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楨便想利用這幾天,把《獅子樓》這一段,好好擴充一下。
從前在臨淮縣上演《獅子樓》時,他都是通過快板書,把西門慶和潘金蓮的故事一帶而過,把主要表演放在大郎喝藥之后。
一來,他小小孩家,說那些男歡女愛的情節總有些怪怪。二來大郎喝藥前主要是西門慶和潘金蓮勾搭成奸的文戲,想演也沒那個條件啊。
可觀眾們卻一直對這段心心念念,不只是演《獅子樓》,演別的篇章時,觀眾們也整天嚷嚷,要他細說這一段。
好多人還表示,要是能把這段演出來,加多少錢都愿意。而且不只是說說而已,好多人把銀子都送到洪家班,就為了看西門慶調戲潘金蓮。可哥幾個演不了,所以不敢收。
朱楨這下算是徹底明白,蘭陵笑笑生為什么單挑這段擴寫了。唉,果然每個人心里都住著個大官人。
眼下有條件了,他便準備把這段排出來,給觀眾彌補遺憾。
可沒想到,剛開始排練,就出問題了……
這段的主演朱,居然罷演了。
之前朱楨一直在給三哥打基礎,沒給他講過戲,這會兒才讓他第一次參加《慶蓮會》彩排,三哥就不干了。
他這才知道自己演的西門慶,是個什么角色。
“不行不行,我不演西門慶。三哥這形象,怎么也得演個正面角色吧?”朱一口恨不得說八個‘不’道。
“可《武松傳》里這樣的角色還真不多。”朱楨搖搖頭。
《武松傳》里確實沒有,當然《水滸傳》里其實是有的。比如浪子燕青或者小李廣花榮就很適合三哥。但他不打算再開發新戲了,貪多嚼不爛,把《武松傳》演好就不錯了。
“可我怎么能演個勾搭人妻的淫賊啊?”晉王殿下覺得這將是自己的人生污點。
“什么叫演戲啊?臺上那都是演的,下了臺就沒人當真的。”朱楨勸道:“你看二哥,不光演蔣門神,還演老虎,難道別人還真把他當成老虎不成?”
“不成不成,我要演正面角色。”朱還是一個勁兒搖頭。
“沒有為藝術獻身的精神,還當什么演員?”朱楨從來不慣毛病。他認為導演讓演員拿捏住,就是整個片子失敗的開始。
“三哥不演也無所謂,反正咱們現在不怕養個把閑人。”
“你……”朱瞪著六弟,忽然發現這小子長高了不少,能耐更是大的超乎想象。
至少在洪家班里,老六才是那個說一不二的人。
他嘆口氣,放低姿態道“再說演潘金蓮的是個男的,還那么丑,都快把我惡心死了。”
“其實我也不滿意潘金蓮的選角,可這不沒找到旦角嗎。”朱楨也跟三哥軟語道:
“其實三哥最俊了,你不想演西門慶的話,就男扮女裝演潘金蓮吧。”
“好啊……”朱剛要興奮的答應,忽然發現暴露自己的小癖好了。忙硬生生改口道:
“好個屁,不行!我寧肯演西門慶!”
“那我來演潘金蓮吧。”這時,響起個吳儂軟語的女聲。
哥倆一看,是沈六娘。
“伱?”
“我在李府戲班子里,可是演正旦的。”沈六娘擺個身段,回眸一笑,果然夠騷……哦不,是百媚生。
她無聊看洪家班排戲,其實也是好奇,這幫啥戲也不會的家伙,是怎么紅遍臨淮的?
一看,果然是毫無基本功的外行。可看著看著她就被深深吸引住了,沒想到這草臺班子瞎演的戲,竟這么有魅力,讓她看了還想看。甚至想投入其中,也在里頭演個角色。
哥倆也沒想到,平時苦大仇深、冷若冰霜的沈六娘,居然能瞬間演出媚態叢生的狀態。
就這一下,絕對比他們專業多了。
“可是,在這中都城下,你適合拋頭露面嗎?”朱楨擔心這個,就說明想用她了。
“呵呵,六郎,難道恁洪家班上臺表演,不化妝嗎?”沈六娘煙視媚行,掩嘴一笑道。
“想化妝,可我們都不會啊。”朱楨搖搖頭。
“咯咯咯。”沈六娘掩口嬌笑道:“六郎說笑了,連化妝都不會,還演什么戲?”
“我從不說謊。其實我們原先是表演胸口碎大石、槍桿頂喉嚨的。”朱楨無奈道:“只是后來生意不好,才加上念白和劇情的。”
“好吧。”沈六娘也不知朱楨說的是真是假,便向他講起戲曲化妝來。
自古女人就喜歡化妝,比如南北朝時的‘對鏡貼花黃’,唐朝更夸張的將各種花鳥蟲魚等花型粘在臉上,稱為‘面花子’,宋時婦女也盛行此風。
但到了元朝時,這種‘面花子’已經逐漸從婦女的臉上消失了。但在戲曲舞臺上卻被保留下來,作為旦角扮演輕佻婦女的面部特征。
“再加上厚厚的粉底,就是親爹親媽來了也認不出。”沈六娘自信滿滿道:“不信,回頭我化給你看。”
說著她又放肆的打著朱,調笑道:“當然,要是三郎想演潘金蓮的話,我也可以演西門慶的。”
“好。”朱楨等人為這個提議大聲叫道。
“好什么好,我就演西門慶,你不許搶!”朱臉漲得通紅,感覺自己被看穿了一樣。
“那就這么愉快的決定了。”朱楨馬上拊掌笑道:“好了,咱們先不帶妝彩排一次!”
雖然朱答應演西門慶了,但他還是強烈要求先清場,讓自己適應了再說。
朱樉和朱棣見沒熱鬧看了,便決定出去逛逛。怎么能來中都城一趟,不進去瞧瞧呢?
誰知剛走到莊園門口,就被看門的家丁攔住。
“沒有莊主的許可,你們不能出去!”
“這樣啊?”朱樉笑瞇瞇上前,忽然兩手一推,便把倆攔路的家丁推出老遠。
“滾你媽的蛋!老子想去哪就去哪!”他看都不看倆坐倒在地的家丁,便跟老四揚長而去了。
其余家丁也不敢阻攔這倆兇神惡煞,眼睜睜看著他們朝中都城去了,為首的才趕緊去稟報。
主人房內,那無處不普通的中年人,正在跟山羊胡子下棋。
“你觀察那幾個小子有些日子了,怎么看他們?”中年人落子道。
“回明王,那兄弟五哥各個都是人才。”石承祿道:“那倆能打的就不說了,那個老三更是文武雙全。那個最小的老六,居然就是寫戲的。還有個醫術很高的,是老幾來著……”
他正尋思間,護衛進來稟報。
中年人不以為意道:“攔不住就不攔。”
“是啊,讓他們去親眼瞧瞧也是好。”山羊胡子石承祿也點頭道:“說一千道一萬,不如親眼看一看。看了就知道朱洪武有多該死了。”
“是。”護衛躬身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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