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之神看向沐游,臉上浮現了一抹狂熱的笑意。
“我第一時間探測了你們愚者的未來。”
“你們愚者本是兩個世界意志對抗的產物,為了對抗神性體系,源初世界意志將會在未來推動一名天道者的誕生。”
“而我無需改變這個事實,只需順水推舟,在其中的一些關鍵節點稍加干涉,讓這名天道者的天道類型,走向符合我預期的方向即可……”
沐游盯著混亂之神,瞇起了眼睛:“也就是說,從初代愚者時期,你就已經盤算好了這一切?”
混亂之神微笑:“不然,伱以為當初那些初代愚者,為什么能順利的逃回下界?以我們當時的實力,想要將他們全部滅殺在高天輕而易舉。”
“自那之后的千年間,我日復一日,小心翼翼的推導未來,影響未來……終于在某一天,成功推導出了你的存在,并且將你的力量導向了我想要路線……”
水母以一個旁觀者的視角,看到沐游走向了熟睡的林雪,看著深愛之人的睡顏,輕嘆了一口氣,右手掌慢慢抬起。
每個人,或者說每種陣營,都懷揣著各自不同的目的,最終在各種勢力的角力和拉扯下,方才造就出了眼下的局勢。
水母體聽到這個數字,也不由倒吸了口氣,怨毒的瞪著沐游:“你想和我同歸于盡?”
那是在一個冰涼幽暗的湖底,它昏昏沉沉的凝立在一方人頭石像上,下方一個聲音緩緩講述著。
“……這是決不能被外部世界所知的秘密,也只有在這個戒林的最核心之地,神性不可能到達的地方……”
不停地回溯,想要重新修正這一段過去。
“發生了什么?”水母體有些茫然,它知道這應該是后面某段還沒梳理到的記憶,只是不太明白為什么會突然跳轉到這里。
當水母再次睜眼時,它發現自己出現在了一片止界中。
那些時間線上的封閉圓環,每一道環都代表一次時間回溯,‘褶皺’則是時間靜止,‘斷裂’則是刪除自己那部分的時間。
“這里是,時間囚籠。”
水母體嗤之以鼻:“你看到過未來,那就應該知道,每一次重新來過,都會誕生一次不同的未來。”
整個止界中,也只有他們兩人保持著活動。
而現在,它需要在融合的過程中,將這些時間線上壞點和死結一個個全部梳理清楚,跟隨沐游的人生從頭到尾走一遍,直到徹底理解他經歷的一切,方才能完成寄生。
混亂之神還在炫耀一般的繼續自己的說明:“這片空間,是我在一千年前,專門為這一戰打造的場地。在這里沒有外人的干涉,只有你和我,你掌控過去,我掌控未來,我們有充足的時間,幾百年,幾千年,乃至數萬年?我都可以陪你耗下去。”
同時一股更強的天道壓制在他身上,令他一時無法動彈。
還包括他眼前的敵人,噬神獸。
‘種子’這個詞,讓他瞬間意識到了什么。
仿佛這里是他的地界,而混亂之神不是主動侵蝕他,只是被他邀請進來做客的一般。
三神權分立是個很微妙的平衡,混亂之種一直由秩序之種負責壓制,此刻隨著混亂的暴動,秩序之種也迅速的反應,立即散發出力量來壓制。
這里的‘很多人’,不止是愚者先祖,秩序之神,乃至兩種世界意志。
而他都撐不住,敵人能熬得住么?
當沐游從恍惚中回過神來,混亂之神已經出現在他身前,一手掐住了他的脖子,甚至混亂能量已經包覆了他的體表。
“那就,拭目以待吧。”沐游笑了笑,也不多爭論,只是轉向水母體,伸出了手。
“同歸于盡?不,會死在這里的只有你,將來的某一天,她會回來救我出去。”沐游說。
水母體自然清楚,這些都是沐游曾經使用過的時間能力。
而他們觀測到的未來之所以截止到今天,也并不是因為這一天他們會完成寄生交接,而是因為,這一天他們會回到時間囚籠,完成一個更大的時間閉環,在閉環完成前,這個世界線的未來都將不可觀測,甚至可以說不復存在。
但在這種頂級的戰斗中,足足半秒的遲滯,已經足以結束一切。
當時沐游在月湖中停留了一天一夜,這一段他本該是沒有記憶的,因為他從跳入月湖的那一刻便已經被肢解成塵埃死亡,直到離開月湖時才重新聚合復活。
“是的,現在的我,已經沒有單人捕獲你的能力。”混亂之神坦然承認了這一點,但卻緊跟著補上了后半句。
混亂之神不慌不忙,按照沐游的人生時間順序,一點點的梳理記憶……
“你自以為站在大氣層,實際上,你也只是一枚棋子,你看似在暗中謀劃的一切行動,其實只是在環境潛移默化的引導下做出的選擇……”
下一秒,沐游只感覺某種冰涼陰寒的無形事物,穿透了鎧甲,透過他咽喉,侵入了他體內。
如果不是混亂之神夠敏銳,很可能直接遺漏過去,最終導致融合失敗。
場景中,沐游走向了二樓的書房。
這個過程對于一般的寄生獸將是個巨大的挑戰,但對于同樣常年和時間能力打交道的混亂之神,他卻樂在其中。
不同的是,沐游身上的秩序之力開始緩慢增強,而對面的混亂之神渾身生機則在快速消退。
“至少現在的情況,未來大于過去,不管你如何改變過去,在你疏忽的那一刻,未來便已經被我確定。”混亂之神的聲音響起。
“哦?這里還有一段……險些漏過去……”
30億年……
“不,不要……”林雪伸手,驚慌的想要拒絕。
“我們這一戰的確會長久的耗下去,但不是幾百年,不是幾千年,也不是數萬年,而是——30億年。”沐游平靜的看向水母體。
直到某個壞點……
沐游卻微笑了一下:“你該離開了……”
沐游此時對當初秩序之神說‘他的出現是很多人運籌的結果’這句話,有了更深刻的理會。
沐游和混亂之神同時凝滯在原地,雙目無神。
但寄生,才是他們計劃真正的開始,因為他們早已挖好了坑,在沐游的記憶中備好了一方囚籠,只等著噬神獸的母體跳入。
“你們想用這里困死我?只可惜,單純的時間是殺不死人的。”水母體眼神陰毒道。
“而離開月湖后,你會忘記這里的一切……直到未來合適的時機,重新回憶起來……”
“那些真相,你早就知道?”通過意識的侵蝕,水母很快理解了前因后果,也猜到了將會發生什么,怨毒的瞪著沐游。
沐游不答,再次閃現而過,一刀劈出,輕松斬殺了面前的混亂之神,隨后又回頭,看向后方新出現的混亂之神。
伴隨著最后一句話,混亂之神的聲音戛然而止。
還是那句話:時間可以殺死一切,只要足夠漫長……
的確如對方所說,在他疏忽的那一瞬,這個節點的未來便已經被鎖死。
“我知道你想寄生我,不過,你要如何做到?”
腦海之中,三個代表神權的小人,其中的混亂之種此刻忽然出現了某種異動,一團黑氣從種子內冒出。
混亂之神初時還并未太過在意,但隨著談話的深入,一股后背發涼的感覺,自它體內升起。
一只橙色的水母體,出現在沐游識海之內,開始搜索整理他生平的記憶和經歷。
混亂之神看向沐游,神色悠然:“因為從今天開始,我將會舍棄原本的軀體,代替你成為一個全新的生命體。”
“那么現在,該來解決一下我們的問題了……”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這是一個局,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將你引到這里,引入這座專門為你打造的囚籠中……”
沐游卻已經一掌拍下,印在林雪身上。
沐游此刻仍然處于寄生進行中的狀態,水母正在一點點侵蝕他的意志和記憶,但他卻渾然不懼,甚至反客為主。
但再怎么迅速,他體內的天道平衡終究受到了波動,令沐游意識出現了一瞬間的恍惚,哪怕這波動僅有半秒不到便已被壓制下去。
“除非,寄生的種子,已經提前在你體內埋下。”
對方要想寄生他,只能先破壞戰甲,而這又必須先近身捕獲他,但,這可能嗎?
沐游眼皮一跳,他一直以為混亂之種內的意志早已排除干凈,沒想到竟然還有一絲殘留。
縱使沒有親身經歷過,它也大概可以想象到,30億年后它會變成什么樣子……
“我知道,但我忘記了,倒是托你的福,才讓我想起了這段十分重要的記憶……”沐游呼了口氣。
面對水母體的質疑,沐游只是微笑著搖了搖頭:“因為我們約好了,我相信,不管重來多少次,她都一定會回到這里赴約。”
“捕獲完成……融合開始……”
直到時間線推進到沐游進入戒林,在戒林最深處跳下了月湖的這一幕。
“而且,我比任何人都相信,你會回來這里找到我的……”
林雪頓時保持著伸手的動作陷入石化,如同其他被封印在止界中的生靈一樣,退出了止界,變成了一尊人形驅殼。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原來被囚禁在時間囚籠中的,并非他一個人,也正因為一直有人陪著,沐游才能撐過那么久。
薇薇安說的對,一個人在時間囚籠中是呆不下去的。
“那個女人現在已經流落到了另一個沒有你的世界線,并且在世界規則下忘記了你的存在。上次她能回來,是因為各種陰差陽錯的巧合下撞了大運,你怎敢肯定,再來一次她還會再次記起你?”
就像當初他在戒林中,一掌一個拍出那些寄生者體內的蝴蝶一般。此刻林雪體內,也有某種看不見的事物被拍了出去。
書房內陽光明媚,林雪坐在窗臺前的躺椅上,曬著陽光,蜷縮著雙腿,慵懶的靠在椅背上陷入了淺眠。
“你永遠殺不死我,我也永遠奈何不了你,我們斗爭下去的結局,從一開始就只可能有一個:那就是融合為一體……”
但混亂之神卻細心的發現,在這一天一夜的時間空白中,某一個點上出現了一絲微不可查的波動。
沐游下意識的啟動了回溯。
混亂之神伴隨著沐游的人生,從他0歲一口氣翻閱到了27歲,一路順利。
“你現在知道,為什么我們兩個看到的未來,都會截止在這一天了么?”
難道說……
“在融合完成前,你我都將沒有未來。”
混亂之神心神震動,在這短暫的時間夾縫中,它聽到了一段可怖的談話,一個……針對神性世界的誤導計劃……
“你錯了,時間可以殺人,時間甚至可以磨滅一切事物,只要那段時間足夠漫長……”
雙方現在的力量速度差距,注定了近身戰斗對方會被吊打,而沐游如果想逃,對方連他的衣角都不可能摸到。
并不是因為他出不去,而是他主動選擇了留下,時間囚籠中度過了兩千年后,從林雪被他送走的那一刻,這里便不再只是囚籠,更是他和混亂之神的戰場。
還沒等它將這部分記憶完全看過,意識的時間忽然發生了跳轉。
但這個計劃是一步暗棋,是一次瞞天過海的欺詐行為,不能被任何人知道,這里的‘任何人’,甚至也包括了沐游自己,因為他們欺詐對象不是某個個體,而是整個神性世界,任何一點蛛絲馬跡的外露,都會讓這個計劃功虧一簣。
水母立即恍然,這里是沐游曾經在時間之心中的記憶……混亂之神也曾進過時間之心,它對這里的規則并不陌生。
但即便如此,整整30億年過去,他的靈魂,記憶,意志也已經全都被消磨殆盡,只剩一具沒有魂的空殼,要不是有存檔器,當時的他其實已經是一個死人。
“不用試了,你可以不斷地回到過去,我也可以不斷的修正未來。”
他無法理解,這種‘既然殺不死你,就用時間熬死你’的逆天計劃,沐游怎會同意。
“……在排除了一切外來物質,甚至你我連肉身都消亡殆盡,只剩一團意識坦誠相對的情況下,才可以傳達給你的‘真相’……”
融合身體只是基礎,更重要的是融合記憶和性格。
“不,她不會的!你會被她遺忘,被所有人遺忘,最終化為一粒時間的灰塵,永遠的飄蕩在這里……”水母體詛咒一般的說。
噬神獸的寄生,是一個非常漫長的過程,根據不同生物的體質,需要的時間在1220個小時的范圍內浮動。
沉睡中的林雪卻在此時驚醒,看到沐游的動作,頓時驚慌起來,抓著他的手:“不,不可以這么做……我還能堅持的……我答應過,會陪你走完……”
“有趣,讓我看看,你在這里藏了什么……”混亂之神本能的鉆研了進去,解開了這段被外部力量塵封的記憶。
“什么?”沐游一怔。
有的是在某一個點形成了密集的封閉圓環,有的則是一個突兀的褶皺,還有的區域直接出現了小范圍線段斷裂。
“這里是什么地方?”水母皺眉問。
“專門為我打造?”
當時機械師已經如預言家一般,告訴了他未來的一切走向,包括他將來會與混亂之神一戰,并且會被混亂之神打敗,當場被寄生。
他身上的赤霄戰甲,是機械師耗費畢生心血,專為對抗寄生而制作的神器。
在記憶的深處,它憑借寄生獸的能力,看到了沐游完整的人生時間線。
沐游知道對方不是在危言聳聽,剛剛他回溯了3600多次,所有的可能他都嘗試過,結果發現沒用。
此刻他已經完全想起了當初在月湖之下,機械師告訴他的那番信息。
止界內清靜了下來,沐游將林雪的雕像小心的在角落安放好,這才回頭,看向身后漂浮的水母。
沐游現在終于明白,為什么他當初會在時間囚籠中滯留了一個月之久。
那是一家店鋪,對沐游來說最為熟悉的地方——他從小長大的寵物店。
林雪,薇薇安,妖精女王,包括他自己,那時都以為是他是自己一個人走完了剩下的30億年。
但在這條正常應該是筆直的時間線上,卻存在無數的壞點。
“剛才的那段對話,是什么意思?”混亂之神此刻更在意的,還是剛才聽到的那段令他毛骨悚然的信息。
“總之,接下來的30億年,請多多指教……”
“希望你盡量撐的久一些,不然我會很孤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