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院君止步。”李仁任卻攔住崔瑩道:“人家挖的是自己人的墳,你憑什么攔他們。不正說明心里有鬼啦?”
“如果讓他們發現,黃內侍之死的秘密,我們怎么解釋?”崔瑩氣得濃密的黑胡子直翹道:
“你還嫌現在麻煩不夠多嗎?到時候再引來天朝的雷霆之怒,咱們高麗可就真離亡國不遠了!”
“人都死了大半年了,他們還能查出什么來?”李仁任依然保持鎮定,語氣森然道:“退一萬步說,就算查出來又怎樣?這里是高麗,不是大明!”
“……”崔瑩聞言,定定看了李仁任半晌,方失笑道:“原來李院君早就下定決心,破釜沉舟了。可笑老夫還在這里瞎著急。”
“唉,崔院君,話不能這么講。風雨飄搖之際,我高麗能否存續,全賴都堂諸公,尤其是你我精誠團結,群策群力啊。”李仁任搖頭嘆氣道:“怎么能說是瞎著急呢?”
“嗯。”崔瑩點點頭,表示同意。
那廂間,使團一行將棺材拉回了迎賓館后院。
這會兒天已經黑透,羽林衛準備將黃公公的靈柩搬進空著的庫房去。
朱楨卻讓他們直接把棺材擺在天井里。
然后哥幾個和蔡斌林密一起,給黃公公守了一夜的靈……
翌日天光大亮時,朱楨起身給黃公公上了一炷香。
“黃公公,伱我雖未謀面,但我也知道,你肯定不愿意死的不明不白。”老六捻著香,沉聲道:“昨晚,我兄弟五人給你守了一夜的靈,這造化可不淺啊,天下誰能享受這待遇?所以今天我們要冒犯一下恁的遺體,恁應該沒意見吧?”
“恁要是有意見的話,就踢三下棺材板。”朱楨又道。
哥幾個聞言毛骨悚然,這要不是天亮了,能給老五直接嚇尿。
他們目不轉睛的盯著那棺材半晌。
“老,老六,一直沒動啊?”二哥甕聲甕氣道。
“這不廢話么,人都死半年多了,能動就怪了。”老四無語道。
“應該說,能動就好了。”老三抬杠道:“省得咱們動手了。”
“唉,可惜,開棺吧。”老六嘆口氣,也不知是可惜黃公公的死,還是可惜黃公公不能開口說話。
幾個羽林衛士兵,便用頭,將棺材板上的大鐵釘,一個個全都撬掉。
待最后一根鐵釘離開棺材板,老六默默戴上了連夜做的棉口罩。
老三老四老五也戴上口罩,老二卻不肯戴,覺得這有損自己男子漢氣概。
老四揮了揮手,士兵們便將棺材板小心的移開。
一股比臭魚爛蝦味還臭十分的臭味登時撲面而來,就算帶了自制的口罩,哥幾個依然被熏得險些作嘔。
至于堅持不帶口罩的老二,嘔得一聲,便跑到一旁大吐特吐去了。
說起來,他也是殺過人的主了……
看來氣味確實比畫面更讓人受不了。
三四五六圍到了棺材旁。
老五本就是醫癡,加之老六有意引導,所以他對人體十分感興趣,自然不會放過這個觀摩的機會……
四人壯著膽子湊上去一看,只見,我艸……
黃公公已經變成一具干尸,眼球消失不見,只剩兩個黢黑的大眼窩子,嘴唇也干癟下去,露出牙齒的形狀,真尼瑪恐怖啊。
朱楨卻雙手合十,謝天謝地。
他真怕黃公公的尸首,已經高度腐爛,那才真尼瑪惡心呢。而且只剩下骨頭的話,還能看出個屁來?
自己只是各種法醫劇愛好者,又不是專業的法醫。
幸好,東北這旮旯冬天來的早,黃公公去世時氣溫就已經很低了。所以沒來得及腐爛,就凍成了一具干尸……
“開始吧。”哥幾個便按照老六的吩咐,開始仔細檢查黃公公身上的衣物。
他身上穿著高級宦官的葵花胸背團領衫,頭戴烏紗帽,腰系犀角帶。
哥幾個檢查一番,完好無損。
“這都是死后給換上的。”老四篤定道:“看不出啥來。”
待老三完成畫影圖形,老六便吩咐進行第二步。
“除去衣物,小心剪開。”
老四自不消提,動手能力滿分。去年老五給兄弟們縫縫補補,也練出了裁剪的手藝,于是哥倆便拿著剪刀,小心剪開黃公公的衣物,將他的遺體徹底暴露出來。
“尸表檢驗。”老六吩咐道。
哥幾個便摸出老六給他們的放大鏡,開始湊近了黃公公的尸體,逐寸逐寸的檢查起來。
臨行前,老六給哥哥們一人一片放大鏡,不是為了讓他們看螞蟻,而是接受上次差點因為點不著火,活活餓死的教訓,讓他們取火用的。
沒想到這會兒用來驗尸了……
林密不敢靠近,只敢遠遠看著,幾位殿下幾乎要趴在棺材上的畫面。心中暗呼變態,龍種果然不是人……
別說,還真有發現。
“死者左手,食指中指,指甲斷裂,指甲縫中還有殘留的絲線。”老四高聲報告道。
“死者右手中指無名指指甲斷裂,指甲縫中有黑色……血跡。”老五給出專業判定。
老三快速在紙上記錄,老六仔細觀察黃公公的兩只手。老太監來了高麗,不用伺候人,只用人伺候,所以指甲留得很長。
“四根手指,指甲都是反向斷裂的。”老六補充道:“應當是抓損。”
說著老六便仔細檢查起死者項下。雖然黃公公已經成為干尸,但在放大鏡下,他脖頸間依稀可辨出布帶緊勒之痕跡。
此外,在勒痕附近,還有幾道很明顯的抓痕,正好可以對上他手指的抓損。
“他這是在緊抓繩索時,用力過猛,非但在脖子上留下抓痕,還把手指甲給抓折了。”老四沉聲道。
“這分明是不想死啊,不像是萬念俱灰上吊的人。”老三道。
“沒錯,人的脖子一旦被吊起來,雙臂就抬不起來了。”老六點點頭道:“所以自縊是沒法自救的。”
“嗯,只聽說投水自盡后,有后悔又游上岸的,從沒聽說上吊到一半,又后悔自己下來的。”老四點頭道。
“那他這手指,和脖子上抓痕,明明就是在自救啊。”老五喃喃道。
“但如果只是被人從背后勒住。”老四忽然轉到老三身后,用抬棺材的繩索,箍住他的脖子。
老三便兩手猛抓他的手臂……
“這么說,黃公公不是自縊?而是被人從背后勒死的?”這下連老五都明白了。
“快松開,三哥要翻白眼了。”老六趕緊提醒四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