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華山腳,一片繁華街市。
墜仙閣,仙子下凡塵的寓意,此間閣樓之中的清紅倌人皆是修者,只接待頂尖貴客,常人有銀子也不得入。
在老鴇的帶領下,一襲黑衣的天瑞面無表情走在這鶯鶯燕燕之中。
最終,
二人停留在在閣樓頂層的一間廂房門口。
身姿豐盈的老鴇對著面前的黑衣少年行了一禮:
“圣子,沈先生在里面等您。”
天瑞瞥了他一眼,聲音不含任何情緒,金眸流轉仿若一尊下凡天神:
“知道,下去。”
“是。”老鴇微微欠身,后退兩步,轉身離去。
在門口站立兩秒,一道聲音直接隔著房門便傳了出來:
“杵在門口作甚?什么時候你這么有禮貌了?”
天瑞聞言直接推門而入,入眼是一處春意盎然的刺繡屏風。
繞過屏風,廂房陳設古色古香,一位白袍男子正斜靠在窗邊拿著酒壺自斟自飲看著山林秋景,秋風吹動他的長發,一片寂然。
天瑞看著沈未修,聲音依舊不含情緒:
“你找我,何事?”
沈未修依舊還是那副瞇瞇眼的笑容,側眸瞥了天瑞一眼,咧嘴笑道:
“你們監天閣的圣子都是這副模樣么?怎么和我太清道宮那修了太上忘情訣的那娘們一樣?”
天瑞目光平靜的看著他:“如果想說廢話,可以跳過。”
沈未修略顯無趣的擺了擺手:
“找伱,自然是談合作。”
“合作什么?”天瑞單刀直入。
“你說呢?自然是魅神櫻樹。”
沈未修從窗邊走到屋內的木桌前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條斯理的輕抿:“這瓊華宗這一輩的弟子除了那景赫與那唐酒清其余人都是一棒子歪瓜裂棗。”
天瑞:
“你擔心,他們不守賭約?”
沈未修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瞇瞇眼瞇得更細了:
“天瑞,你就別和我裝了,你已經準備對那景赫與天衍下手了,對么?”
天瑞沒說話,一雙淡金眸子立刻閃過一抹神芒。
沈未修咧嘴笑了笑:
“上次切磋被打斷,我倒是很想繼續領教你們監天閣的衍天訣,不過勸你還是別這么做?”
沈未修敲了敲桌子:
“天瑞小朋友,你若想打贏我,先把你們衍天四篇學全了再來找我吧。”
天瑞沒有理會對方這幼稚的挑釁,沉默片刻,聲音依舊波瀾不驚:
“你怎么知道的?”
“你別管,我太清道宮自有我太清道宮的手段。”沈未修。
天瑞沉默片刻,緩緩說道:
“你打算怎么合作?”
沈未修咧嘴一笑:
“那天衍與景赫皆是三品,我們一人一個。”
“可以。”天瑞同意:“但具體一點。”
沈未修略微沉吟,笑道:
“我負責那天衍,你負責那景赫,事后你我道宮各自五五分賬?”
天瑞看著沈未修:
“天衍剛破三品,景赫更強,好算盤。”
“那我負責景赫?”沈未修聳了聳肩。
天瑞搖頭:“不用,我負責景赫,但六四分,魅神櫻樹是我監天閣換出來的。”
沈未修聞言略微沉默,最終嘆了口氣,聲音懶散隨意:
“好,依你所言,六四分,我負責天衍,算我撿個便宜。”
雖然出戰之人已經定下,瓊華殿內的罵戰依舊繼續著,像極了前世某國的議會。
若不是現在宗門里有倆外來的大爺,許元甚至覺得這瓊華宗的這群掌權“內閣大臣”文斗會直接變成武斗。
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避免不了內斗。
不管前世,還是今生。
前世老頭子把許元他空降去一個小部門,算上部長副部和各個組長一共二十人不到,就這都還有人在里面搞辦公室政治,更何況如今如同國家般的瓊華宗門。
雖然是一個整體,但整體下面卻是山頭林立。
兩邊罵戰的中心點一直都很明確,圍繞在魅神櫻樹樹苗上。
魅神樹苗是李師兄帶回來的,宗主一系不想給二長老一系分羹。
二長老那邊就更簡單了。
人家找上門來你才告訴我這事,你們什么意思?
要么自己處理,要么把大頭交出來。
宗主一系這邊不見棺材不落淚,只愿意交出小頭。
兩邊就都卡在這了,然后一直對罵,一點都沒有強者的仙風道骨。
聽著瓊華殿內的各個長老門唇槍舌劍,許元心中的荒謬一陣一陣的。
看著這些不靠譜的高層,許元隱隱有一種想擺的沖動。
他以為叫他們留下來是為了商討明日對敵的細節,結果一直叭叭個沒完。
大敵當前,還內斗?
攘外必先安內是吧?
打得過人家道宮首席么?
殿內唯二一言不發的大概便是許元與另一個核心弟子蕭見輕。
此人許元認識,算是二長老一系的人。
在核心弟子中算是很出名,因為他沒有任何世家背景。
草根中的草根,從雜役弟子一路晉升到核心的狠人。
以他的天賦與才情十年前按規矩就能成真傳弟子,只可惜真傳名額一直被世家大族壟斷著。
比景赫還慘。
似乎注意到了許元的目光,蕭見輕側眸望來,剛毅的面容上冷峻一片。
許元沖他微微頷首。
蕭見輕輕哼一聲,繼續垂眸不言。
許元啞然。
很明顯,這小子心態也被這群高層搞崩了。
殿內的一干高層一直從巳時四刻吵到了中午時分,但最終依舊沒有討論出任何細則,正準備中場休息下午繼續。
“宗主大人(二長老大人),景赫(見輕)有一事相求。”
一直未曾說話的許元與蕭見輕幾乎同時出聲。
一干瓊華高層聞言,臉上神色各異。
有訝異的,但更多的還是不耐煩。
但畢竟接下來還需要這兩個年輕人去賣命,終究還是壓下心中的不滿。
二長老率先開口,笑呵呵的問道:
“見輕你想要什么?只要擊敗那沈未修,我可做主將你破格升為真傳。”
蕭見輕剛毅得面容上絲毫不為所動,只是輕聲說道:
“二長老,真傳弟子是一方面,為迎戰那道宮首席,我需要一柄紫晶玄鐵打造的劍,破障千心丹三枚,琉璃護心軟甲一件,須彌戒一枚。”
許元聽著這些東西,眼角微微跳了跳。
這蕭見輕有點東西。
二長老目露一絲不悅:
“只要你贏了沈未修,你想要什么,本長老都可以給你。”
蕭見輕安靜的跪坐在蒲團上,平靜的與二長老對視:
“若這些東西無法齊全,見輕恐無法勝任,請二長老另選他人吧。”
安靜。
大殿之內一片安靜。
宗主一些的高層都一副好笑看戲的模樣。
半晌,二長老繼續笑呵呵的說道:
“這些資源珍貴,需要籌備,明日晌午”
蕭見輕思路清晰:“若戰前無法籌備,見輕恐無力應對道宮首席。”
安靜片刻,
二長老一陣低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呵呵呵呵.好,我答應你。”
“見輕,謝過二長老。”
說罷,蕭見輕轉身便走。
許元正看著蕭見輕的背影,便聽瓊華宗主的聲音從主位上傳來:
“景赫,你想要什么可以直說。”
許元略微醞釀情緒,鼻翼微微動了動,臉色變得復雜,帶著憤恨與殺意,直視宗主的眼睛:
“宗主大人,世尊去世這近二十年來,李師兄與白梵皆待我如手足兄弟,如今他們皆是因那沈未修而死,景赫自然應為他們報仇,此次懇求,不為外物,只求去看一看那魅神櫻樹苗。”
聽到這話,
瓊華宗主看向許元的目光明顯緩和了些許,但旋即還是問道:
“景赫,能問問你為何想看魅神櫻樹么?”
許元心中早有腹稿,信口說道:
“李師兄回宮之后曾私下交予我一本秘法,這秘術與那魅神櫻樹有關。”
瓊華宗主眼眸略顯訝異,側眸與一眾長老對視一圈,隨即頷首道:
“散會之后,你留下即可。”
許元眸子微微一瞇,拱手道謝;
“景赫,謝過宗主。”
兩刻鐘后,
一老一少兩道身影立于穹頂宮后山的山巔之上,
許元看著面前著不到半丈高的樹苗,瞳孔一陣搖晃。
不是源頭
他與天衍費盡心思想要見到的魅神樹苗,并不是這個幻境的源頭。
源頭是整個幻境的中心,它會散發出一種特殊的意魂波動向外擴散,幻境中模擬出的人感應不到,但已然“自醒”的外界來客卻是能夠清晰的感應到。
如今許元他已經站在了這魅神櫻樹苗的面前,但他的意魂絲毫沒有察覺到任何的異樣。
許元略微沉默,側眸瞥向瓊華宗主,低聲說道:
“宗主大人,此樹便是魅神樹苗?”
瓊華宗主頷首:
“自然,你先在此參悟吧。”
得到肯定答復后,
許元深深吸了一口氣,盤坐而下,意魂彈出細細感知。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許元緩緩睜開了眼睛。
一直站立在一旁的瓊華宗主瞥了他一眼:“景赫,怎么了?”
許元緩緩起身,搖了搖頭:
“此櫻樹樹苗尚未成熟,即便參悟,收獲也不會太多。”
瓊華宗主聞言微微嘆了口氣,低聲問道:
“那景赫你可有他求?”
許元搖了搖頭:
“別無他求。”
說著,
許元眼神認真,盯著眼前的老者:
“白叔,后日,我會斬了那沈未修替白梵報仇。”
秋風刺骨,
老者眼神中閃過一抹黯然,但旋即笑了笑,拍了拍許元的肩膀
瓊華宗主終究還是給了許元兩枚須彌戒作為獎勵,并承諾此事過后會讓他與天衍升為瓊華真傳。
自家兒子死后,這老頭是準備拉攏他與天衍了。
從宗主大殿內出來后,許元長長嘆了一口氣,沒有任何猶豫,朝著自家宅邸的方向疾速奔去。
魅神櫻樹,被人掉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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