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來嘲笑我的么?”
聽見迫近的腳步聲,腐壞冷聲問道。
直到最后,他所期望的戰斗也沒有真正降臨,在149枚殘片加持下,他的確踏足了前所未有的領域,這一度讓他相信哪怕與昔日尊敬的前輩交手,他也未必會落下風。
但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兩者之間的差距。
對于前輩而言,擊敗他似乎只是修復綠洲過程中順手完成的舉動。
哪怕在踏足了那個領域之后,他依舊無法看清自己與對方之間的距離。
更多謎題籠罩了他。
被抹去的時代,銷聲匿跡的上層世界低語,前輩失蹤的原因,以及,眼前之人提到的“集郵”。
他的猜測錯得離譜,生命之神的意識與力量分離并非運氣或命運使然,一切都正按照對方的計劃進行著。
或許,這場肆虐于綠洲的瘟疫也在他們的預料之中。
“不是,因為這是理所應當的結果。”
陸湘搖了搖頭,“149枚殘片加上你原本的靈能,的確讓你具備了前往上層世界的資格。”
對于一名信徒而言,這算得上了不起的成就。
至少在過去,前往上層世界意味著迎來新生,讓他們徹底擺脫命運的傀儡的身份,將命運的絲線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可也就僅限于此了。
上層生命的靈能強度亦有高下之分,即使放在過去,腐壞在真正掌控靈能的本質并創立出屬于自己的道途之前,充其量也只能算得上實習生一級的角色。
而他在戰斗中所挑戰的,則是已經親手讓上層世界走向覆滅的“魔鬼”。
為了討伐“魔鬼”,整個上層世界都聯合在了一起,卻也終究未能擺脫滅亡的命運。
“他所說的新紀元究竟是什么意思?上層世界究竟發生了什么?”
腐壞急切地問道。
眼前之人是少數能回答這些問題的人之一。
“你接下來會被送去聯合政府戒備最森嚴的監獄。”
“你說什么?”
腐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聯合政府戒備最森嚴的監獄?
這個頭銜只適用于凡人,對于它們來說,任何人類建造的監獄都和后花園沒什么區別。
最森嚴的監獄曾經倒是出現過,那是由聯合政府勾結教會余孽建造出專門用于關押意識體的地方,但在不久之前,就被人親手毀滅。
這個世界早就沒有能關得住它們的地方了。
“那個監獄號稱關押著聯合政府有史以來最邪惡的犯人,被送去那里就相當于一張有去無回的單程票。”
“真是被看扁了啊。”
腐壞承認自己的敗北得十分徹底,但那僅限于對手是宋嵐的情況之下,那是連上層世界的低語都忌憚的存在,他們不惜在典籍中將他形容為魔鬼。
換做其他任何人,都無法阻止綠洲覆滅的命運。
“你難道就沒有想過,‘有史以來最邪惡’的犯人,指的究竟是怎樣一群人么?”
“你究竟想說什么?”
“你不是想要知道‘舊時代’的事么?如果你能在那個地方活下去,也許就能找到答案。”
門外又響起了腳步聲。
似乎是兩個人,他們停在了門口。
“負責押送你的人到了。”
陸湘打開門,照射進屋里的光線讓腐壞瞇起了眼。
……機器人?
在看清了兩個人形生物真面目時,他愣了好半晌。
不只是機器人,還是幾十年前的老舊款式,他雖然才離開監獄沒多久,卻也陸續知道了這個世界的變化。
如今這種型號的機器人早就停產了,現在的人工智能外表和人類越來越接近,以至于制造公司必須在它們的太陽穴處標記幾號,并且高亮化它們的瞳孔用于區分。
模樣好看了不少,但是戰斗力卻下降了太多,和他們那時的對手比起來,現在的人工智能簡直就和小孩子過家家沒什么區別。
這來自幾十年前的老舊款式似乎隱隱勾起了他的某段記憶,那記憶從迷霧中展露出了一角,而他則依舊像是置身于被迷霧籠罩的島嶼上。
腐壞飄忽的身形站了起來,老舊機器人的機械手臂卻摁在了他的肩頭,力道就真如扭送犯人一般。
與此同時,殘存的靈能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場封印了起來。
可是……
這怎么可能。
走到這一步的代價之一就是拋棄自己的身體,在黑暗時代的末尾,它們每個人都成為了意識體,就連帝王,那個教會的殘黨也沒法找到徹底除掉他們的手段,只能暫時將暫時關押進意識體監獄之中。
靈能壓制力場?
他的確聽說過聯合政府研發出了類似的技術,可他在出來的第一時間就親自驗證了這項技術,事實證明能被靈能壓制力場影響到的不過是半吊子靈能力者,那所謂的封印在他們面前和兒戲沒什么區別。
“就是他,帶他回去吧。”
陸湘說道。
古舊機器人瞳孔中閃爍著紅光,它們的聲音冰冷而呆板,這幾十年來都未曾改變過,“犯人已接收,正在執行押送任務。”
它們忠實地執行者自己被交付的使命。
只是走到門口,其中一個機器人忽然停下腳步,用那冰冷的機械聲說道,“陸湘主管,母親向您問好。”
這幾天對于宋嵐來說并不好過,魯特城的事件發酵后其影響立竿見影,幾乎在當天下午,他那沒幾個聯系人的手機就被各種短信塞滿了,現在仿佛整個世界的人都在尋找他的下落。
只要一打開電視,新聞上都在說他的事,而這樣的情況已經持續了三天了。
最終,機智的宋嵐找到了一勞永逸的方法。
關掉手機和電視,這個世界頓時清凈了。
商會為他們提供了一處隱秘的安全屋,這能讓他們暫時遠離世俗的侵擾。
“這再正常不過了,你可是讓時間倒退回了一個星期。”
唯一不和諧的是,安全屋里仍有一個幸災樂禍的聲音。
在電視被關閉兩分鐘之后,虛無以“太無聊了”為由又一次打開了電視。
“沒想到你的能力已經成長到了這種地步。”
無需宋嵐親自解釋,他只要按時收看新聞就能了解到他能力發動時對這個世界造成的影響。
在這三天之中,每時每刻這世界上都有數不清的人在研究這件事。
被復活的不止是在瘟疫中因傳染病而喪生的居民,那些身處不同地區,因為各種原因失去生命的人,都獲得了重來一次的機會。
物理層面的影響尤為明顯。
在這三天之中,也出現了數不清的抗議者——當他們查找文件時驚愕地發現,努力了一周的工作都白費了,這對于兢兢業業打工人而言無異于當頭一棒。
時間倒流也并不總是完美的。
不少希望通過“二周目”一夜暴富,但很快他們發現,如果所有人都保留了下一周的記憶,“預知未來”的能力也就失效了,他們正在經歷著的是看似相似,卻又截然不同的生活,而在時間倒退能力的刺激之下,不同勢力間的博弈變得尤為激烈。
重獲新生的兄弟會成員放棄了前往沙漠尋找神器的計劃,可還未享受到劫后余生的喜悅時,反抗軍的重錘就率先一步落在了他們頭上。
在異變發生的第一天,兄弟會就成為了以最短時間被連續消滅了兩次的組織。
至于虛無。
他不得不抽出一整天的時間前往沙漠,為死神蟹們重建王國。
虛無從未停止過煽風點火的行為,“破壞、干擾、支援,用靈能研究機構提出的模版來衡量,你的能力已經沒有死角了。”
他的確沒有想到以宋嵐對于靈能的掌控程度竟然還有成長的空間,不過這一切都來源陸湘的一句話,“碎片你拿去吧,就當是送給你的禮物。”
用她的話來說,靈魂之海、深網芯片以及吞噬者的力量就夠她研究很長一段時間了,而碎片就權當做宋嵐代替她完成了“拯救綠洲”史詩級任務線的獎勵。
這無數人夢寐以求的獎勵,卻讓宋嵐如同地鐵上的老人般緊皺眉頭。
“我過去不研究支援系靈能是有原因的。”
宋嵐板起臉來,鄭重其事地說道。
再過去,除了陸湘的能力實在是過于好用之外,還有一個更為重要的原因。
《咸魚守則》表明,這世上沒有什么比醫生更操勞的職業了。
無論戰爭和平,支援型靈能力無疑都是最緊俏的,哪怕在上層世界,生命之神也曾是所有人都要重點搞好關系的對象,也正是因為如此,沒有任何比她更適合作為晉升者的接引人了。
“一旦和平盛世降臨,破壞與干擾型靈能力者就能順理成章地退休了,可支援型靈能力者呢?你們有考慮過他們的感受么?”
生物制藥公司,
靈能力研究機構,
以及聯合政府數之不盡的義體醫院,一旦讓他們知道了生命之神的存在,一定會絞盡腦汁想盡一切辦法,拉攏生命之神成為他們的顧問!
威逼不成就利誘,再不然就打感情牌。
他雖然不懼威逼利誘,但感情牌卻總是能直擊他的軟肋。
“你能想象下班回家的路上,一個眼淚汪汪的小姑娘抱住你的大腿,哭著求你救救她的媽媽嗎?”
一想到自己未來下班的路上可能會出現諸如此類的情況,宋嵐就坐立難安。
而在陸湘把這個麻煩轉手當作禮物送給他了之后,他所能做到的已經不再局限于治療絕癥了。
死者蘇生才是生命之神力量的標桿。
就在此刻,電視新聞精準地切入了這個話題。
——“近日,以云綱生物制藥公司為主導的大公司召開了聯合會議,會議呼吁評議會破例對宋嵐先生授予顧問一職,他們堅信得到了宋嵐先生的援助,生物制藥技術將又一次實現飛躍。”
評議會當然也想通過這項法案。
和那半吊子的克隆技術不同,三天之前,他們親眼見證了死者蘇生的奇跡,那些早已退居幕后的前評議會議員久違地產生了熱血沸騰的感覺。
這讓他們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永生是有可能實現的。
不需要更換他們的身體,把他們的大腦放置在冰冷的儀器之中,也不需要用克隆技術制作備用身體,而是在真正意義上實現這個無數人夢寐以求的終極夢想。
現在唯一的問題是,自那天過后,宋嵐和陸湘就失蹤了,外派部門把魯特城掀了個底朝天也沒能找到兩人的蹤影。
“快關掉,把電視關掉!”
宋嵐抄起沙發靠墊,瞄準了虛無的后腦勺,下達了最后通牒。
電視機里全是刺客!
“我好像有些明白了。”
虛無若有所思,他這才明白難怪宋嵐之前要制造出這么多虛假的身份混淆視聽,這世上看來還有許多事要比敵人的報復麻煩得多。
他所熟悉的那個時代倒是沒有這么多顧慮,上層世界距離人們實在太過遙遠,絕大多數人究其一生都無法真正于他們所信奉的神靈產生交集,在過去也不會有任何一個上層世界生命體會為了“蛐蛐”們如此親力親為。
對于過去的他們而言,別說毀滅整個綠洲,就算有人挑起了第四次戰爭,他們也能居于幕后坐收漁翁之利。
不多時,陸湘回來了。
“交接工作完成了。”
她伸了個懶腰,提議道,“晚上吃土豆燉牛肉吧!”
一切顯得無比自然,仿佛他們三個只是來綠洲旅游的觀光客。
這完全回到了她和宋嵐以往的相處模式,這讓虛無并不滿意,他還寄希望于陸湘想起些什么之后,會重新審視自己和宋嵐之間的關系呢——這樣一來,他至少能在日常生活中多吃點飯,少吃點狗糧。
“只是這樣?”
終于,虛無忍不住了,“你難道就沒有什么話要對他說么?”
“說什么?”
陸湘歪著腦袋,一臉莫名。
“當然是你們之間的關系,你們現在可是發展成戀人了!”
“哦,我的確想過這個問題。”
比如人們常說的,“我拿你當戰友,你卻想要攻略我!”
但是很快,她就發現了一個問題。
從感情發展軌跡來看,事實好像更接近于呆呆鳥把她當領導,她卻把對方給攻略了。
嗯,這很好。
沒有任何需要糾正討論的地方。
與其操心這種事,倒不如考慮一些更實際的問題,“一會兒你可要看好老虛,你看他一副受了刺激想要報復社會的樣子,我懷疑他打算趁你不注意往鍋里投放莎奇拉!”
小劇場其兩百九十二:
某年某月某日周三,上午
漢娜成為了小洋芋第四喜歡的人,從中立國旅游回來之后,漢娜便三天兩頭以串門為由往宋嵐家里跑,然后順理成章地蹭上一頓飯。
事實證明糖衣炮彈對于小孩子效果拔群。
她一如既往地展現出了富婆的特性,來了沒幾次,各種新奇的玩具都堆滿了客廳,連帶著夜鷺都收獲了不少新玩具。
其中夜鷺小朋友最喜歡的是號稱“怎么咬都咬不壞”的骨棒。
每天宋嵐做飯的時候,漢娜就會搬上一張椅子,坐在嬰兒床邊用逗貓棒一般的玩具逗小洋芋。
不用上班的人是爽。
在摸魚這個領域,漢娜已經算得上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了,這么年下來,宋嵐愣是沒見過她去上過班。
而他偶爾還得裝裝樣子去部門里露個臉。
“對了,你們以后打算把小洋芋送去哪兒上學?我認識不少學校的校長。”
在漢娜看來,宋嵐和陸湘的家庭教育只能用自由來形容,每一個孩子的成長道路都是獨一無二的。
安菲雅一進大學就成為了學生會會長,艾爾蒙則專攻物理學,沒日沒夜地泡在實驗室里。
夜鷺則充分繼承了宋嵐的衣缽,成為了地地道道的家里蹲。
“第二區貴族烹飪學校。”
“……哈?”
“老陸覺得她有這方面的天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