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面來風閣中。
“只能說還不算徹底無可救藥。”何真嘆氣道:“一群記吃不記打的東西。好好跟他們說話從來沒用,老朽是真對他們不抱希望了。”
“還是要治病救人,爭取讓他們改過自新的。”朱楨看一眼何真。
“是,殿下說的是,只能盡力而為了。”何真點點頭道:“不過老朽已經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了。”
說著他拱拱手,懇切道:“老臣聽聞殿下創辦了一所國子大學,厚顏請求殿下也能在嶺南招生……說直白點就是給這些人家的子弟留一點名額,讓他們好好長長見識,學學忠君愛國,才能跟他們父輩不一樣啊。”
朱楨露出恍然的笑容,為了讓自己放心,老何這是要送人質啊。
“何老有這個心,真是廣東土豪的福氣。”既然他這么上道,朱楨也不能沒表示。
“按說想上國子大學得從縣里府里省里一層層考上去,不過何老既然開了口,本王就特批給你三十個名額,自己看著分配吧。”
“多謝殿下。”何真感激不盡,道謝連連。
“不過丑話說在前頭,國子大學寬進嚴出,你送些草包進去,到時候都難看。”朱楨笑道:“本王可不能再給你們開后門了。”
“殿下放心,我們也是詩書傳家,子弟不都是草包,”何真也笑道:“肯定優中選優,不能給廣東丟臉。”
“哈哈哈,何老這么說,本王就放心了。”朱楨大笑著點點頭,兩人很快便芥蒂全消,如膠似漆起來。
在何真與楚王殿下初步建立起友誼之后,廣東的局勢也徹底平穩了。
布政司、按察司、廣州府,還有兩個縣衙都在忙著審理陳年積案。土豪們都被關在小院里日復一日的寫交代材料。
至于朱亮祖也早就借口檢查戰備情況,跑到廣西去了。畢竟無數人已經證明過了,遠離老六,有益身心健康。
一直到了七月上旬,他才敢重新在廣州露面。
“不容易啊,終于等到這一天了。”看著熟悉的廣州城,永嘉侯久違的意氣風發。
“是啊,今天正式開拔的旨意一公布,看誰還能奈何得了將軍。”他手下將領也大有守得云開見月明之感。
“這就叫小不忍則亂大謀。”朱亮祖得意的攏著整齊的虬髯。
數日前,傳旨欽差便已經進了廣東,今日便可抵達廣州城,他正是回來接旨的。
欽差將會宣布最終發兵的日期,從接旨的一刻起,所有軍隊和兩廣地方官府,就完全進入戰時狀態了,一切都要為戰爭讓路
當然也不可能再因為非軍事因素臨時換帥了。至于軍事因素,朱亮祖一點都不擔心,打仗他還從來沒輸過。
為了迎接這個期盼已久的日子,朱亮祖還特意修了胡須,剪了鼻毛,換了身嶄新的蟒袍,腰間玉帶也擦得锃亮,比當新郎官那天還上心。
畢竟他三不五時就當回新郎,徹底解脫的日子卻是千年等一回。
一行人意氣風發策馬進了廣州城,老百姓都形成條件反射了,一看到是征南將軍府的人,就趕緊推車提筐,扶老攜幼往道邊躲避,唯恐被這些橫沖直撞的活土匪撞到。
朱亮祖的手下哈哈大笑,回來了,都回來了。好日子終于回來了!
愉快的心情直到在大北門外,見到傳旨欽差的那一刻才戛然而止。
看著那個身材魁梧,面如重棗,狼眉鷹目的年輕人,在數百騎簇擁下來到自己面前,朱亮祖瞳孔猛地一縮。
“永昌侯?!”
“永嘉侯。”來的居然是藍玉,他騎在高頭大馬上,似笑非笑的看著朱亮祖。
“伱不是在西北嗎?”朱亮祖心砰砰直跳,有些失態的問道:“怎么跑到廣州來了?”
“永嘉侯這話說的。”藍玉放聲大笑道:“你我這種身份的人,還能沒事跑不成?當然是奉旨辦差,來給永嘉侯傳旨了。”
“不過是宣布開拔日期,皇上還用特地把你從河州調回來?”朱亮祖聲音都明顯發緊。
“本侯也不知道是什么旨意。”藍玉卻故意賣起關子道:“得等到正式宣旨的時候才知道。”
“哎好,請。”朱亮祖趕忙側身相讓。
他手下將領也明顯感覺不對勁了,紛紛交頭接耳猜測,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總之不會是好藥……因為藍玉這種人到哪都像是夜貓子進宅,不會有好事的。
永嘉侯惴惴不安的請欽差永昌侯進了將軍府,又在大堂前設下香案,做足了前戲,藍玉卻還是不宣旨。
“永昌侯,還在等什么?”朱亮祖悶聲問道。
“等楚王殿下,還有廣州城的官員。”藍玉摩挲著手中貼了黃色封條的牌匣,淡淡道。
“還要這么隆重嗎?”朱亮祖的手下嘟囔道。
“你說呢?”藍玉冷冷反問道。他雖然年輕,煞氣卻極重,那名指揮使當時就縮了脖子,不敢吭聲。
“那就等。”朱亮祖也不記得,過去這種場合有沒有觀禮的,但既然藍玉說有,那就有吧。
耐著性子等了盞茶功夫,林仲謨、道同、廣州知府孫定等羊城官員聯袂而至,甚至連致仕在家的何真都被叫來了……
這場面看的永嘉侯手下將領很是歡喜。“搞這么隆重也好,讓楚王好好看看皇上是多重視這次南征。”
“沒錯,這是給侯爺壯聲勢呢。”
“……”朱亮祖也是這么想,但看到藍玉那張倨傲冷漠的面孔,他實在不敢太樂觀。
又過了一會兒,楚王殿下的大駕也到了。
朱楨自打進廣州城,這還是第二回穿上他的袞龍袍,從行轅過來這一路,背后就讓汗浸濕了。
不過這會兒,也只能裝著若無其事的下了車,向迎接他的文武官員微笑致意。
“好好,都起來吧。”然后又對藍玉笑道:“永昌侯兩年沒見了,別來無恙啊。”
“末將拜見殿下!”藍玉的反應卻有些過于離譜,他居然走到老六面前一撩官袍下擺,推金山、倒玉柱,給楚王殿下結結實實磕了一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