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梅森電話的蝙蝠俠此刻正站在瞭望塔基地的一處休息室的舷窗前，帶著某種疲憊的老爺從環地球軌道向外看去。
他將一個破碎世界的殘跡盡收眼底。
數個小時前，正義聯盟動用了三顆仿母盒炸彈弄碎了來襲世界的地心和大陸架，又趕在它越過位面界限對自己的世界造成影響之前，由一眾施法大佬的工作運作下將它整體拆解。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
在命運博士親自主持的覆蓋世界的結界遮掩下甚至沒有造成任何波瀾。
除了被動員的行動者和K小隊以及一些能人異士之外，這個夜晚對于哥譚世界的絕大部分人民而言和昨夜沒什么區別。
無數人安然進入夢鄉，并不知道他們的存在剛剛和死神擦肩而過。
但對于親自主持并參與了這次行動的布魯斯·韋恩而言，這個過程并不能讓他感覺到輕松。
尤其是在一個世界于眼前轟然破碎的時刻，蝙蝠俠感覺到的只有更沉重的擔憂和一種難以言說的悲觀。
此時以超人為首的一群可以在太空環境中生存的英雄們正在清理軌道外的世界殘渣，大部分垮塌的碎片都已在維度平息的倒卷中被拉回了它們原本的位面。
但還有一些痕跡必須被清理掉。
坦白說，這一幕真的像是一場謀殺案之后，兇手們在抓緊時間清理現場一樣。
而此時面對梅森意味深長的詢問，老爺沉默了片刻，先是激活了自己總是隨身攜帶的數據加密防止通話被竊聽，隨后才低聲說：
“你親眼見到了？”
“不，我剛剛從異世界歸來就從我的同伴這里得到了一個壞消息。”
梅森也沒有隱瞞什么，在眼下這個時刻可不是裝謎語人的好時候，在米勒港呼嘯的風中，他直接了當的說：
“我的同伴在你們手里，風箏人還活著嗎？”
“在禁閉室里，戴安娜親自看著他。”
老爺也很坦誠的回答到：
“沒吃多少苦頭，雖然在超人抓住他的時候他反抗劇烈一度想要服毒自盡。不得不說，查爾斯·布朗對你很忠誠，梅森，他在周可兒麾下時可沒這么死硬。
伱接下來準備怎么做？”
老爺停了停，問到：
“逃跑？還是.”
“我已經給你打了這個電話了，布魯斯。”
梅森長出了一口氣，說：
“而且你還欠我個人情。”
“人情不能用在這種事情上。”
老爺一口回絕到：
“我可以保證你和你的同伴不會受到傷害，前提是你們得合作并來瞭望塔‘住’一段時間。賽琳娜告訴我你們有某種禁忌，不能說出太多真相。
但我想我們總能找到一種婉轉的方式來得到雙方都急需的東西。”
“你知道那不可能！”
梅森也不含糊，很直接的回絕到：
“那意味著我們會暴露在‘他們’眼中，那意味著我們會成為叛徒并且被一個橫跨無數世界的組織盯上并長久的追殺。
我不是不信任你們的能力。
相比起他們我更愿意和你們合作，但不能是現在。
我直說了吧，布魯斯。
我打這個電話是和你攤牌的，但不是和正義聯盟或者其他人。
我相信你能保守秘密并完全能理解為什么需要這么做，但我不相信你身旁的人，哪怕他們都是一群杰出的保衛者和戰斗者。”
年輕人咳嗽了幾聲，說：
“賽琳娜應該告訴過你，群星會在這個世界還有很多眼線，從最黑暗的角度出發，我不得不悲觀的將除了你之外的正義聯盟所有成員都視為潛在的威脅。
布魯斯，我要查爾斯安全回來！
作為交換，我會送你一件‘私人性質’的禮物，絕對能讓你和你的朋友們滿意并閉上嘴的那種。”
“很謹慎的思考也確實很有必要，或許我們可以見一面。”
老爺思考良久后說到：
“在已經親眼目睹了我們面對的麻煩之后，我相信我可以說服一些可信的人。”
“不，我現在只信任你，尤其是在你們已經親手摧毀了一個世界的情況下。”
梅森搖頭說：
“我不知道這個決定是不是由你做出的，但這個行為本身.它代表著我必須對你們提起警惕。”
“那個世界沒有活人了，我們在行動前用各種方式偵測了七次！我們可以確保這一點，上面全是游蕩的喪尸，沒有任何生命痕跡。”
蝙蝠俠加重語氣說：
“這場行動沒有傷害任何人，而且你知道，我們必須這么做。”
“你的語氣聽起來就像是做了錯事的孩子在無力的辯解，布魯斯，你自己也知道這樣不對。”
梅森哼了一聲，說：
“或許你們可以這么說服自己，那是一個怪物橫行的世界已經沒有拯救的必要，為了自己的世界和人民所以你們必須做正確的事。
我挑不出任何毛病，我也不是偏激的圣母心。
但我只有一個問題要問你。
這一次你們可以摧毀它，但下一次，你們該怎么辦？”
K小隊的隊長對電話那頭說：
“讓我們假設一下，如果下一次你們遇到的世界上同樣爆發了大疫病，超過99的生命已經滅絕并轉化為了嗜血的怪物，只剩下1的生者還存在于世界各處的避難所中。
留給你們的時間已經不足以找到并解救他們的時候，你們是不是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可以用同樣的理由來說服自己。
自己的世界顯然更重要。
那么下下一次，如果那個世界還剩下30的生命，下下下一次，還剩下50的生命.我可以一直繼續下去，但我想你已經明白我的意思。
路徑依賴一旦養成就會引發很可怕的結果。
毀滅世界這種事的第一步總是最難越過的，但一旦有了第一次，做第二次決定的時候就沒那么困難。
第三次就會變的合情合理，甚至會開始期待第四次。
尤其是在你們還有一整個世界需要保護的崇高理由推動下，我相信你們中的一些人最終會為了這種毀滅歌功頌德。
呼，你或許會覺得我只是在一場必要的拯救和偉大的勝利之上吹毛求疵，但我要告訴你，不是這樣的！
布魯斯！
我剛剛從一個被毀滅的世界里回來。
我和你一樣目睹了兩個世界的滅亡，但和你們干脆利落的摧毀了喪尸星球不同，我救下了那個世界最后1的幸存者.”
梅森閉上眼睛，說：
“那里只剩下了不到100萬人，同樣是一個喪尸橫行的末日廢土，完美符合我剛才描述的那種最極端的情況。
如果這次和我們的世界相撞的是它，你們做出的決定會有所不同嗎？70億人和100萬人，把他們放在天平兩端時又孰輕孰重？
如果我們可以心安理得的選多數，那么未來的某一天，當一個生命數量比我們更多的世界和我們面對必須死一個的艱難選擇時.
我們又能否坦然的面對自我犧牲的結局？”
梅森停了停，又抬頭看向星空，說：
“群星會對此做出的選擇是漠視，他們將其視作‘沒有價值’而隨意丟棄。正義聯盟剛剛開了個壞頭，這就意味著你們在未來的某一天也有可能成為另一個‘群星會’。
還有布魯斯，你有沒有深入的思考過，為什么群星會要在平行世界體系里進行大規模的‘污染’？”
這個問題讓老爺沉默下來。
他看向舷窗之外的黑暗群星，依稀還能看到在世界爆破之后被拋入群星的殘渣中的某些喪尸化的奇特生物的殘骸化作太空垃圾在漫無目的的游蕩。
在近一分鐘的思考之后，蝙蝠俠啞聲回答到：
“他們是要讓我們做出這種殘忍決定時更加心安理得，消除我們的決策壓力好讓我們意識到自私與拯救是可以并存的。
在所有的幸存者們都已雙手染血的時候，就再沒有誰能理直氣壯的高舉那道德的牌坊了。
如果這是一場競賽，那么他們就是在制定比賽的規則，掐滅交流的火星讓所有人進入赤裸裸的你死我活的黑暗森林里。
他們在塑造一個用暴力說話的群星。
他們在尋找合作者的同時若再能挑起更多善者與惡者的分裂，便會讓他們在進入‘決賽圈’時占盡優勢。
這是一個惡毒的倫理陷阱，而我們剛剛踩了進去。”
“還是你看得通透，我可是在別人的提醒下才意識到這一點的。”
梅森笑了一聲，說：
“他們的所作所為在把本就已經糟糕的局勢推向最惡劣的零和博弈，但我覺得這事除了在沖擊之下幸存的世界彼此之間把狗腦子打出來之外還有另一種解決的辦法。
我還沒找到辦法。
我甚至沒有思路。
但我覺得應該試一試，畢竟我們還有點時間。
我希望這個過程里能得到你的幫助，K小隊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我們會繼續在那個組織里潛伏下去尋找到更多真相與資料。
我來主持這個過程。
至于你。
我希望你能配合我們掩蓋一下身份。
我覺得任何危機中都有機遇存在，比如這一次的沖突如果運作的好就可以洗刷掉我們的背叛嫌疑。
在K小隊和這個世界最強大的一群守護者發生了不可調和的沖突之后，我們在群星會的晉升只會更加順利。
畢竟，他們可從沒放棄過滲透這個超A級的危險國度。
他們需要我們。
因此，展現出恰到好處價值的我們也會安全下來。
把瞭望塔防御體系的弱點給我，布魯斯，接下來的事情你不用管了。”
“假戲真做？”
老爺問了句。
梅森搖頭說：
“假的再怎么偽裝都會被發現，所以這一次得是真刀真槍！你不用勞心費力的為我們制定計劃，只需要真發生沖突時稍稍放放水，別把你私人數據庫里那套‘反K小隊戰術’真的拿出來用。”
“嗯。”
老爺點了點頭。
他看著眼前的黑暗星海，幾秒的沉默之后，他說：
“梅森，我能信任你嗎？”
“我不知道。”
梅森說：
“但你可以信任賽琳娜，送給你的禮物我會送到韋恩莊園，那是一個來自群星會上級機構的暴力組織里的‘征服者’。
他的腦海里肯定裝著很多很多秘密。
我本想親自動手但眼下還是交給你來，能挖出多少就看你的手段了。
另外，我這里還有一個來自同樣反抗群星會暴政的B級世界里的‘交流代表’，他所代表的是一個正面擊退了群星會滲透的強大文明。
他們在尋求合作者，由你和他接觸再好不過。
你也可以自行選擇你信任的人慢慢加入我們的‘秘密協定’里，在這方面我絕對信任你的謹慎，但先不要讓他們知道太多。
畢竟克拉克·肯特有老婆孩子，戴安娜·普林斯也有她的族人母親，甚至是你，布魯斯，你也有你的愛人，家人和孩子。
我們每個人都有軟肋。
不過既然話說到這里了，我就要問一問。”
年輕人挑著眉頭說：
“這么熱鬧的事情里，那位黑暗君主就沒有跳出來刷刷存在感嗎？你們之前和他打過交道，對吧？”
“天啟星乃至整個第四維度的通道在數年前就徹底關閉了，不只是達克賽德，其他宇宙級惡棍都已消聲覓跡。”
老爺低聲說：
“他們顯然不打算參與到這件事里，但這是件好事，眼下的局勢里我們真的沒那么多精力再去應付他們了。”
“莫比烏斯椅呢？”
梅森瞇起眼睛追問道：
“那東西在你們手里嗎？在你們決定毀滅一個世界來保全自己的世界前，就沒有人提議坐上去詢問宇宙真理嗎？”
“梅森.”
老爺帶著強烈的疲憊回頭。
他看了一眼自己身后那把被一張魔法絲綢遮蓋起來的未來科技的椅子，他輕聲說：
“你覺得這個殘酷的決定是怎么做出并得到所有人同意的？我親口問過它，這是它給我的建議，它說這是唯一的辦法。”
“唔，那肯定是你問的方式不對。”
梅森說：
“我不相信互相毀滅才是一切的終極答案，或許是因為你沒問對正確的問題，下次就該換我試試。”
“你相信奇跡？哪怕眼見這一切之后？”
老爺幽幽的問了聲。
梅森沒有立刻回答，在好幾秒的沉默之后，他說：
“是的，布魯斯，我相信奇跡。”
他掛斷了電話。
在將翻蓋手機放入口袋的那一瞬，梅森說出了自己沒說出的后半句話：
“畢竟，我自己就是個奇跡”
他如此對自己說又仰起頭看著滿天星海。
那些星星閃耀著。
就像是一張寫滿殘忍的黑暗幕布上點綴的華美寶鉆。
“不管是誰將我送到這里，我相信他們的目的絕對不只是讓我旁觀并記錄一整個平行世界體系的崩塌與毀滅。
這是一場超級困難的‘考核’。”
梅森長出了一口氣，在空無一人的米勒港的夜空之下，他雙手插在灰色風衣的口袋里，仰望漫天星河低聲說：
“答案就藏在這片星空之下，而我來此的使命就是找到它。但這道題，真的太難了.”
他低下頭，從行囊里拿出一包給渣康準備的絲卡香煙，彈出一根叼在嘴邊，這個動作讓他腦袋上的黑色分院帽不滿起來。
帽子先生呵斥道：
“喂，梅森，未成年人不得吸煙！”
“今天是我的18歲生日，兩分鐘前剛剛過了十二點，我已經成年了。”
梅森頭也不抬的搓出一團火光。
在第一縷煙氣升騰中，他如一個嫻熟的老煙槍一樣吞云吐霧說：
“這絕對是我短暫人生里最糟糕的一個生日，而且介于現在的情況，我覺得帽子先生你應該對我更寬容一些。
就看在我親手抓了一個你憎恨無比的征服者的份上。
你或許應該.”
“嘟嘟”
他的話還沒說完，口袋里的手機便震動了兩下。
梅森詫異的將手機拿起翻開蓋子，連續好幾條信息跳出來。
有來自貓女大人的，來自夜翼大少的，來自芭芭拉和她老爹戈登的，還有來自萊斯利醫生和哈莉·奎恩的。
最上面的那封短信來自遠在太空的老爺，而它們的內容出奇的一致。
“生日快樂，梅森。”
“唔”
梅森撇了撇嘴，將還在不斷響動的手機扔回兜里，重新抬起頭看向沒有什么變化的夜空，他深吸了一口煙氣，將只吸了一口的香煙丟在地上踩滅。
他抱怨到：
“瞧這群混蛋搞的這么煽情是要做什么？我差點都落淚了.啊，我肯定是太餓了，瞧瞧，不爭氣的口水都從眼眶涌出來了呢。”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