事實也的確如此。
根據軍用科技的計算,衛星武器將摧毀第四區的地表,將包括使者在內的一切生靈消滅。
即使無法摧毀那些來上層世界低語的源頭,也能借此機會見證后者真正的手段。
可是,這場實驗卻以公司意想不到的方式而收尾。
他們引以為豪的衛星武器,從頭到尾都沒能真正降臨于第四區。
在那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機械造物“下線了”。
“你們……剛才究竟做了什么?”
同樣用眼神發出疑問的還有RT6。
盡管在衛星武器即將發射前,她嘗試黑進軍用科技的網絡,但卻被從未見過的防火墻擋在了外邊。
她的兄長們對她的手段知根知底,無往不利的黑客技術吃了癟。
可是這么長時間過去了,衛星武器卻沒有降臨,似乎也不會再降臨了。
“別問我。”
宋嵐搖了搖頭,“斗蛐蛐大賽有嚴格的規定,參賽選手本人禁止親自入場,這是為了比賽能夠更友誼和睦的進行,阻止你們的是瓦迪姆。”
“瓦迪姆……那個人類?”
區區一個人類!
當聽到這個名字之時,連接著“藍眼睛”的所有智能都浮現出了相同的想法,他們根本無法想象一個被公司遺棄了的小白鼠又能掀起多大的風浪。
“瓦迪姆是一位非常聰明的選手,他巧妙地運用了規則。”
第37屆斗蛐蛐大賽的其中一項規則規定了你不能對倒地并失去了戰意的選手發動追擊,“你們也是規則的受益者,往屆比賽沒有對巨大機器人和衛星武器進行限制,但現在看來必須把這項規定納入到下一屆比賽的考慮之中了。”
斗蛐蛐大賽一向秉持著積極、友愛、和睦的原則,以破壞城市地表作為進攻手段的選手顯然違背了比賽的初衷。
倘若不是斗蛐蛐大賽,宋嵐也絕對不會出現在這種地方,和不相干的人追憶往昔。
他從不需要活在過去的輝煌里,也不會追憶那個靈能文明最光輝燦爛的時代,但過往的摸魚經驗讓他明白,絕大多數麻煩事都來源于過去,如果無法將其斬斷,它們就會在看不見的角落生根發芽。
就比如在聯合政府還有許多像“藍眼睛”先生這樣的人存在著。
即使距離黑暗時代已經過去了如此漫長的時間,它們卻依舊鍥而不舍地追尋著過去的痕跡,試圖找到一個假想敵,再通過無數次的計算和驗算來在理論戰場中取得勝利。
“在無法了解事情全貌的情況下,計算毫無意義。”
宋嵐不得不又一次苦口婆心地勸說起自己的朋友們。
在理論的世界停留太久,就難免陷入閉門造車的漩渦,即使是他也很難解釋上層世界發生過的所有事,更何況就連他也遺忘了其中的許多細節。
以軍用科技目前所掌握的科技,能保證聯合政府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保持高速發展,而不受“外界”敵對勢力的威脅。
“所以我有一個誠摯的建議。”
宋嵐友好地拍了拍“藍眼睛”先生的肩頭,“聽媽媽的話,她肯定不會害你。”
“恭喜你,頭一次參賽就斬獲了第37屆斗蛐蛐大賽的亞軍,老實說,我一開始并沒有對你抱有太高期望。”
虛無將比賽的最終結果帶給了瓦迪姆。
他的語氣難掩興奮,畢竟對于一個“R”級別的卡來說,斬獲亞軍已經屬于超水平發揮了,而且這一屆的巨星機械造物加上衛星武器的組合放在過去的任何一屆,都會成為冠軍的有力競爭者。
另一個讓虛無開心的原因在于他的老朋友的確還活著。
瓦迪姆就這么躺在地上,懶得動彈一下。
他已經看了十幾分鐘的藍天白云,盡管渾身上下的義體都傳來了報錯信息,但他此刻的內心卻無比平靜。
自從來到第四區之后,他每天的生活都歌舞升平,他從未像現在這般欣賞過第四區的天空。
對于虛無所說的亞軍,他則并沒有太多興趣。
良久后,他才問道,“我聽說,你們能夠看見人類命運的走向,作為亞軍的回報,你幫我占卜一次吧。”
和那些故弄玄虛的占卜師不同,虛無幾乎下一刻地就回應了他。
“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先聽好消息吧。”
瓦迪姆按照國際慣例選擇了前者。
“好消息是你會活下去。”
“壞消息呢?”
“壞消息是你會被扭送到聯合政府戒備最森嚴的監獄,并且被關押到最危險的區域,在那里,你會邂逅一些載入過聯合政府歷史的犯罪者們。”
說到此處,虛無故意停頓半晌,說道,“但如果往好處想,現在的你已經名揚天下了,你未來的經歷一定會變得精彩刺激得多——年輕人,你的奇妙冒險還遠不是結束的時候。”
小劇場其兩百四十六:
某年某月某日周二,傍晚
“好了,別在那里瑟瑟發抖了,我又不可能真的對你做什么。”
許久之后,見宋嵐依舊在為小本本的事而擔驚受怕,陸湘的聲音和緩了下來,安慰道,“那其實是我出差時用的,你應該聽說過睹物思人的道理吧?”
“睹物思人?”
宋嵐不禁反問。
如果他沒理解錯的話,睹物思人,思念的應該是對方好的一面才對。
“那段時間反情報部門經常要出差,所以我就一直把本子帶在身上,如果想你了就拿出來看一看。”
這才是陸湘心里打的算盤。
以往出門幾天,便會對宋嵐甚是想念,因此她決定借鑒以往被宋嵐氣得面紅耳赤,不想搭理對方的時刻,并把它們都記錄在了本子上。
這樣一來,就能從一定程度上通過氣氛來沖淡想念。
“那,效果如何?”
“不如何。”
實驗的結果事與愿違,又或者說效果好過了頭,以至于每每看完本子,宋嵐的身影便總在她的腦海里揮之不去,這反而加快了出差回家的速度。
“……為什么?”
“因為。”陸湘深吸一口氣,眼神也突然間變得犀利了起來,“總覺得咽不下這口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