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克頓事務所的調查員布奇楊格舔著有些干燥的嘴唇，同時手里翻看著同事交給他的一疊Lotus公司員工資料。
如果偵探行業也有白鞋這個代表精英的特殊稱號的話，那么整個美國大概只有兩家事務所有資格拿到它。
其中一個就是成立于1850年，號稱“美國私人調查局”的平克頓事務所。
得益于平克頓從成立那一天開始，就始終立場堅定的站在政府與資本家一方，營業一百多年來，他們的生意始終興隆。
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幫政府破壞各種民眾試圖抨擊政府的集會游行，比如在黑豹黨事件，美國西部曠工聯合會暗殺事件，科羅拉多勞工戰爭，布萊爾山勞工起義等諸多罷工或者示威事件中，接受政府或者資本家的雇傭，充當打入工會內部的勞工間諜，挑撥工會內訌，破壞工人發起的各種罷工，甚至在關鍵時刻充當破壞者，打手以及暗殺者。
1865到1931年間，平克頓事務所甚至在賓夕法尼亞州擁有一支私人警察部隊，負責幫賓州各大煤礦公司鎮壓或者殺害任何敢心生不滿的工人。
“真羨慕一百年前的同事們，連法官都要去拍他們的馬屁，他們說誰是罪犯，法庭就乖乖吊死誰。”布奇一邊看著資料，嘴里一邊無聊的說道：“菜鳥，你選錯了行，如今的平克頓，再也沒有一百年前那樣風光，現在甚至我們不能自稱偵探，而是稱呼自己為調查員。”
“我覺得這家伙最有可能愿意和我們合作。”布奇大概翻了一遍，隨后挑選出一份資料看了兩分鐘，就把它丟到自己的菜鳥同伴面前。
“博比布萊克？”同伴拿起那份資料看了一遍，滿臉茫然。
這份資料上顯示這個家伙身上有一半越南血統，畢業于馬薩諸塞州東北大學，擁有電氣工程學位，畢業后加入Lotus公司，在公司內的工作，也只是負責一些簡單的工作，看起來完全任何吸引自己關注的鮮明特點。
“我不太明白，是什么讓你覺得他會愿意幫我們，楊格先生？”布奇的同伴，剛剛拿到PI（私人調查員）執照的菜鳥好奇的問道。
平克頓在波士頓雖然設有辦事處，但布奇楊格卻是迪莉婭凱斯特意從密歇根州的平克頓總部召來的人物，得知布奇駕到，本地辦事處第一時間把他這個辦事處最佳新人派過來幫布奇當助理，希望他能從這個金牌偵探手中學到幾招。
如果只看這個老家伙的形象，絕對想不到這家伙的時薪高達每小時兩百塊，與那些知名律師的時薪相同，而平克頓在波士頓辦事處的其他調查員，時薪只有五十塊。
“這個越南小雜種，住址寫的是越南裔社區，瞧瞧他那照片上的半個黃種人半個黑人的混血模樣，就知道布萊克這個姓一定是她媽媽幫他取的，他也一定有個下落不明的黑人士兵當他的爸爸，說不定就是因為他這難看的長相，她媽媽才能在他十歲時，靠美國大使館的憐憫拿到簽證來美國生活。”布奇點了一支香煙，繼續說道：
“他就讀東北大學，但并且沒有拿到全額獎學金，說明她媽媽在美國的小生意應該不錯，我不相信她能用八年時間，就把自己一個越南難民變成能供兒子讀私立大學的美國中產，要么參與人蛇，要么向偷渡者提供幫助，只要仔細調查，就一定能找到線索，只要找到之后，就容易多了，告訴這個傻，要么我們把資料交給FBI，把你媽媽送進監獄，要么伱現在站在正義一方，幫我們搞定你老板。”
菜鳥楞了一下，隨后開口問道：“這就是你的工作方式？”
“這是平克頓創立一百四十三年來，始終堅持的工作方式，保證目標對象擁有自主選擇權。”布奇語氣淡然的說道：“你總得捏住那些人的蛋，他們才愿意沉下心聽你的請求。”
菜鳥聳聳肩：“好吧，我們該怎么做才能捏住這個博比布萊克的蛋？找個亞裔面孔混入越南社區？”
“不。”布奇看向菜鳥，用手指了指自己：“我自己去，我會去那個社區租個房間，從現在開始，我是個尋找自己當年愛人或者可能在世的子女的越戰老兵，這個尋親老兵的身份能讓那里的越南佬認同我，再從他們嘴里收集博比他媽媽的資料，最后再登門拜訪她，只要她講錯一句話，就足夠把自己送進去。”
“但是……你確定自己能與越南人打交道？”同伴看向布奇，有些擔心的問道。
這家伙滿嘴種族歧視，如果去越南社區，說不定當天就容易被越南人打死。
“當然，1965年，我參加越戰，是貨真價實的越戰老兵，我知道如何與越南女人打交道，只不過我不想尋親而已，如果要尋找，最少十幾個越南女人幫我生過孩子，只是誰他媽愿意多出一堆毫無感情的私生子分掉自己可憐的身家？”布奇捻滅煙蒂，對菜鳥咧嘴露出個殘忍的笑容：
“越南發生的，就在越南結束，我們幫越南提高人口出生率，他們不但不感激我們，這些該死的越南女人反而帶著孩子追來美國，完全不熱愛自己的祖國，不熱愛自己的祖國，就要受到懲罰，我們是做正確的事，那就是撬開博比布萊克的嘴巴，只要撬開第一個人的嘴巴，后面再有多少嘴巴，我們都會撬開。”
“我們的調查員拿到了吉姆曼茲的行程表，上面顯示，之前吉姆曼茲曾經飛來加州參加某個軟件展銷會，停留了兩天。”迪莉婭坐在舊金山四季酒店的咖啡廳內，把手里的一份資料遞給湯米霍克：“正常的商業行為。”
湯米霍克把資料遞給旁邊的蘇珊柯蒂斯：“蘇珊，把這家伙的照片交給那些娛樂公司的高級女郎，看看有沒有這家伙尋歡的消息，沒有的話，就選幾個喜歡作偽證并且嘴巴夠硬的妞潑他的臟水，總之，我希望法庭看到的資料顯示，Actor幫助妓女洗心革面，重返社會，而Lotus公司總裁則踐踏女性尊嚴。”
“好的。”蘇珊接過資料，答應了一聲，隨后就朝迪莉婭微微一笑，起身離開。
迪莉婭望著蘇珊離開的身影，嘴里說道：“你的四個同伴，只有她和那個叫賈森的，完全相信你，其他兩個都曾動搖過。”
“我知道，放心，現在他們不會再動搖。”湯米端起咖啡喝了一口：“Lotus公司那邊還有其他新消息嗎？”
“軟藝公司那邊給出了對Lotus公司不利的證詞，畢竟Lotus當年搶了他們的生意，這時候能有機會落井下石，他們當然不想浪費，而且米奇卡普爾不小心當著我的面，說出他曾與在軟藝公司任職開發工程師的好友交流計算機技術，這句話在我眼中，就等同于米奇卡普爾探究軟藝公司的商業機密，如果他們要反駁，需要舉證的工作量會非常驚人。”迪莉婭眼睛觀察著湯米，嘴里平靜的說道。
注意到迪莉婭的目光，湯米回應給對方一個微笑：“米奇卡普爾與喬納森最近生活還好嗎？”
“可能不太好，畢竟換做是誰，每天早上醒來，家門外站著十幾名舉著標語的廉價妓女，去公司，公司門外站著十幾名舉著標語的廉價妓女，心情都不太好，兩個書呆子整天被人罵與妓女搶工作，調查員說這兩個家伙已經開始聯絡心理醫生，準備每周進行兩次心理輔導，調查員會想辦法拿到他們與心理醫生的對話資料。”迪莉婭想了想，對湯米說道：
“說起來，Lotus公司這兩位創始人比起吉姆曼茲這位職業經理人的心理素質差太多。”
湯米滿意的點點頭：“繼續，加大力度，直到他們需要的不再是心理醫生，而是精神病醫生，讓他們相信自己就是在搶妓女的工作，做錯誤的事。”
“回到剛才你簡單略過的那個問題，湯米霍克先生。”迪莉婭盯著湯米的眼睛：“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但你語氣肯定的告訴我，內心動搖的同伴，現在重新變得堅定，這讓我覺得自己當初第一次和你見面時，不太友好。”
“凱斯律師，我們可以聊正事嗎？我不覺得第一次見面有什么問題，我當然非常激動。”湯米滿臉茫然的說道：“我們繼續聊工作，好嗎？”
“不。”迪莉婭取出自己的手包，從里面取出一張支票，推到湯米面前：“調查員們的費用需要正常支付，但我的傭金可以還給你，當然，判例要屬于我。”
湯米露出個人畜無害的吃驚表情：“你在說什么？凱斯律師？這是你應得的，我并不吝嗇，判例也好，鈔票也好，都是你的應得的。”
“你是個有手段的人，湯米，你控制你同伴的手段，讓我有些擔心，我唯一能猜到的，大概是他們都拿過你的錢，這說明拿你的錢，需要付出的代價很大，而顯然，我當初的合作方式有些草率，因為我當時輕視你，選擇了判例與金錢全都想要，第一次見面時，我把你當成了一個大學生，但現在，我把你當成一個與自己同齡的成熟男士。”迪莉婭面帶微笑，對湯米說道：
“希望我的發現不算晚。”
湯米仍然滿臉不解的看向迪莉婭，試圖讓對方相信自己是單純的大學生，不過迪莉婭微微搖頭：“別再偽裝了，湯米，律師都需要精通心理學，當我真的下定決心注意到你，再精湛的演技都瞞不過我。”
“呼”湯米嘆了口氣，低頭看了看那張支票，又把它推給了迪莉婭：“從什么時候開始注意到的？”
迪莉婭取出香煙熟練的叼在嘴里：“當我徹底了解Actor公司的資料，發現你從頭到尾的手段之后，然后我與索菲婭日常交流信息時，對方的反應也有些奇怪，所以，和我猜測的一樣，換掉我，毀掉我，找另一班不收錢的律師？”
“很抱歉，太遲了，凱斯律師。”看到對方的模樣，湯米干脆收起表情，目光坦然的看向迪莉婭：“我的確動了換掉你的心思，不是你做的不夠好，而是我需要另一班不收錢的律師幫我完成另一件事。”
迪莉婭笑了起來：“真的很難想象，你只是個大學生，我如果想要避免被你換掉，保證我全程參與這個判例案件，需要付錢幫你工作？”
“凱斯女士，我很喜歡你雷厲風行的工作態度，我當然也希望最后是你陪我站在法庭上，完成這一切，但我已經答應對方，做人要言而有信。””湯米取出打火機，打著火焰，遞過去幫迪莉婭點燃嘴里的香煙說道：
“或者，如果你堅持要留下來參與其中，那么需要被我賣一次，那張支票你可以繼續收起來，當做賣身的所得。”
迪莉婭沉默幾秒鐘之后，才開口說道：“你要把我賣給斯坦福法學院，在法學院擔任客座講師，每個學期開幾節課？”
“你不傲慢時，頭腦都轉動這么快嗎？”湯米郁悶的低下頭，端起咖啡攪拌著：“能不能恢復一下，變成在你辦公室那副模樣，就是微微揚著有些尖的下巴，對著我的模樣？”
迪莉婭微微揚起下巴，翹起左腿，對湯米笑著說道：“這樣？”
湯米笑著點點頭：“沒錯，你的名頭來斯坦福法學院擔任客座教授，斯坦福大學當然會開心，然后你就可以繼續擔任本案的首席律師，斯坦福出身的那些律師也不會有怨言，皆大歡喜。”
“所以這張支票，我還是可以收下，畢竟它現在算是我的賣身錢？而你幫斯坦福大學找到個沒有薪資的法學客座教授……Shit……我剛才那些話，也在你的算計之中。”迪莉婭臉上的笑容剛剛浮現，就突然瞳孔微微一縮，盯向湯米霍克：
“你知道我不是個白癡，早晚會發現你的能力與手段，然后與你開誠布公的說起這件事，所以你早早就等著我，心甘情愿的被你賣掉。”
湯米故作不解的轉了轉眼珠，對迪莉婭伸出手：“錢是你的，人是我的，所以，合作愉快嗎？”
迪莉婭打量著湯米，突然笑了起來，與湯米的手握在一起：“當然。”
“歡迎加入斯坦福。”湯米微微用力捏了捏迪莉婭的手掌，隨后松開，張開雙臂說道：“現在我們是一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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