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悠希一年級的暑假,外婆出門遛彎時暈倒,外公忙將她送進了醫院。
醫生診斷為體虛加輕微中暑,問題不大,開了些藥讓回家好好休養。
母親放心不下,收拾行李要前去照顧。
父親正巧接了一個大案,忙得腳不沾地,家里的兩個孩子,頓時成了一個大問題。
伯父一家于是邀兄妹倆過去,爺爺奶奶也讓兩個孫兒來自己身邊。
伯父家在御崎,夫妻倆都有自己的工作,爺爺奶奶在鄉下,他們年事已高。
兄妹倆正是調皮搗蛋的時候,父親和母親怕他們聚在一起更加鬧騰,也怕伯父或爺爺不能照顧好兩個孩子,索性將兄妹倆分開,一家送一只。
哥哥大些,去遙遠的御崎,妹妹小些,去只有一個多小時車程的鄉下。
分開時,妹妹南心愛哭得傷心,哥哥南悠希卻很欣喜,他早就想乘一乘新干線,逛一逛御崎。
伯父大父親一輪多,家里的兒子已經大學畢業,目前正處于絕贊的家里蹲狀態,只偶爾出去找找兼職,補一補自己的用度。
照顧南悠希的責任,理所應當地落在了這個堂哥身上。
堂哥隨母姓幸村,名信。他繼承了南家人俊美的容貌,卻沒能繼承南家男兒們的事業心,從京都大學畢業后,沒找到心儀的工作,果斷躺平啃老。
他的房間對小小的悠希來說,是了不得的寶庫。四面墻壁里,三面被柜子占據,柜子塞得滿滿當當,一面是漫畫,一面是塑料小人,還有一面是游戲機和游戲光碟。
大學里成績優異的幸村信,很快領悟了帶小孩的捷徑,他將自己換下的顯示器搬出,接上游戲機插上游戲卡帶,交給南悠希。
他稱這套設施為保姆丸,并說要以此為核心創建企業,獲得ABCDE輪融資,在御崎大阪京都札幌各敲一個鐘。
悠希對堂哥的幻想企業不感興趣,他只想要一個人玩游戲,為此,他不得不做一些讓步,維持與堂哥的良好關系。
聽堂哥的創業計劃只是一個方面,陪堂哥玩雙人游戲是另一個方面。創業計劃只停留在夢的階段,雙人游戲的盒子都很新。
伯母偶爾突擊檢查,那時候,他們得立即關掉屏幕,拿起地上的漫畫,裝作普通的漫畫宅。
伯父每兩天會撥下一筆款,讓堂哥帶著悠希出去逛一逛,吃一吃。
南悠希第一次了解了公款私用的美妙,他們將錢都丟進了游戲室里。
然而,悠希到底不具備一個游戲宅的真正潛質,玩了大部分的游戲品類后,他對堂哥的房間漸漸失去興趣。
若是在平日里,幸村信會大受打擊,他曾堅信無人可以抵御游戲的誘惑。
現在的他無心在意自己的小堂弟。三天前,他去參加了高中同學的聚會,出門時意氣風發,歸來后一蹶不振,連他床底下的硅膠娃娃都不碰了。
三天后,他將沉迷動畫片的南悠希叫到自己面前。
“悠希。”他盤腿趺坐,因不修邊幅而顯得憔悴的臉上滿是嚴肅。
南悠希放下平板,心不在焉地應一聲。堂哥說自己的創業夢的時候也很嚴肅。
“你是個聰明、勇敢、有恒心、有愛心、有冒險精神的孩子。”幸村信輕撫膝蓋,就像游戲里慈祥的長輩角色。
“你怎么看出來的?”南悠希疑惑地問,這些天他明明只是在打游戲。
“你玩過《傳送盒》、《尸化危機》、《黑魔之魂》、《農場物語》和《古墳麗影》。”
“……”南悠希在心里嘖一聲。
“我在伱的身上看到了我的影子。”幸村信繼續說明,他的目光變得柔和起來,“所以,我要給你一些忠告。”
南悠希裝作認真聽。
“這個世界病了。”
南悠希點點頭,很好,這句話很符合堂哥的性格。
“我,幸村信,真田幸村在世之身,不只樣貌英俊,而且才華橫溢。”
“你看看我這張臉,從我小學時起,就不斷有星探給我遞名片,邀我成為下一任影帝!上次在游戲廳外面那個星探就是其中之一。”
南悠希又點頭,上次的確有個星探給幸村信遞了名片。
“再看這個。”幸村信拿起一個證書,“京都大學的畢業證。”
他用力揮一下證書,氣勢十足地說:“九州大學!世界排名37!日本排名NO.2!11位諾獎得主!世界頂尖的學校!”
南悠希猜不到堂哥想要說什么,但隱隱覺得,和他三天前的外出有關。
“另外,還有我從《勇者斗魔龍》、《克洛洛傳說》、《斧神》等等等游戲里磨練的精神和肉體!”
南悠希覺得這一句似乎和前面不是一個級別。
“我,幸村信!”幸村信張開雙臂,“簡直是日本最完美的男人!”
南悠希掃一眼地上的平板,心想什么時候可以繼續看自己的寶可夢。
“但是,”幸村信的語調猛地一降,露出游戲里敗北的表情,“這樣完美的我,也有一個大大的苦惱。”
終于進入正題了嗎!南悠希坐直身子。
“我太過完美,讓她們自慚形穢。”
“三天前,我去了同學會。我當然不是去展露自己的完美,雖然他們的確沒有人比我帥!沒人比我學歷高!沒人比我知道更多《黑魔之魂》的逃課方法!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在南悠希呼叫伯母的醫療救助前,幸村信停下了,他咳嗽一聲,繼續往下說:
“我去同學會,是為了一個女同學。”
“高一時,她坐在我的身后,經常帶餅干給我吃,在我值日的時候留下幫我,在體育課遞水給我,在我被那些壞學生……咳,在我與校園的黑惡勢力做斗爭的時候,默默支持我。”
“高二分班,我們被分到了不同班級,但是她還是每天在班級門口等我一起走。”
“高三,她向我表白了。”
“我拒絕了她。”
“哼,我可是收到過五十六張星探名片,其中更是包括一張765事務所,一張486事務所!我的各項考試穩居全校第一,在九校聯考里也是第一!她一個只收到過兩張小事務所的星探名片,只在運氣好的時候能進全校前五十的女人,憑什么擁有我!”
南悠希眨眨眼,原來星探名片的數量是容貌的戰斗力數值。
“那次拒絕后,她再沒有理過我。”幸村信的聲音忽然低沉了,他垂下頭,將臉埋在被褥上,后背抽搐起來。
南悠希忙走到床邊,要伸手去拍他的后背安慰他,誰知下一刻,一道笑聲從被褥間傳來。
“哈哈哈哈哈——!”幸村信捂著額頭抬起身,臉上滿是狂氣,“她果然是個懦夫,是個怯弱者!我可是死了也會復活重來的大毅力之人!她怎么可能配得上我!我的拒絕果然是對的!”
幸村信有些神經質,他的的情緒像過山車,一會兒高峰,一會兒低谷,笑完又回到了低谷狀態。
“一周前,她忽然聯系了我,”他捏緊了手掌,“邀我去參加同學會。”
“那些鼠輩什么檔次,也配與我幸村一個同學會?”
“不過,為了她,我還是彎腰屈就了。”
“我近些年想了許多,畢竟我是世間絕無僅有的完美之人,我不該以自己的標準來要求她人。”
“她能夠在六年后的今天重拾勇氣,要在同學會上向我表白,已經算小有毅力。”
南悠希歪過頭,回憶堂哥之前話語,那個女人有提到要在同學會上表白堂哥嗎?
他意識到,這和創業一樣,也是堂哥的幻想。
“我打算再拒絕她一次,等她第三次開口,再答應她。”
“我看錯了她!我沒有想到她居然膽怯到這種地步!”
“她不敢對我這個極具壓迫感的大BOSS拔劍,選擇了路邊一刀就能砍死的小怪!”
南悠希淺淺分析,這應該是說,那個女人沒有向他表白,而是和另外一個男人成了情侶或夫妻。
幸村信用力昂起頭,努力壓下眼眶中的淚水,說出最終的告誡:
“悠希哦,你要記住,完美的我們太過耀眼,就像《黑魔之魂》里的巨蛇,強的令人絕望。”
“這時候,我們要俯下身子,要和JRPG里的魔王們一樣,要放水,要主動暴露自己的弱點,留下可以針對自己的武器,這樣,我們才能擁有我們的勇者。”
“為什么要有勇者?”南悠希不解。
幸村信嘆口氣:“勇者指的是妻子。”
“那為什么要有妻子。”南悠希追問。
“因為溶洞就在那里!”
“嗯?”
“沒什么,你只要記住,到了我這個年齡,你必須要有一個妻子,一個能夠討伐你的勇者,這個勇者必須提前培養,給她喂經驗和武器,前期絕不與她正面交戰打擊她的自信。”
“等你到我這時候,再想培養勇者就晚了!”
南悠希是個從善如流的好孩子,他看出了堂哥的好意——堂哥已經說得兩眼汪汪。
“不能隨便被一個小怪殺死嗎?”他問出最后的疑惑。
“在《黑魔之魂》里,你甘心被路邊的小怪砍死嗎?”堂哥答。
南悠希沉思片刻,最后點點頭:“我明白了。”
幸村信欣慰地笑了,他走下床,輕拍南悠希的頭頂:“還有一個月就是我的生日了,我希望能在那一天之前看到你的勇者。”
南悠希似懂非懂,他用另一種方法來理解,他想,妻子就像游戲里對BOSS專用的武器,現在不收集在背包里,等遭遇那只BOSS,就會死得很慘。
“什么樣的勇者比較好?”南悠希向堂哥詢問武器的線索。
“胸大的!”
“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