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一早攻城,但實際上半夜里,元軍就開始行動了。
二更天,扛著沙袋、大石塊的普定部族人,便借著夜色的掩護,出營爬上平頂山,試圖填平那道干壕溝。
堡墻上火把照天,巡邏的土兵很快就發現了堡外的異動,馬上大聲示警。
沐英就和衣住在城門樓中,聞聲馬上出來查看,見狀沉聲道:“這是要填壕溝。還愣著干什么,趕緊照明!”
“快!”給他擔任副手的火布慕魁趕忙用羅羅語大聲吆喝:“把火把丟下去!”
那些土兵如夢初醒,趕緊把手里的火把丟到壕溝里去,引燃了提前堆在里頭的柴草,壕溝中很快便燃起熊熊大火,將整個山頂照的亮如白晝。
這大火非但能防止敵軍偷偷越過壕溝,還能照亮堡外。
那些借著夜色偷偷靠近溝沿的普定部族人,便全都現出了身形。
“射擊!”沐英高聲下令,土兵們便開始用標槍,打擊堡下的敵人。
之所以不用弓箭,是因為羅羅人也是農耕民族,會射箭的不多。哪怕是最精銳的苴穆軍土兵,大部分也都不會開弓。所以阿隆才會驕傲的強調自己是個老獵人,因為他是羅羅人中少見的弓箭手。
沐英便讓他們投擲標槍。首先這種武器最容易獲得,找根木棍削尖了就是標槍。此外上手也最快,稍加練習就能殺人。
而且它更大更重,居高臨下投射時,威力比弓箭大多了!
嗚嗚的破風聲中,城頭的土兵同時投下兩三百根標槍,瞬間就將壕溝邊的幾十名敵軍射了個透心涼。
密集的慘叫聲中,有敵軍同時身中四五支標槍,直接被釘死當場。更倒霉的是只中了一槍的,卻又拔不出來,只能帶著肚子上或者腿上的標槍倒在地上哀嚎。
“干得好,就是這樣投射!”沐英高聲對眾土兵道:“不要往遠處射,等待號令,集中瞄著壕溝邊上射,讓他們不敢靠近就算成功!”
眾土兵聞言深受鼓舞,一個個攥著標槍,瞪大了眼睛盯著壕溝邊,等待那些明軍小隊發號施令。
這是沐英為了迅速提高土兵的戰斗力想出來的法子,他將跟著水東水西軍隊一起趕來的那一千明軍,以小旗為單位,分散在堡墻各處,擔任守城骨干的同時,還要現場進行保姆級教學。
也就沐英能有這個耐心。要是換了藍玉,早就把這幫廢物全踢到堡外,讓他們肉搏去了。
在明軍骨干的指揮下,守城土兵不斷向堡下投擲標槍,射殺了一茬又一茬的敵軍,壕溝邊上很快便密密麻麻全是中槍的死尸。
直到元軍送來木盾牌,讓普定部的族人一個舉著盾牌在前頭掩護,其余人跟在后頭躲避標槍,徐徐向壕溝前進,他們的傷亡才降了下來。
但填平壕溝的進度也大大遲緩了,到天亮時,進度最快的一段還沒有填平三分之一。
而且這時候,沐英已經準備好了破解之法。
他早就命人將全堡所有的菜油、豬油、茶油之類的油脂裝罐集中起來備用,一看到元軍用大木盾充當壕車,馬上便命人將油罐取來。
每一個油罐都是半滿,罐口用浸滿油的碎布塞住。明軍士兵兩人一組,一個用火把點著罐口的碎布,另一個將熊熊燃燒的油罐雙手投擲出去。
明軍的投擲技術堪稱神乎其技,幾乎每一個油罐,都能穩穩落在那些木盾后。
普定部土兵嚇得紛紛躲閃,咔嚓一聲,油罐落地摔個粉碎,油花四濺淌了滿地,緊接著便被碎布點著,火焰呼的一下就竄起一尺高。
士兵慘叫著丟下盾牌,脫掉著火的衣裳,從火焰中蹦出,登時就亂了套……
“愣著干什么,標槍射擊!”明軍士兵一邊張弓搭箭,一邊急聲催促看熱鬧的守軍土兵。
土兵們如夢方醒,趕緊擲出標槍,將失去掩護的敵軍射殺。
看著敗退下來的普定部土兵,被燒的滿臉水泡,甚至整塊皮都焦黃破裂,露出里頭鮮紅的血肉,普安羅山兩部的首領全都驚呆了。
他們也不是沒攻過城,但跟這一比,就跟過家家差不多。哪見過這么慘烈的場面?
“水東水西這么狠的嗎?”當雄倒吸冷氣:“這還沒摸到堡墻,普定部就先折了好幾百了吧?”
“怕是不止,”木乃也喉嚨發干道:“咱們真要趟這渾水?”
“沒辦法,想走也走不了了。”當雄回頭看看山下,只見那些穿青黑色軍服,戴黑纓、穿扎甲的元軍,已經組成一道嚴密的防線,甚至還設了拒馬和鹿柴。
這顯然不是為了防衛明軍,而是防止他們當逃兵的督戰隊。
果然過不多會兒,便有元軍騎著馬過來傳令:“元帥有令,普安羅山兩部,也立即上去填壕溝!有臨陣脫逃、畏縮不前者,斬立決、殺無赦!”
“快點!”那元軍小校傳令之后,便就地督戰,催促兩人趕緊進兵。“天黑之前必須填平壕溝,否則所有首領軍法從事!”
兩人嚇了一跳,這幫蒙古人素來不把他們當人,說軍法從事絕對不只是唬人的。只好趕緊命令各自的族人,加入填壕溝的隊伍。
在元軍督戰隊的壓力下,填壕溝的土兵,一茬接一茬沖到壕溝邊。
盡管守軍已經盡最大努力阻擊了,但對方采用人海戰術,他們還真沒法破。
他們造成的殺傷已經夠大了,但還是會有數不清的土兵,前赴后繼丟下沙袋、石塊。拿命將壕溝一點點的填平了……
到了天黑時,土兵們已經填出了東西兩條丈許寬的通道,南北兩條通道也接近填平了……
而代價,也十分慘重。
壕溝上下層層疊疊全是土兵的死尸。甚至就連那些通道本身,也夾雜著大量的尸體。能清晰的看到無數手腳頭顱從沙袋和石塊中露出來,看上去十分的恐怖。但在生死瞬間的戰場上,根本無人在意。
夜晚收兵時,當雄,木乃和牛乞向咬柱稟報了各自的損失,傷亡加起來整整超過三千人。
咬柱卻絲毫不動容,在他眼里這些低賤的羅羅人根本不是人,他只淡淡道:“死的都是老弱病殘,就當給你們族里減輕負擔了。重傷號就不用治了,直接給個痛快吧。其余人抓緊休息,明日正式攻城。”
然后便吩咐部將,夜里守護好通道,不要讓城上的明軍趁夜破壞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