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差行轅。
仲秋的廣州依然暑熱難消,八面來風閣的住客卻要離開了。
“一定要按照本王的計劃來,一定要張弛有度。既不要松下來,讓土豪以為風頭過了,也不能太過嚴苛,真逼反了他們。”朱楨叮囑兩人道:
“何真之前提的,讓廣東子弟到南京上學那茬,本王已經同意了。本打算讓他們明年開春去報道,但看這個形勢,本王決定提前給他們開個秋季班,先把人都弄到南京去放心。”
“是。”兩人深以為然,殿下這一走,勢必不能再關著那些土豪了。
“不讓他們有個忌憚,怕是不會太配合新政的。”
“本王也會讓何真管著他們的,實在搞不定,等云南那邊事了,本王還會回來的。”朱楨給兩人吃個定心丸,又給他們減壓道:
“以在江西的經驗看,大戶最抵觸的還是清丈田畝。清丈田畝的難度也最大,需要相當數量的專業人員。你們現在也沒這個條件,不行就先放一放。”
“是,多謝殿下體諒。”兩人感激不盡,他們都是經驗豐富的民政官,焉能不知在全省范圍清丈田畝的難度。
“本王也是考慮廣東的實際情況,這邊山多地少,最要緊的還不是清丈,而是編制戶籍黃冊。”朱楨點點頭,沉聲道。
“單是登記戶籍的話,難度要低很多,而且前番廣東也造過戶帖,也算有經驗。”林仲謨和道同松了口氣。
“這只是第一步,本王編制黃冊的目地也不是明確徭役,而是推行里甲制。”朱楨接著道:
“里甲制是破除宗族難題的利器,它的精髓就在于將上千戶的大宗族,分為一個個百余戶的小團體。團體內利益一致,諸事由里長甲首裁斷決定,這就讓那些族長宗老失去了權威。”
“它還能讓那些為數眾多,卻一盤散沙的小民散戶也形成組織,保護他們不受大族欺負,讓幾家獨大的局面一去不復返。”朱楨說完再次囑咐道:“一定要趁熱打鐵,盡快將里甲制推行到戶。”
“是,殿下放心吧。”兩人趕忙表態道:“這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我們豁出命去也要辦成它!”
“放心,沒有人再敢動你們了。”朱楨哈哈一笑道:“誰要是不聽話,你們找何真收拾他。”
說曹操曹操到,這時何真也來了。
“殿下要去貴州?”何真聞訊也吃了一驚。他被急急忙忙的叫來,看到行轅的侍衛已經開始收拾行裝了,還奇怪殿下難道這么快就要回去。
“嗯,那邊出了點意外,貴州宣慰使和同知都死了,可能會影響到大軍進兵云南,父皇不允許一而再再而三的計劃受阻了。”朱楨輕嘆一聲道:“便讓本王火速過去吊唁,順便穩定一下局面。”
“這樣啊,真是太辛苦殿下了。”何真理解的點點頭。
“攤上這么個爹,沒辦法。”朱楨苦笑道:“還好本王年輕,頂得住。”
說完他神色一肅道:“廣東這邊就只能拜托何公了,要是沒伱幫忙鎮著場子,本王是真不放心。”
“殿下只管放心。”何真也趕忙正色道:“相信到了現在,每個廣東人都能明白,殿下是真心為了廣東好。就算殿下不說,何某也會拼盡一切,幫助二位將殿下的新政推行到底的。”
“正因為有何公這樣識大體顧大局的定海神針,本王才能放心走人啊。”朱楨高興的點贊道,又緩緩道:
“本王已經跟市舶司打過招呼了,各家加入市舶艦隊,還是按照咱們起先談好的條件不變。”
“多謝殿下寬宏大量,”何真高興的抱拳道謝,知道殿下這是在投桃報李,趕忙表態道:“招安的事情也不用殿下操心,老朽會全程參與的,看誰敢得寸進尺!”
“哈哈,何老都致仕了,又給你加上擔子了,真是太抱歉了。”朱楨就是喜歡跟何真談事,倆人突出的就是個兩好擱一好,越聊越投機。
“此件事了,說什么也得給何老把爵位解決一下,朝廷太虧欠何老了。”
“唉,老朽都不……好吧,還是有點介意的。”何真苦笑道。
“怎么可能不介意呢,明升陳理那種狗屁不如的東西都能封侯,以何老的功勞節操連個伯爵都沒有,換了本王是要先跳腳,后撂挑子的。”朱楨表示理解道。
老六這話,是真搔到何真的癢處了。是啊,明升陳理這種被滅國的小輩都能封侯,他主動歸順,卻什么爵位都沒有。難道就因為當初他沒有稱王稱帝?確實讓人心里不爽。
雖然他如今六十耳順,已經看淡了功名利祿,卻越來越在意歷史評價,是真不想在史書上光板無毛,讓后人笑話。
“那就先多謝殿下了。”何真也不跟老六客氣,也沒必要客氣了。
“不必客氣,這是本王應該做的。”朱楨又對林仲謨和道同道:
“你們也要明白,廣東跟內陸省份不一樣,繁榮安定離不開大海。所以對造船業、航海業還有工商業,都要以保護和鼓勵為主,努力讓廣東變成大明擁抱南洋的橋頭堡。”
“是,下官謹記殿下的教誨。”兩人趕忙起身領命。
這時候藍玉也接到消息匆匆趕來,朱楨又當著四人的面,囑咐他們要精誠團結,齊心協力把廣東的事情辦好。
四人自是滿口答應,然后何真三人便識趣的告退,好讓殿下和侯爺單獨說話。
果然,一沒了外人,藍玉的臉色就不好看了。
“殿下,末將有個不情之請。”
“不行。”朱楨搖頭道。
“我還沒說要干啥呢。”藍玉無語道。
“不就是想跟我去貴州嗎?”朱楨呷一口茶水潤潤喉,這一陣高強度的面授機宜,嗓子都冒煙兒了。
“是。”藍玉點點頭道:“末將起先以為是來接替朱亮祖打云南的,這才接了這個差事。結果鬧半天,居然不從廣西打了,不能這么耍人啊,殿下!”
“誰說不從廣西打了。”朱楨安慰藍玉道:“不是要你率軍自滇桂古道攻打大理,策應北路和東路的攻勢嗎?”
“殿下,恁會不懂什么是策應?”藍玉郁悶道:“就是給人家打輔助,還不能打重了,不然影響整個戰局。說白了就他么是佯攻!”
說著他還鬧起了脾氣。
“我藍玉什么時候給人敲過邊鼓?這仗我不打,誰愛策應誰策應去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