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亂還在繼續,所有野人都在朝湖邊那道人影投來目光,大家似乎已經全都忘記了,今天月祭仍在進行中,湖中的月之眼尚未閉合。
而在沙地中的那張兜網之內,天狼看到突然現身的沐游,也是目瞪口呆了數秒,才反應過來,頓時狂喜。
他沒死?
他真的做到了!
原本在自己被生擒,眼看著脫身乏術時,天狼的心已經沉入了谷底,卻沒想到短短幾秒內,就讓他的心情迎來了過山車般的劇變。
此時在湖邊,沐游也正在低頭觀察自己的復原后的身體。
身上這層赤霄戰甲,不,應該叫戰衣,就像一件真正的衣服一樣,如臂使指,重量輕盈的幾乎感覺不到它的存在。
但就是這么一件輕薄的戰甲,卻給他帶來了不亞于普通野人的防御力和身體素質。
剛才在水底復活后,沐游看到上空那名剛剛躍起的野人,心里忽然冒出一個想法:或許他有能力阻止對方跳湖。
沐游順從了這個想法,于是他也真的成功了。
他只是稍一屈膝,整個人便像一道火箭一樣從水底彈出,飛起一腳,直接將這個野人大漢踹飛了出去,而他自身毫發無傷。
這個過程中爆發出的力量和速度,放在之前沐游絕不敢想象,但在這套戰衣的加持下,這一切卻仿佛理所當然。
此外,就是這套戰衣本身的防護作用:戰衣的堅甲內部,有一層看不見的保護罩,覆蓋了他的全身,類似于麒麟的鱗片,不但可以隔絕各種腐蝕和詛咒能量,還可以隔絕寄生物的侵入。
也就是說,只要戰衣還沒有被完全破壞,寄生行為就不可能實現。
沐游也不得不佩服機械師的天才,這套戰甲完美符合了他最初的設想,如果淬煉中沒有發生縮水,這戰衣的確可以將神族武裝成完全克制噬神獸的形態。
只可惜……
沐游搖了搖頭,戰衣強歸強,但終究是外物,除了戰衣之外,他更在意的是自己本身的變化。
此刻,他的身體完好如初,沒有任何傷口,一切看似和跳入月湖前一模一樣。
但是沐游很清楚,不一樣了:他的體內,多出了一只月蝶!
在剛才無數月蝶返還他身體組織的過程中,跟隨他的肉身復原,一同成型的蝴蝶。
不過,這只月蝶和其他月蝶不太一樣,首先體型比其他月蝶巨大得多,其次存在狀態也完全不同。
如果說其他戒林生物體內的月蝶都是與生俱來,伴隨著生物整個生老病死的周期,平時看不見摸不著,但卻是等同于靈魂一般不可或缺的存在,一旦沒了就會死。
他這只月蝶則是臨時‘寄宿’在了他體內,沐游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它的存在,就算這只月蝶將來飛走,也不會對他本身造成什么影響。
而這只月蝶的‘寄宿’,也給沐游帶來了兩種特殊能力。
第一,他現在可以直接看到其他生物體內的月蝶。
這種藍色蝴蝶,當尚未孵化,位于生物體內的時候,本來應該是不可見的狀態。沐游現在卻可以用一種‘上帝視角’,直接看到周圍每個人體內的月蝶輪廓。
也正因此,沐游可以清晰的分辨出,在場哪些人體內的月蝶有著問題。
土生土長的戒林生物,體內的月蝶都應該是和生物本身處于一種十分和諧的狀態,就像靈魂和身體的契合一樣,自然而然,完美無缺。
就如此刻,在場的絕大多數野人,體內的月蝶都是這種很自然的狀態。
但也有相當一部分人群,體內的月蝶狀態明顯有些不正常。
這部份人,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都是寄生者!
因為這些人原本的意識被寄生獸強行鳩占鵲巢,表面上看起來毫無異樣,但體內的魂蝶,卻無法和外來的思想完全契合。
而第二種能力:沐游感覺自己似乎可以通過肉身接觸,用體內這只月蝶,間接控制其他人體內的月蝶。
就比如……
沐游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正想要找個人試驗一下。
一道大吼聲忽然響起。
“他不是月祭之子!!!”
就在這時,尤曼的聲音如同滾滾天雷,傳遍全場。
附近的嘈雜聲被這道大吼強行壓了下去,現場暫時安靜了下來,周圍的野人下意識的朝尤曼看來。
“他不是月祭之子!”
尤曼再次重復了一遍,遙遙的指向沐游:“他只是一個外人,外族人怎么可以算是月祭之子?”
“何況,你們仔細看他的身上,看到他身上的衣物了嗎?從月湖里出來的人,怎么可能有衣物?”
“昨天,我們都是親眼所見,這個人在月湖中尸骨無存,說明他根本沒有獲得月湖的承認!”
“他只是用了投機取巧的辦法,躲過了月湖的抹殺,這樣一個想要蒙騙我們的人,怎么能算是月祭之子?又怎么配和先王相比?”
尤曼一番詭辯,順利帶歪了周圍的野人。
不少野人都開始本能的撓頭思索起來。
貌似尤曼說的也有道理,有關月祭之子,其實并沒有一個書面的定義,只有一個廣義上被眾人接受的說法:跳入月湖中還能存活下來的人,即是月祭之子。
然而這里的‘人’,其實在廣大野人印象中,還有一個沒有明說的附加條件:‘本族人’,外人從湖里跳出來,到底算不算月祭之子,這的確是個問題。
如果算的話,他們作為先民,一個獨立完善的種族,卻要接受一個外人的領導?
而如果不算,這個外人又為什么能獲得月湖的認可,死而復生再次現身?
這人究竟是不是月祭之子?
不少野人糾結的腦子都快冒煙了,以他們的智慧,著實不適合進行這種深度的思考。
尤曼看到大部分野人面露迷茫,發現勉強將這股認可月祭之子的趨向壓制了下去,也是大喜,急忙朝遠處沙灘上的幾個寄生者投去一個眼神。
沙灘上幾名野人立即會意。
管他是不是月祭之子,只要在對方坐實這個身份之前將他干掉,那么是與不是都沒有意義了!
之前被沐游踢飛的那名野人,此刻從沙地中爬起,朝沐游直沖而來。
“這人不是月祭之子,他在弄虛作假!看我破除他的假象,讓他顯出原形!”
野人口中高喊著破除假象,然而臉上卻帶著騰騰殺意,明顯是沖著要沐游命來的。
不遠處的漁網中,天狼到這一幕頓時大驚,也瞬間明白了這些寄生者的想法,急忙想要救援。
可惜身周四個野人也知道現在是關鍵時刻,死死拖拽著繩子壓制著天狼,不讓他有掙脫的機會。
天狼只能眼睜睜看著沐游直面這個寄生者的沖擊,兩人的體型對比實在過于懸殊,就好像石頭砸向一顆雞蛋,結果幾乎沒有懸念。
此時沐游卻還在觀察自己的手掌,直到野人即將臨身之時,他才抬頭掃了眼沖來的男人。
在他眼中,向他沖來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只幽藍色的蝴蝶,他能夠清晰的看到對方體內那一道幽藍色的輪廓。
電光火石之間,野人已經臨身,沙包大的拳頭裹挾著破空聲朝沐游砸來。
沐游在身上戰衣的支持下,只是朝側方鬼魅的橫移一步,便完美的避開了這一拳。
一拳砸空,野人也不由愣了一下,沒想到沐游的動作會如此靈巧。
他剛準備收回拳頭揮出第二拳,卻見在他身下,沐游已經揮起了右掌,一掌蓋在了他的胸前。
這一掌毫無蓄力過程,似乎只是隨手一揮,沒什么力道可言,輕飄飄一掌下去,沒有讓野人的身位發生任何變化。
然而,這一掌卻像是蘊含著某種內勁,野人的后背上,十數道肉眼可見的幽藍色的能量線條,被從野人體內嘩的拍了出去。
這些幽藍色能量離開野人身體后,在空中快速糾纏成型,最后凝成了一只熟悉的藍色蝴蝶,在半空翩翩起舞,飛到沐游身邊,繞著他飛了一圈,隨后飄向了月湖。
而沐游面前,被打出了體內月蝶的野人,則石化當場,全身一動不動,面色呆滯。
直到數秒后,野人瞪圓了眼珠,帶著極為痛苦的表情,轟然倒地,渾身生機快速消散。
而在野人倒下后,他的背后這才延遲一般的結出了一顆蟲繭,蟲繭開裂,內部卻空空如也,并沒有想象中的蝴蝶結出。
“果然會死嗎……”
沐游看著倒地的野人,呼了口氣。
早在剛才,他發現自己似乎可以操控他人體內月蝶的時候,他就在想,如果將其他人體內的月蝶直接拍出去,會如何?
這些月蝶又稱為‘時蝶’,理論上是它們賦予了戒林的生物時間,這里的生物才能保持存活,當生物死亡時,這些時蝶會孵化離體,收走生物的時間,回歸月湖。
那么,如果在生物尚且存活的時候,提前讓時蝶強行離體,是否會讓該生物提前死亡?
現在,沐游終于證明了這一點:只要月蝶離體,生物就會立即死去!
而這就意味著,現在的他,已經擁有了對戒林內生物生殺予奪的權利!
遠處傳來一陣嘩然,周圍的野人們都是一片茫然之色。
剛才沐游一掌將野人體內魂蝶拍出的場景,他們都看的清清楚楚,但是這一幕很難用常識理解:月蝶,還可以被人強行打出去?
人群中,卻有一些足夠年長的老年野人,眼中閃過震驚的光芒。
“月……月之審判!”有人激動的喊了出來。
“月之審判?這就是月之審判?”議論聲迅速蔓延開來。
一掌拍出魂蝶的場景,現場野人們大都很陌生,但要說‘月之審判’,卻幾乎所有人都聽說過。
傳說先王當年成為月祭之子后,獲得了一種神奇的能力:可以通過手掌接觸,代表月湖審判戒林內的任何本土生物,被審判的生物如果犯過大錯,便會當場暴斃。
只不過這個能力先王極少使用,一來二去這能力便變成了一個傳說,現在的年輕人也只是聽過這個名字,根本不了解具體的審判過程。
只有那些年長野人才知道,所謂的‘月之審判’,原理其實就是將目標生物體內的月蝶拍出去,讓對方提前死亡。
自古以來,這個能力只有先王擁有過。
而現在,這個從月湖中現身的外族人,完美還原出了當初的先王的能力。
這要不是月祭之子,那什么是月祭之子?
這些年長野人,頓時對沐游的身份再無懷疑。
周圍已經有不少先王的忠實信仰者,直接跪倒在地,涕淚交流的哭嚎:“先王,您終于又歸來領導我們了……”
“別跪!他是外人,他不可能是月祭之子!”
尤曼急忙大喊,想要繼續把水攪渾。
然而這次,他的聲音已經很難再壓過周圍的討論。
如果說沐游之前從湖中出現,還只是引發了月祭之子的討論,那么沐游剛才的這一手,便等于鐵證,徹底坐實了他的身份。
越來越多的野人跪伏在地,表示了對新王的臣服。
“還愣著干什么?給我殺了他!”尤曼忽然大喊一聲。
遠處正在壓制天狼的四名寄生者愣了一下,也是立即反應過來。
對方月祭之子的身份明顯已經不可逆轉,現在唯有殺掉這個新生的月祭之子,讓更多的寄生者有機會隱藏下來,還有一絲翻盤的機會。
四人中其中一名野人忽然暴起,從沙地中抽出一柄長矛,高喊著朝沐游殺了過去。
對方的秒殺能力確實很可怕,但這能力有個最大的弱點,那就是必須先用手掌接觸到敵人。
那么,只需要讓對方沒有出手的機會即可。
野人快速沖近,揮動手中長矛,想要靠著速度強行將沐游斬殺。
可惜,他也小看了沐游現在的速度。
在戰甲的支持下,沐游已經擁有完全不弱于野人的速度和力量。
長矛劃過,再次斬了個空。沐游卻已經閃現般的出現在野人身側,一掌拍出。
藍色的能量飛舞間,再次凝成一只月蝶,而中掌的野人則面容呆滯的倒下。
輕松擊殺了這名野人,沐游沒有停留,轉身朝著天狼的方向走去。
不遠處,正在壓制天狼的三名野人,看到沐游走來頓時一陣緊張。
其中兩人對視一眼,眼中狠厲之色閃過,忽然放開天狼,齊齊沖出,朝沐游一左一右殺來。
沐游毫不畏懼,面對同時沖來的兩人,冷靜的回溯時間,提前預知了他們的行動軌跡。
隨即戰衣發動,身形鬼魅般的連續轉移。
‘噗噗’兩聲,又是兩道月蝶接連被從兩人體內拍出。
沐游無視了兩名倒地的野人,徑直朝前方最后一個寄生者走去。
“別過來……你別過來!”
這名野人眼看著三名同伴以這種詭異的方式慘死,早已嚇破了膽,此刻只剩他一人,哪里還有跟沐游對抗的勇氣。
在沐游靠近之前,他便先一步轉身逃跑,不顧一切的著朝月湖外圍狂奔而去。
只可惜他還沒跑出多遠,后方便有一道紅色的身影倏忽飛來,后發先至。
等野人反應過來的時候,沐游已經瞬移般的出現在他身前,毫不客套,一掌拍出。
“噗!”
藍色的能量線條飄散間,最后一名野人也帶著極度的驚恐倒地,步上了四名同伴的后塵。(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