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嵐用實際行動演示了如何對付一個在暗處隱藏了若干年之久,并將你視為最終的假想敵,處心積慮想要除掉你的強敵——你只需要將時間倒退回若干年之前,在他進行一切準備之前動手,就能將一切的威脅扼殺于搖籃之中。
走廊面容模糊的人發生了變化,也許就在眨眼之間,齊河與他的同伴就能清楚地看見每一個的長相,走廊里的對話也變得越來越清晰,當靈能研究機構將人帶走之后,他聽見了其他家屬羨慕的低語。
在那個時代,靈能研究機構便是所有人的希望,人們相信他們掌握著治愈怪疾的鑰匙。
“我還以為我會回到年輕的時候。”
古斯塔夫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
如果他們身體年齡的時間也一并倒退了,他們的三人小隊恐怕就會立刻變成兩人。
“獵巫運動”盛行時期,安靜還并未出生。
“科洛影業的電影里不是經常出現這種場景么?未來的自己向過去的自己傳遞了重要的信息,從而改變未來。”
宋嵐看著窗外并不寧靜的街道。
這時走廊里的醫生和家屬們也發現了他們,不約而同地投來了古怪的眼神。
這些幾個人……
是什么時候出現的?
他們覺得自己的意識似乎出現了短暫的空白,當恢復清醒時,這幾個不速之客就已經在這里了。
其中最惹人顯眼的無疑是帝王,終結者式的造型在那個時代并不多見,這一行人的組合讓他們看起來就像是聯合政府秘密部門的特工。
縱使心中充滿了好奇,也無人敢上前搭話。
“改變過去并非易事,你們應該聽說蝴蝶效應。”
聞言,齊河不置可否,“我們是絕對不應該出現在這個時間節點的人,我們所做的任何一件小事都有可能對未來造成劇烈的影響……我會盡可能避免與其他人接觸。”
“不止如此。”
宋嵐補充道,“任何試圖改變過去的行為都有可能招致命運的反噬,這件事對未來的影響越嚴重,反噬的程度也就會越強烈。”
“反噬?”
“你們可以將其理解為厄運,比如說鳩是注定要活到2167的人,如果你們想要在這個時代殺掉他,你們身邊的任何物體都有可能變成致命的武器來阻止你們,雨水會變成刀片,煙塵會變成毒物,哪怕只是在街邊被小石子絆了一跤,都足夠讓你們丟了性命,其關鍵在于,你們能否欺騙命運。”
這就好比當你需要一個游戲中在過去幾部確認死亡的角色重新登場時,就可以用“我當時不在那兒”這樣的臺詞進行補充說明。
“那么,我們要怎么回到2167年?”
安靜提問。
她對這個時代沒有任何好感,對于靈能力者們而言,這是一個走在街上都有隨時有可能遭遇暗殺的混亂時期,無論走到何處,他們都會成為別人眼中的恐懼、憎恨的對象。
“等你們辦完了事,就可以和我們在這里的某個酒館匯合。”
宋嵐輕松地說道,似乎穿越時間對他而言和外出旅游沒什么區別。
有人旅游去了別的城市,而他只是去了別的時間節點。
都是旅游,應該沒有什么本質上的區別。
“明白了。”
不同的是,時間對于齊河來說緊迫極了,他的大腦飛快地運轉著,絞盡腦汁地喚醒那些塵封的記憶。
他們還有不到三天時間。
根據他后來通過基金會回收的情報,這批被靈能力研究機構的帶走的靈能力者只在研究機構待了三天,隨即就被送去了一個再也無人知曉的地方。
而現在,他基本可以確定那個無人知曉的地方就是監獄,他們統一送去D區,并且為了完成蛻化儀式經歷了許多難以想象的實驗。
他們必須趕在鳩之前,一旦完成了交接,憑借他們三人的力量,絕不可能把人從監獄里撈出來。
待三人快步離開后,陸湘才若有所指地說道,“你看起來倒是很有經驗啊。”
用最近網絡上的流行術語來講,大概就是“經常改變時間線的人都知道,想要改過去并不容易”。
其中天上下刀子和煙塵變成毒物都是具體的細節,如非親身經歷過,很難有人能想到這種情況,“你是不是經常受到命運的制裁?”
想必宋嵐的敵人永遠都活在痛苦之中,每當他們以為自己掌握了宋嵐能力的秘密,他就會突然間冒出來一個足以顛覆所有計劃與想象的新技能。
就連陸湘也不知道這只呆呆鳥的技能列表里究竟還藏了多少沒有展現過的招式,而現在呈現在他們面前的新技能就讓人幾乎想不出任何制衡或是破解的招式。
假如這是一只充滿了惡意的呆呆鳥,他完全能做到將時間倒退回你出生的那一刻,在你產生任何意識前,將你扼殺于襁褓之中。
再強大的上層世界生命體都經歷過弱小、平凡的時期,對于一個能夠操縱時間的對手而言,哪怕存在于歷史中的破綻也都將是致命的。
他們或許該慶幸宋嵐從來都不是一個擁有極強行動力的人。
只要你們放任他不管,他往往就會陷入到自我制約的狀態。
就比如現在,在發動了能力之后,呆呆鳥自稱陷入了到了“行動點數不足”的虛弱狀態,他聲稱如果這是一場戰斗,按照點到為止的原則,當他能力發動的那一刻,他就已經贏了。
“命運只是紙老虎,如果它一次或者兩次沒法解決掉你,就不會再理你了。”
宋嵐用他那豐富的經驗做出了解釋。
換句話說,只要你有自信能扛過幾輪厄運的洗禮,那么你就能為所欲為,做任何事你想做的事。
你甚至可以去高檔酒店里定一個豪華套房,大白天就悶在被窩里睡大覺!
他提議道,“依我看,我們的當務之急是找一家合適的酒店先安頓下來。”
“你為什么總和酒店過不去?”
陸湘沒好氣地反問道,她只能猜測這恐怕就是飛行系的特點,每當他們到達一個新地方就會因屬性特性,想要盡快找一個棲息地,《動物百科里》對此的解釋為鳥類是一種缺乏安全感的動物,筑巢是烙印在它們基因之中的本能。
她知道強行把動物百科的理論套用在宋嵐身上可能有失偏頗,但呆呆鳥就是這樣的,你永遠沒法搞清楚他的腦回路。
“而且我們還面臨著一個嚴肅的問題。”
三人之中,宋嵐無疑是“長途旅行”過程中經驗最豐富的一個,“我們在2167年的銀行卡和存款都失效了,現在正處于身無分文的狀態,對了,身份驗證信息也無法識別,在正規的酒店無法完成登記。”
這就是“時間旅行”的弊端。
在旅行過程中,你隨時都有可能變成“無存款”、“無居住地”、“無身份證明”的三無人士,若是放在十七區那種辦理假證猖獗的邊境城鎮還好,在第一區這種高度現代化的大都市,三無人士寸步難行,還極有可能被反情報部門當成可疑人物帶去“喝茶”。
考慮到可能出現上述情況,宋嵐便先為陸湘打起了預防針,“如果到時候我們被反情報部門的特工抓了,你就把他的名字和工牌號記下來,等回去之后想個辦法把他給炒了。”
陸湘扶額。
她越來越相信宋嵐一定是趁著她不注意的時候,沒少干這種事。
就連打擊報復的手段都已經想好了。
于是,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了帝王身上。
“插播一條RT6的留言。”
帝王被兩人盯得心里發毛,開口說道。
在宋嵐發動能力之前,RT6也一直都在通過他的義眼,觀察著監區另一端的景象,她最后的吶喊擲地有聲——“‘等一下,我還沒上車呢!’她是這么說的。”
而現在,他和RT6的聯絡中斷了,再也無法接收到來自對方的任何信息。
從RT6的語氣中,帝王聽出了前所未有的急切,在此之前還從沒有那件事能讓一個人工智能著急成這樣。
不難看出RT6也非常期待展開一次時間旅行。
帝王能輕易地想象出在通訊切斷后RT6急得直跺腳的模樣,她的眼角甚至還有可能擠出幾滴眼淚,不過RT6一直強調眼淚是偽造的,那是只是人類情緒模塊設定好的反應。
RT6非常介意別人撇下她不帶她玩,為此她總是能耿耿于懷很長一段時間。
所以比起宋嵐和陸湘,他要頭疼的事又多了一項。
等回去之后,為了讓RT6消氣,他恐怕得費上不少力氣。
“先把RT6的事拋到一邊,你是教會高層,應該存了不少錢吧?”
宋嵐用殷切地目光凝視著帝王,“放心吧,我們長途旅游一直講究的是AA制,等回去之后,我們會把錢轉給你的。”
“在教會覆滅之后,我經歷過一段相當荒廢的日子,直到救助者部門找到之后,生活才回到正軌。”
帝王解釋道,“不過那已經是‘獵巫運動’結束之后的事了。”
“所以你現在……”
“所有和教會有關的痕跡都被抹去了,其中也包括銀行賬戶,不過我的冰箱模塊里還儲存了一些昨晚制作的漢堡和飲料,足夠我們在這里生活一段時間。”
醫院外的秋風格外蕭瑟。
在帝王解釋完畢后,三人小隊坐在醫院門口的石椅上,死一般的寂靜蔓延著。
這一天,反情報部門部長、聯合政府最強六星救助者,以及游客宋嵐久違地體驗到了身無分文的日子。
“你以前是怎么解決這種情況的?”
陸湘不死心地問道。
她倒是能習慣風餐露宿的生活,以前在啟明星的時候,她在實戰實習時往往需要經歷比這惡劣得多的環境,可現在最主要的問題并不是居住條件,而是他們三個聚在一起總有一種莫名丟人的感覺。
“以前不會在外邊過夜。”
陸湘同志通常每天晚上九點一刻到家,他需要在八點左右就趕回來準備晚飯。
就在此時,一個仿佛從天而降的人影來到了他們面前。
一個面容偉岸的,仿佛擁有崇高人格的中年男人來到了三人面前,禮貌地說道,“抱歉,我剛才無意中聽見諸位的對話,知道了你們沒有住處,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家還有些余裕,里面有幾間空著的客房,可供諸位暫住。”
見宋嵐等人有所遲疑,男人連忙解釋道,“我一直在關注近期出現的怪疾,網上的一些言論言過其實,其實只有少數患者才會展現出嚴重的暴力傾向,其中絕大多數的都只是精神恍惚,還會出現間歇性的失憶癥,我一直在致力于幫助這類患者。”
無論神態或是語氣都拿捏得無可挑剔。
男人甚至就連幫助他們的理由都準備好了,“我的女兒也患上了相同的癥狀,她還在別的城市接受治療暫時沒法回到這里,我希望她在別的城市也能得到同樣的善待吧。”
這無疑是一個陷阱。
前反詐騙宣傳科科長宋嵐一下子就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男人所說的一切都無懈可擊,就像是提演練過了無數次。
現在正是“獵巫運動”進展得最如火如荼的時期,在有心人的挑動下,靈能力者與普通人之間的矛盾已經到達了不可調和的地步,而無數案例證明,那些在這個時代了輕信了他人的靈能力者無一都結局凄慘。
這是守靈人慣用的手段。
先用套近乎的方式卸下防御,在一步步誘導靈能力者走進布置好的陷阱。
如果有人能在“獵巫運動”的時代向靈能力者們普及反詐騙意識的重要性,恐怕能避免許多悲劇了。
“三位意下如何?”
“那就多謝了……”
宋嵐欣然答應了下來。
最完美的謊言就是真假參半的狀態,所以宋嵐相信眼前的男人真的有一個大房子——無論房子原本是不是他的。
不過在動身前,宋嵐覺得自己有必要進行一些法律知識的小科普。
正當防衛和入室搶劫殺人的性質是不同的。
沒錯,這都是為了到時候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誤會。
他起身,與男人握手致意,“而你,我的朋友,你才是真正的救助者。”
小劇場其三百三十九:
某年某月某日周六,傍晚
經歷了一整天的研究,所有人對于食物的態度都發生了變化。
除了夜鷺。
哪怕在知道了食材的詛咒之后,夜鷺小朋友依舊穩定發揮,別說死后的詛咒,哪怕這些食物活著的時候站在她面前破口大罵,她也照樣一口一個。
倒是陸湘晚飯時有別以往,她夾起一塊晶瑩剔透的土豆放在了鳶尾花財團的瓷碗里,猶如看待藝術品一般仔細端詳著。
每當夜幕降臨,便是鳶尾花財團廚師們最為忙碌的時候,為了能端出符合大小姐心意的菜品,他們的每一天都像是在走鋼絲。
“他們說同樣的菜吃多了就會產生厭煩的情緒。”
這也是鳶尾花財團廚師不停創新的動力所在,可是她對此卻不甚認同,“可為什么我對你做的菜從來都不會產生厭煩。”
每天下班回家的路上,她都會對今天的晚餐充滿期待。
至于外面的食物,雖然新鮮感十足,但總覺得缺少了些什么。
“這道題我會!”
夜鷺舉手搶答,“有一本書上說愛意會讓食物變得更加美味!還說菜品能直觀地折射出烹飪者的情感。”
“原來如此。”
陸湘若有所思,并且她很快根據這一理論產生了另一個新的疑問,她隔著長桌望著宋嵐,目光清澈,“你之前把姜絲混進土豆絲里的時候是對我有什么怨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