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咱就把大明最懂理財的一群人聚到一起,還專門設立了‘寶鈔提舉司’牽頭研究鈔法!”朱元璋為自己的寶貝大聲辯解道:“只要嚴格執行這套嚴密的鈔法,咱的大明寶鈔,絕對不會重蹈元朝覆轍的!”
“父皇,宋元的紙鈔,起碼一開始,都是能兌換成金銀銅錢的。”朱標知道父皇主意已定,但還是盡力提醒道:“我們的寶鈔卻不能兌成金銀,如何取信于民?”
“是,宋元的一開始能兌,你咋不說它們后來呢?”朱元璋反問道。
“后來,濫發太多,都兌不出來了……”朱標輕聲道。
“所以說嘛,既然早晚都要走到沒法兌現的一步,那咱直接從一開始就不兌,不就可以避免失信于民了嗎?”朱元璋沉聲說道。
“呃……”朱標都聽傻了,這是什么邏輯鬼才?人不能因為飯吃到肚里變成大便,就直接食大便啊?
“唉,好吧,其實是咱國庫沒錢,根本沒法做這個承諾。”朱元璋最后說實話道:“你放心,印多少咱心里有數,全套鈔法也絕對嚴格執行,不會出現你擔心的那種情況的!”
“唉,好吧。”朱標其實也知道,錢的問題不解決,新開國的大明朝,不是活活窮死,就是得活活亂死。
國家、朝廷、老百姓都太需要錢了,不管什么形式的通貨。就像沙漠中快渴死的旅人,能有水喝就謝天謝地,還顧不上挑水質。
至于將來可能會出現的問題,等出現了再設法打補丁吧……
洪武八年四月,大明通行寶鈔發行。
每鈔一貫準抵銅錢一千、銀一兩;鈔四貫合黃金一兩。
同時頒下鈔法,禁止民間以金銀物貨交易,違者治罪,有告發者即以其物賞給。但若有以金銀易鈔者,聽其自便。
凡商稅、課程,錢、鈔兼收,一百文以下的只用銅錢……
寶鈔和鈔法一經頒布,天下嘩然。富戶人心惶惶,挖地埋藏金銀,甚至有連夜將金銀賤賣,換成田產珠寶古董的……怎一個亂象叢生了得。
但朱家兄弟們對此茫然不覺,他們正為了演出忙得不可開交呢。
如今他們已經不在東大街賣藝了,那里是人來人往的要道,只要他們一上演,立馬就水泄不通,非得演完了才能恢復交通。
于是他們便在城隍廟廟祝的邀請下,轉移到了城隍廟前的戲臺上表演。這里能同時容納千余觀眾,可比在東大街寬敞多了。
而且在這里表演還可以買票,收入又比在大街上高多了,也穩定多了。
但更大的舞臺也就意味著更高的要求,雖然觀眾最愛看的還是‘武松打虎’,可還是得不斷推出新劇情,才能讓觀眾的熱情持續下去。
這也是哥兒幾個最后決定收下那幫混混的重要原因,因為再往下演,需要的角色越來越多,什么武大郎、潘金蓮、西門慶、鄆哥兒、何九叔、張青、孫二娘之類,光靠他哥仨肯定玩不轉。
得加群演啊。
起先朱楨還挺擔心,這幫混混能不能行,會不會搞得一團糟。
誰知四哥不光是天生影帝,還有收服小弟的特殊霸服。在位面之子的恩威并施下,這幫混混很快就對他兄弟幾個畢恭畢敬,尤其對朱棣那是俯首帖耳,令行禁止。
而且這幫混混演別的可能不行,但演《水滸》的話,就另當別論了。
不信伱看今日上演的《快活林》,武松醉打蔣門神。他們飾演蔣門神的手下,完全就是本色演出……
在朱楨聲情并茂的解說聲中,朱棣飾演的武松,一套醉拳打得出神入化,把蔣門神一群小弟揍得落花流水,然后跟飾演蔣門神的朱樉你來我往戰成一團。
“這武松使出了鴛鴦腿,一腿倒比一腿強,蔣門神難招架,叫武松打得直趔趄,一屁股坐在酒缸上!”
兩大主角對打到最激烈時,朱楨居然還別出心裁的讓人吹起了嗩吶。
高亢的嗩吶聲一響,臺下觀眾的情緒登時就攀上了高峰,一個個看的如癡如醉,喊得聲嘶力竭,叫好聲一浪高過一浪,直接穿破云霄!
這種狂熱的氣氛中,誰也不會注意到,臺下人群中,一個圓臉長須的近視眼,氣得鼻子都歪了。
不像話,真不像話!
那聲浪傳出戲臺,一直傳到街對過的酒樓,在樓里都聽得清清楚楚。
那酒樓二樓的臨街單間內,窗戶敞開著。一個身材、面貌和穿著都很普通的中年男子,正背手看著那戲臺下烏央烏央的人群出神。
“怎么樣,厲害吧?”邊上一個蓄著山羊胡子,教書先生似的男子笑道:“他們從東大街搬到城隍戲臺,演了三場,場場爆滿。好些人都是從中都城趕過來捧場的。”
“確實厲害。”中年男子點點頭道:“既不像雜劇,也不像滑稽,完全是沒見過的一種形式。”
“嗯,唱詞粗陋,演得也亂七八糟,毫無一絲雅意,可就是把老百姓給迷住了。”山羊胡子嘆口氣道:“這臨淮縣的城隍戲臺,也上去過不少角兒,都沒這本事。”
“莫非有什么妖法?”中年男子費解道。
“什么妖法?就是演的東西合下里巴人的口味。”山羊胡子道:“什么武松打虎,潘金蓮偷漢子,斗殺西門慶,全都是老百姓最喜歡的東西。”
“這么說,他們天賦異稟了?”中年男子問道。
“可以這么說。”山羊胡子捻須望著人群道:“能讓這么多人五迷三道,不是天賦異稟是什么?”
“能為我們所用嗎?”中年男子又問道。
“應該能。”山羊胡子點頭道:“我托衙門的人,抄了他們的戶貼出來。”
說著他從袖中掏出張紙片,遞給中年男子。那人接過來輕聲念道:
“洪灝,洪檳、洪基、洪焐、洪鍔,兄弟五個,臨淮縣人氏……”
念到一半,他皺眉道:“怎么父母的名字都沒填?”
“我打聽過了,那些犯官子弟都是很多這種情況,落戶時不填父親的名字,好不沾因果、重新開始。”山羊胡子解釋道:“聽縣里的李司吏說,這兄弟幾個的爹,是韓知縣的老上司,起先韓知縣對他們還有些照拂。但很快就翻了臉,不再管他們的死活了。”
“姓洪,韓宜可的上司……”中年男子似乎對大明朝的情況很了解,開始對號入座,但怎么也想不起有這么號人來。
“姓也有可能是假的。”山羊胡子幽幽道:“反正只要官府肯幫你改,想跟皇帝一個姓都沒問題。”
“嗯。”中年男子點點頭,放棄了對號入座的念頭。沉吟片刻道:“你出面吧,請他們到鳳陽,助我一臂之力!”
“是,明王。”山羊胡子恭聲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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