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朱老板點點頭,有些不好意思道:“天朝的皇帝就一心一意經營好九州十三省……對了,將來大寧、遼東、貴州還要設省。這么大的地盤兒,朝廷已經管不過來了,貪多嚼不爛,手伸得太長反受其累。”
“那內云南還是給朝廷治理吧。”朱楨便主動道:“兒臣有外云南就行。”
“不用,云南是滇王的。”朱元璋早就已經深思熟慮過了,云南是朝廷和海外藩王的紐帶,不能斷了這個聯系,便斷然搖頭道:
“咱都給你想好了,以后你一個兒子在昆明管云南,一個兒子在蘇州管海政衙門,一個兒子在外云南管這些海外省,這樣將來省得爭家產了。”
“兒臣遵旨。”朱楨跪地接旨。
朱元璋把上諭遞到他手中,忽然眼圈一紅道:“還是虧了你了……”
雖然他也看過朱楨繪制的世界地圖了,但還是根深蒂固的認為,只有華夏大地才是好地方,之外的地界再廣闊也是蠻荒之地……
“父皇哪里話,能給兒臣這么大的自由,兒臣真的感激不盡。”朱楨端端正正給父皇磕了三個頭道:“兒臣定為皇上守好西南,開疆拓土!惟愿父皇保重龍體,笑口常開!”
“好,吾兒也保重。”朱元璋揮揮手,別過頭去。
“兒臣告退。”朱楨又磕了三個頭,這才緩緩退了金殿。
朱元璋看著朱楨遠去的背影,忍了半天的眼淚,終于滴落下來。
離開乾清宮,又去了萬安宮跟母妃道別。
“這才回來幾天,又要走啊?”胡貴妃拉著寶貝兒子的手,哭得稀里嘩啦。
“放心,孟煵還不走,有人陪你玩。”朱楨柔聲哄著老娘道。
“孫子是孫子,兒子是兒子,誰也代替不了誰。”胡貴妃哭道。
“那不行你就跟我去昆明吧。”朱楨也不放心這個酒鬼老娘。而且宮里規定,藩王就藩,生母是可以申請同去的。
“這個么……”胡貴妃卻打起了退堂鼓。“你母后身體那樣,宮里上上下下都得我管著,我怎么能走得開?”
“你會管嗎?”朱楨深表懷疑:“不都是十一十二的娘在幫你管嗎?”
“伱這臭小子,都要走的人了,還讓老娘下不來臺。”胡貴妃郁悶道:“郭惠妃和胡順妃確實替為娘分擔了不少,但大主意還得我拿。”
“唉,好吧。”朱楨無奈點頭道:“那我就囑咐你一件事。”
“戒酒。”胡貴妃道。
“好家伙,都會搶答了。”朱楨苦笑一聲道:“但是你得做到啊。別讓我擔心。”
“我真的戒了,現在每天只在吃飯的時候喝。”胡貴妃有些心虛道:“最多睡前再喝一點,不然睡不著覺。”
“這他么就四頓了!”朱楨險些破防。
“行吧行吧,那以后我把早酒也戒了。”胡貴妃只好讓步道:“總得一步一步來吧?”
“好吧。”朱楨嘆口氣道:“我不是想剝奪你的愛好……”
“只是為了身體,你要節制。”胡貴妃又搶答道。
“對。”朱楨點點頭道:“這個兒子真能嘮叨,是吧?”
“兒子,娘愿聽你嘮叨。”胡貴妃笑著搖搖頭:“聽不到你嘮叨的日子太難熬了。”
“……”朱楨鼻子一酸,險些掉下淚來。
最后一家人齊聚坤寧宮用了午膳,這一餐,既是給老四接風宴,又是給他們的送行宴。
宴后,哥倆便拜別了父皇母后,出宮回府準備次日啟程。
出宮之后,朱楨忽然從金輅上探出頭來,對一旁騎行的朱棣道:“朱千戶。”
“王爺在。”朱棣進入角色倒是挺快,不愧是老演員了。
“你給本王去江東門碼頭接個人。”朱楨便吩咐道:“收拾得干凈點,別給本王丟臉。”
“我這剛洗了澡,換了衣裳。”朱棣摸了摸臉道:“就是這臉,怎么洗,它都洗不白啊。”
“哦,那就拿束花去。”朱楨就讓宮女從金瓶中抽出一捧紫色的桔梗花,遞到朱棣手中道:“態度好一點,不要擺架子,去吧去吧。”
“哎,遵命。”朱棣便一頭霧水的拿了花,撥馬趕往江東門碼頭。
便見一艘市舶司的官船,剛剛停靠碼頭,搭好舷梯。
朱棣一眼就看到立在船頭上的徐妙云,這才知道老六讓自己來接的是什么人。
他嘴巴登時張得老大,整個人都被巨大的幸福感包圍了。
直到徐妙云從舷梯上奔下來,撲到他懷中,他才回過神來,猛的抱住已經成了淚人的妻子,兩口子抱頭痛哭起來。
好一陣老四才平復下情緒,奇怪問道:“你怎么來了,不是說好跟岳父一起回京嗎?”
“聽說王爺蒙難,臣妾實在等不及啊,塘沽開了今年第一班船,我就趕緊回來了。”徐妙云心疼的捧著老四的臉道:“王爺受苦了……”
“沒事,我有弟兄們罩著,能受什么苦,還胖了呢。”朱棣也抬手捧住徐妙云的鵝蛋臉,只見她當年豐腴的鵝蛋臉,已經瘦成了瓜子臉。可把老四心疼壞了。“倒是害妙云擔心了。”
“我沒事的。”徐妙云也奇怪的看著老四手里的花。“王爺不知道臣妾要來?”
“啊,這是老六讓我帶的,說讓我接一個重要客人。”朱棣苦笑道:“來了才知道,居然是你。”
“六叔永遠那么細。”徐妙云感動的接過花來,破涕為笑道:“是他吩咐劉家港的官船緊趕慢趕,這才趕上了王爺的趟。”
“是啊,老六對咱們一家實在太好了。”朱棣說著嘆口氣道:“可惜明天我就要跟他去云南了,咱們又要分開了。”
“不,不分開。”徐妙云卻搖搖頭,堅定道:“我要跟王爺一起去云南。”
“那怎么行,那種地方會要人命的。”朱棣嚇一跳,又有些低沉道:“再說我已經不是王爺了。”
“沒事,王爺能去的地方我就能去。”徐妙云卻很堅決道:“再說正因為你不是王爺了,我才更得去!就算是戍卒,也總得有個洗洗涮涮的婆娘啊。”
“那不至于,老六已經任命我為千戶了。”朱棣趕忙道。
“那我就是千戶妻子。”徐妙云使勁摟住他道:“總之你去哪我去哪,不能讓你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娘子……”朱棣鼻子一酸,嘴巴一撇,眼淚又掉下來。
兩口子在那里卿卿我我個沒完沒了,三個兒子站在一邊,半晌插不上話。
朱高煦忍不住小聲問高熾道:“大哥,咱們是親生的嗎?”
“我看懸。”朱高熾嘆了口氣道:“母妃說了,去云南也不帶著咱們,讓咱們在大本堂念書。”
“唉……”小哥仨一起嘆了口氣。
翌日一早,老六一行啟程離京。
太子率百官相送,儀式辦得十分隆重。
朱楨看著眼前鼓樂齊鳴,儀仗如云的場面道:“大哥,我明年還回來,有必要搞這么大陣勢?”
“當然有必要了。”朱標笑道:“你辛辛苦苦兩年半,勞苦功高,自然要隆重一點了。”
“那下回別這樣了。”朱楨笑著跟大哥熊抱一個。
“下回還這樣。”朱標大笑著與他揮手告別。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
“兄弟齊心,其利斷金!”
言罷,朱楨率眾登船,逆流而上。
太子目送著他的坐船,緩緩離開金陵,良久不肯轉回。
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