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羅妮卡的言語讓瓦蓮和莊池一頭霧水。
肌肉壯漢在睡夢里指導羅杰修行?
兩人揉了揉眼睛,卻什么都沒見到,羅杰的窗邊空空如也,被拉上的窗簾將陽光擋在了外邊。
可以她們對于維羅妮卡的了解,她絕對不是一個喜歡開玩笑的人。
長期的精英式教育對她的性格產生了根深蒂固的影響,讓她的一言一行都完美符合“隔壁家的好孩子”的標準,而當莊池仔細觀察維羅妮卡的眼睛時,便被那閃爍著的光輝鎮住了,那光輝絕非來自義眼,透過那深藍色的瞳孔,她仿佛窺見了浩瀚的宇宙。
這讓她仿佛忽然間置身于某個陌生的空間。
“那根本不是什么自然能量!”
短暫的失神過后,維羅妮卡理解了一切。
她見證了那肌肉壯漢從夢境中過度到現實的全過程,當那人影在羅杰身邊浮現時,后者便也睜開了雙眼。
“他覺醒了靈能,成為了替身使者!”
又是莊池和瓦蓮從未聽過的名詞。
“替身使者?”
“這是靈能覺醒的另一種形式,據說最早起源于戰前世界一個名為埃及的地方,當一些人的精神力強大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便會凝聚成人形,甚至能對現實世界造成影響,沒想到羅杰竟然是他們中的一員,真是太罕見了!”
“羅杰他……是埃及人的后裔?”
瓦蓮若有所思,她轉念一想,這倒還真有可能。
第三次戰爭改變了整個世界的格局,到如今則又過去了近一個世紀之久,尤其是在十七區這種曾經經歷過淘金潮的邊境城市,恐怕大多數十七區人都不知道他就用流淌著怎樣的血統。
就比如她,戰前世界也有人將他們稱呼為戰斗民族。
“不對,羅杰是不是埃及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從哪聽來的替身使者?”
“霍格福斯特新成立的基金會,第一區的動蕩結束后,福斯特家族出了一大筆錢在世界各地尋找替身使者的下落……你們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評議會幾乎封鎖了所有與高階議會相關的消息,意圖將那場幾乎毀滅了整個第一區的動蕩掩蓋。
她也是從父母口中得知的這些消息,畢竟反情報部門也算是完整地度過了那場浩劫。
但更重要的是,維羅妮卡發現自己的身上似乎也發生了變化。
不知為何,她的雙眼能夠捕捉到精神力的存在,她看見了羅杰夢境,以及由他的精神力凝聚而成的人形。
這是否也意味著……
她也成為了靈能力者?
初步判斷為干擾型靈能,能力與夢境有關。
但是,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以至于維羅妮卡一時間也不敢相信這一切。
在她童年時,她的父母曾先后數次將她送去了靈能力研究機構,還允許機構對她進行了一些輕度的刺激性實驗,結果無一例外都以失敗告終。
如今聯合政府最權威的靈能力研究機構認為她沒有成為靈能力者的天賦,擺在她面前的就只有義體化這一條道路,維羅妮卡自己也早就放棄了希望,她從未想象過自己會在這個陌生的城市,以這種近乎于隨便的方式覺醒靈能。
欣喜之余,疑惑也填滿了她的內心。
作為反情報部門高管的孩子,她早就習慣了用邏輯性的眼光來看看待這個世界,任何起因和結果都有其潛在的邏輯關聯,父母總是告訴她,只要能理解背后的原理,就能永遠地將勝利的鑰匙握在手里。
可是靈能……卻仿佛沒有任何邏輯性可言。
羅杰的冥想,以及她在這個房間里所看見的一切,都更像是一場奇遇,那是只會在影視劇角色身上發生的事。
“就像這樣。”
完成了冥想的羅杰雙手握拳,擺出了標準的拳擊防御姿態,隨著他動作的變化,身側的人影也和他維持了相同的動作,“總覺得今天的冥想特別順利,自然能量大大增強了,這是為什么?”
嘀咕了一句之后,他的臉上浮現出了自信的笑容,“今天狀態絕佳,總覺得就算瓦迪姆來了也不會是我的對手。”
“吹吧你!”
瓦蓮則回到了以往的相處時的狀態,她大大咧咧地走上前去,拍了拍羅杰的肩膀,“別忘了你目前作為拳擊手的戰績還是0勝2負,至今一勝難求。”
“這可不一樣。”
“有什么不一樣的?”
“之前那是比賽,友誼第一比賽第二,能上臺體驗一下熱鬧的氛圍就足夠了,而現在,則是身為同伴的責任。”
羅杰目光堅定,抬起右拳,感受著自然能量在身體間涌動,“在打倒瓦迪姆之前,我絕不能倒下!”
“好了好了,再說下去你就要成為電影里的主角了。”
與此同時,陸湘的研究也得到了結果。
他們沒有離開陳列著雕像的遺跡,待在這里讓她覺得自己能離靈能更近一些。
每個聯合政府的孩子都曾有過成為靈能力者的夢想,她也不例外。
而現在,她終于明白了靈能日漸衰竭的原因所在。
靈能之神早就消失不見了,自黑暗時代過后,通往上層世界的通道遭到了封鎖,以至于靈能力研究機構只能通過刺激性實驗這種高危的手段來壓榨人們最后的潛能,可即便如此,靈能力者的人數也依舊在逐年下降。
按照現在的勢頭,也許再過十幾年,新的靈能力者將不復存在。
“關鍵在于信仰的缺失。”
手機備忘錄里記滿了密密麻麻的文字,陸湘恍然間覺得自己仿佛回到啟明星,只是靈能力課程的老師從麥爾斯教授變成了宋嵐,而他剛才所說的,很可能才是靈能真正的樣貌。
至少在他還能依稀記起的時代里,靈能遠不是如今的破壞、干擾、支援能夠分辨清楚的,每一個教徒都會在他們加入教會的第一天選擇他們信仰的道途,屆時,來自上層世界的低語便會給予他們引導,引導他們認識并掌握自身的精神力。
信仰道途的不同,又會催生出千變萬化的能力。
他們如今所能看見的,不過是靈能文明的冰山一角。
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現在就像個沒事人一樣站在她的面前。
這只呆呆鳥趁著她記錄的時候跑出去買了兩袋小零食。
“難怪那些陰影這么痛恨你。”
陸湘想起了之前在第一區遇到的支配,它們寧愿背棄信仰,投靠基因之主也要報復宋嵐。
是呆呆鳥毀了這個家。
切斷了上層世界與人類的聯系,還讓靈能道途的源頭永遠地消失在了歷史長河之中。
“那可不是什么好東西,從某種意義來說,就和往你身體里安裝來路不明的義體一樣。”
過度植入義體會讓人成為賽博瘋子。
而那些教會的狂熱信徒們,則會變成有“理智”的賽博瘋子,來自上層世界的一個微小的聲音都足以讓他們拋棄自己的生命。
陸湘點擊保存,退出了備忘錄,“就像是斗蛐蛐大賽?后面的參賽選手就不是蛐蛐了。”
“是啊,起初它只是興趣使然的產物,后來就被賦予了其他意義。”
“嗯?”
“為了保持良好和睦的關系,上層世界禁止私斗。”
對于這項規定,宋嵐原本持雙手贊成,無論身處何處,他認為大家都應該秉持著以和為貴的原則。
但是,凡是相處久了就必定會產生分歧,在禁止私斗的情況下,他們就必須尋求新的解決問題的手段,“有了更多強力選手參與后,斗蛐蛐大賽就逐漸變成了解決意見分歧的途徑,它的賽制也發生了相應的改變。”
從最初單純地讓人們享受盛典的歡樂的氛圍,逐漸變得沉重并且充滿了硝煙味。
教會內部也不可避免地產生了分裂。
不同道途的信徒被切割成了不同的陣營,這場原本以歡樂、喜慶為出發點建立的賽事,最終變成了不同陣營爭奪話語權的大逃殺游戲。
“比賽的過程與結果,就是那些人的命運。”
有人在斗蛐蛐大賽中死亡并失去了一切,也有人將權力的權柄握在了手心。
而他也很難再感受到斗蛐蛐大賽與伙伴一起并肩作戰的樂趣了。
陸湘不再言語,在一旁安靜地聽著。
她知道宋嵐一向不喜歡這些沉重的話題,就連執法者部門的犯罪討論例會他都是能躲就躲,這是對方少有地主動提起過去的事,或許是這處重見天日的遺跡,以及陳列于此的雕像讓他回想起了一些事。
通過一場比賽來決定一個人,乃至一群人的命運。
即使她從未領略過上層世界的風景,也能想象到這場斗蛐蛐大賽所帶來的沉重。
“所以我說了,那可不是什么好東西。”
宋嵐再次進行了總結。
支配便是那些狂熱教徒們的縮影,即使他已經盡可能地勸告過他們,卻終究無法影響對于他們的影響。
“對了。”
陸湘深吸一口氣,她決定改變這個沉重的話題,談論一些輕松的事,“以前的世界是怎么樣的?比如……靈能和教會還存在時的第四區。”
“你應該很快就能見到了。”
第四區,黑市。
瓦迪姆獨自一人行走在這熟悉的街道上,在往前不遠,便是他的居所。
來到第四區之后,他耗費了無數心血打造了一個屬于自己的堡壘。
豪宅、美女,以及揮金如土的生活,這是他夢寐以求的。
在公司的幫助下,他在十七區無法實現的野心在第四區都成為了真實,然后,他還有了一群忠心的追隨者。
不過就在剛才,他聽到了屬于自己追隨者們的結局。
在調查局的B區,他們被當成了人體炸彈,在當夜將整個B監區夷為平地,至今調查局的檢驗人員都在嘗試通過死者留下的痕跡來確認他們的身份信息,但軍用科技并沒有留給他們機會。
公司在在移植義體的時候,就做好了完全的準備。
瓦迪姆覺得自己也不例外。
在軍用科技認為必要的時候,也許他們會和自己追隨者們一樣。
他的體質特殊,能夠承載超載Ⅳ型所帶來的負荷,但也特殊得有限并不足以改變他小白鼠的身份。
瓦迪姆有預感,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回到自己的宅邸,他站在隔離帶之前,門衛亭里已經空無一人了,彈殼遍地,堡壘各處都保留了激戰過的痕跡。
而現在,他將要去參加第37屆斗蛐蛐大賽。
他駐足片刻,忽然聽到了腦海中響起的低語,“感傷什么,你又不是什么好人。”
瓦迪姆怔了怔,接著便釋然了。
對于第四區的大反派而言,在眾叛親離中走向滅亡,才是符合這個城市的結局,只是不知道科洛影業會讓哪一個幸運兒借此機會成為公司未來數年里的搖錢樹。
他故作輕松地問道,“這場比賽有多少選手參加,如果只有你的老朋友,那么我們豈不保底前二?”
這可能是唯一的好消息了。
“有資格參賽的選手的確沒幾個了,但是別高興的太早,這項賽事可從未沒規定過一個人只能使用一只蛐蛐參與比賽,你的對手未必只有一個。”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是從第5屆斗蛐蛐大賽開始立下的規矩。
因為選手指出,一個參賽者恐怕并不足以決定如此事關重大的選擇。
“哦?那你有沒有收集到對手的資料?”
“從現在開始,你所遇到的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成為你潛在的競爭對手。”
說話間,瓦迪姆聽見了迫近的腳步聲。
調查局發生的事早就在黑市傳開了,所有人都知道他現在只剩下了一個光桿司令,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他昔日的敵人。
聚攏的人群封鎖住了他退路,臉上是猙獰的笑容,他從中認出了幾個熟面孔。
“如何?以前體驗過與世界為敵么?”
腦海中的低語繼續說道,瓦迪姆能想象出虛無正擺出一副看戲的模樣在不知道什么地方注視著他。
那聲音滿是嘲弄,“盡早習慣吧,這可是歷屆每一個種子選手的必經之路。”
小劇場其兩百四十:
某年某月某日周七,上午
在睡懶覺這件事上,夜鷺已經青出于藍了,這充分體現出了她對于宋嵐有多么的熟悉。
“老陸,你不妨有話直說。”
明明是陽光明媚的上午,宋嵐卻覺得有一個寒風拂面而來。
他知道心血來潮的糾纏并不是陸湘的風格,陸湘是一個有條理的人,當她選擇在這個時候坐在這里開啟話題時,就說明她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
“是要我提醒你么?”
陸湘笑容更甚,“怎么,平時虧心事做多了,一時間不知道我提的是哪一件?”
“這怎么可能,老陸你知道的,我在你面前一向坦坦蕩蕩。”
“哦,是么?之前我在整理家里監控的時候,發現了一些有意思的東西。”
監控是剛搬來時安裝的,為了在兩人出差的時候能夠實時觀測到夜鷺小朋友,避免她把家里的沙發給啃了。
說著,陸湘展示了宋嵐的罪證。
視頻中的宋嵐和夜鷺可以用鬼鬼祟祟來形容。
“走,我帶你去個好地方,別告訴老陸。”
然后,視頻里的宋嵐就帶著興高采烈的夜鷺出了門,陸湘仔細查看了日常,那正是她之前出差的時候。
“說說吧,什么好地方是不能告訴我的?”
“呃……”
見罪證確鑿,宋嵐眼前一黑,“你確定想知道?”
“確定。”
“商業街那家新開的燒烤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