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更鼓敲過,出去做最后偵查的牛方,回來稟報說:“紫云樓里的人已經沒了動靜,但是魯王殿下也沒出來。”
“正常,他們兄弟多年不見,還不得同榻而眠抵足長談?”陶真人卻不以為意道:“咱們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管他出沒出來了!動手的時候讓弟兄們小心點就是了。”
“哎,好吧。”牛方點點頭,便轉身看向天井里,兩百余名已經換穿了兗州衛軍服的教徒,沉聲對他們道:
“今晚為了保護重要人物,魯王府排了雙崗。但因為大量護衛被魯王派出去找藥引子了,所以不得不從兗州中衛臨時抽調了一千兵力補充進來。”
“所以,雙方并不認識。”頓一下,他便吩咐道:“這就給了咱們可乘之機,我們將扮成兗州中衛的兵馬,逼近紫云樓!”
“紫云樓的管事牌子是我們的人,他會設法讓我們進去。到時候跟著我走就行。”牛方指著掛在墻上的那幅地圖道:“這是他畫的紫云樓內的格局圖,朱楨和朱雄英住在正寢,我們進去后直奔這里——這兩人就是我們的目標!”
牛方又一指地圖旁的兩張畫像。上面一個是面相兇狠的中年男子,另一個是長的有點像唐氏兒的少年……
“這兩張畫像是我們的人偷偷臨摹的,畫的有點倉促,做個參考吧。”牛方說完又把兩張畫扯下來:“算了,到時候我現場指給你們看。”
幸虧他今天最后見到了那位六王爺和皇長孫的真容,不然要真憑著這兩幅畫,十有八九要認錯人。
吩咐停當之后,他回頭請示師父時,見陶真人也穿上了官軍的盔甲,還刮掉了胡子。
“師父,恁這是?”牛方驚喜道。
“我與汝等同去。”陶真人淡淡道:“成則同生,敗則共死。”
教徒們登時士氣為之一振。這世上沒有比主將身先士卒,更好的激勵法子了。
“出發吧。”說完,他便帶著教徒們,列隊出了登瀛閣。
兩百教徒就這樣扮成巡夜的衛兵,大搖大擺的穿行在王宮的甬道巷子里。遇到了許多次王府的衛隊,全都沒對他們進行盤查,就這么讓他們輕而易舉來到了紫云樓北面的高墻下。
這時,從墻角陰影里出來個火者,迎著隊伍走過來。
那火者小聲道:“你們才來?”
“你是?”牛方警惕的看著對方,還舉起燈籠照了照他的臉,黑咕隆咚也看不清個啥。
“我是穆公公派來的。”那火者用一句切口,打消了他的疑惑:
“千變萬化,我心光明。”
“憐我世人,憂患實多。”牛方也應一聲,雙方就算接上頭了,這下徹底不再懷疑對方的身份。
那小太監輕聲道:“紫云樓有個不用的側門,他們的侍衛不知道,沒有把守。”
“好,帶我們過去。”牛方喜道。便跟著那小太監繞到深深的甬道中,果然看到一道不起眼的小門。
“這里原是工匠建樓的時候貪圖運送材料方便,開了一處小門,所以距離紫云樓最近。完工時應該堵上,結果不知怎么給忘了。”小太監小聲介紹道。
說著他推開那道小門,指著前頭不遠處的樓閣道:“那里就是紫云樓了。”
“上!”陶真人低喝一聲。帶著手下教徒逼近了紫云樓,他的心砰砰直跳!
自己等了整整十年,終于等到了這個機會!不是為了誰的造反事業,而是為了向一個人尋仇!只有親手殺了那小子,自己才有臉去見九泉下的弟兄們。
須臾,一行人來到了正殿門口,借著昏黃的燈光,能看到匾額上‘紫云樓’三個遒勁的大字,匾額下,還有披甲衛士列隊矗立。
牛方看了看師父,陶真人便指了指兩側,兩人便按計劃分兵,陶真人帶了大部分人馬,從西稍間摸進去主攻。牛方帶了二十個人,從東稍間摸進去佯攻。
只要任何一方開打,另一方就馬上動手,兩邊開花,讓敵人顧此失彼!
正是夜半三更人最困倦的時候,那些衛士雖然紋絲不動的站著,警惕性卻很差。
結果讓陶真人一行都摸進內寢了,依然沒有發現他們!
終于,跟自己朝思暮想的仇人,只隔著一道帷幔了。他強抑著激動的心,伸出顫抖的手,猛地一把扯開帷幔,教徒便端著武器沖了進去。
一進去,教徒們就涌到那張雕龍畫鳳的花梨木大床邊上,舉起刀槍一個勁兒的猛刺。
乒乒乓乓一頓,卻沒聽到一聲慘叫,陶真人奇怪的叫住手下,上前扯開被子一看,登時愣在那里。
只見被子底下根本不是真人,而是燒給死者用的那種紙人。紙人已經被捅的稀碎。臉上也破了兩個大洞,好巧不巧正在雙眼的位置,看上去詭異極了。
眾教徒也全都驚呆了,本來就是愚昧迷信之人,不然也不可能信了鬼話來送死。見狀嚇的魂飛魄散,以為老六是死人變的呢……
陶真人倒是保持清醒,他剛要開口,卻聽不遠處傳來牛方凄厲的大叫:“師父,都是假人!啊……”
話沒說完就變成了慘叫聲。
這時四周的帷幔被次第扯下,無數全副武裝的侍衛,從四面八方涌了出來,將陶真人一伙團團圍住。
眾教徒這時反而清醒過來,開始瘋狂的負隅頑抗。他們都想的很清楚,當場戰死一了百了。如果投降的話,非但要飽受酷刑,還會牽連家人。橫豎最后都是個死,還不如當場拼個痛快,帶走一個不虧,帶走兩個有賺。
可他們雖然武藝高強,但在配合默契的軍隊面前,個人的武力完全不值一提。而且這些侍衛都是要專門訓練室內作戰的,有一套專門適應狹小空間混戰的陣法。
明軍侍衛以三人為小組,呈品字形列陣,前頭的一個主攻,后頭的兩個負責防守,并給主攻手創造殺敵的條件。
而在整體上,明軍侍衛各個小組之間也可以互相支援,就像一部高效精密的殺戮機器,瘋狂的收割著敵軍的生命。
短短盞茶功夫,一百八十名刺客便盡數了賬,就連那陶真人也重傷倒地被俘。
他寄予厚望的這場刺殺,就這樣草草結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