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米之前沒有留意過好萊塢這些往事,也不太關心最近十年中,史蒂夫—羅斯與巴里—迪勒到底哪一個能制霸好萊塢,但是赫伯特嘴中冒出的另一個猶太人的名字,他反而覺得如雷貫耳。
迪士尼董事會主席兼首席執行官,邁克爾埃斯納。
也就是赫伯特口中巴里—迪勒的得意門生,師徒反目后被華納的史蒂夫—羅斯施以援手,說服迪士尼董事會給他提供了迪士尼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這份工作的男人。
這位猶太電影大亨上一世被全球很多商學院邀請去講座,湯米就讀的波士頓大學商學院也在其中,甚至湯米還在講座現場買過一本對方親筆簽名的自傳。
執掌迪士尼二十一年,把接手時一個勉強敬陪好萊塢六大末席,市值勉強破二十億美元的電影公司,打造成在他辭職時,一年營收就超過三十億,市值逼近五百億,布局全球,擁有多家主題公園,近千家迪士尼專營店的迪士尼王國。
邁克爾—埃斯納執掌迪士尼的二十一年,被稱為迪士尼的文藝復興,在迪士尼自家網站記載的公司發展史上,重要性僅次于華特—迪士尼創立迪士尼品牌。
換句話說,就是這位始終不肯放權,甚至架空迪士尼董事會的獨裁狂人,為迪士尼在新世紀的崛起打下了深厚基礎,這才有了迪士尼在他離職后74億收購皮克斯,40億收購盧卡斯,42億收購漫威甚至710億收購福克斯的財大氣粗,幾乎就要達成獨霸好萊塢的歷史壯舉。
也讓迪士尼董事會真心誠意為他這位活人豎起了一座紀念碑,迪士尼位于伯克班的總部大樓,被迪士尼董事會命名為邁克爾—埃斯納大廈,哪怕當時邁克爾—埃斯納已經被董事會逼宮辭職。
甚至揭幕時,迪士尼董事會專程請禮儀公司設計邀請函,逐字逐句審閱邀請函上的文字,鄭重向邁克爾—埃斯納發出邀請,希望對方能賞光重返迪士尼總部,讓迪士尼當面感謝他為迪士尼這些年做的一切。
要知道,迪士尼公司可是迪士尼家族的產業,董事會被一群迪士尼家族成員把持,但是在總部大樓命名這個問題上,自家創始迪士尼的祖父都沒有享受到這個待遇,反而給了一個外人,可見邁克爾—埃斯納的影響力,以及迪士尼家族對他的認可。
不過邁克爾—埃斯納沒有賞光出席自己豐碑的揭幕儀式,冷漠的一如當年迪士尼董事會逼他辭職,他簽字同意之后,就毫不留戀的離開了工作二十一年的迪士尼總部辦公室,干脆利落,甚至按照合約,他在辭職后仍然能享受的一系列迪士尼提供的諸如公司公務機出行,醫療保險,房屋租金補貼,退休津貼等等福利,也被他直接放棄,切斷了與迪士尼的所有聯系。
當然,湯米現在對這些好萊塢大名鼎鼎的猶太大亨們沒什么想法,也不關心那些人斗成什么德行,除了他沒興趣之外,另一個原因則是,他現在這點身家地位也不允許他對稱霸好萊塢這件事有想法。
何況赫伯特和他聊的主要問題,又不是忽悠他拿錢出來拍電影,只是CNN的小特納希望能以華納的名義入股自己的BT娛樂制作公司,然后制作幾檔能讓觀眾舍得掏錢收看的真人秀節目這種與好萊塢風云完全不相干的小事。
至于湯米對赫伯特說的信任,其實就是主導權問題,無論電影還是電視節目,很多制片人頭疼的就是金主突然跳出來指手畫腳,金主們總覺得自己雖然不懂具體流程,但能賺到億萬身家,頭腦應該絕對夠用,商業眼光絕對不會錯,所以在節目制作過程中,突然拍腦袋想到個自以為精妙的創意,就想要給更為專業的制作團隊一些看起來非常傻*的指示。
如果節目成功,自然皆大歡喜,如果收視撲街,制作團隊敗壞了口碑。
所以湯米堅持先聊信任問題,至于真正的收益,要等小特納先生能做到只掏錢不BB,絕對不會對他湯米—霍克器重的金牌低俗真人秀制作人里克—盧瑟老師指手畫腳之后,再慢慢聊。
如果連信任都付不起,其他收益就更別想對方能給出來。
CNN的小特納當然是一名成功的商人,但哪怕成功,他其實也有一些過于強勢,缺乏信任下屬或者合作伙伴的問題,總是習慣放權之后卻又跳出來指手畫腳。
比如他是美國職業棒球大聯盟亞特蘭大勇士隊的老板,按說球隊日常管理有專門的俱樂部經理打理,球隊的戰績有主教練負責,作為球隊老板,把這些事務交給職業經理人和職業教練負責之后,只需要開心的坐在場邊第一排看主場比賽,定期與經理開會了解俱樂部上座率,營收等問題即可。
但小特納買下球隊之后覺得自己作為棒球鐵桿球迷,擁有數十年棒球比賽的現場觀看經驗,為什么還需要再高薪聘請一個俱樂部經理來幫忙打理,自己買下棒球隊,不就是希望自己能親自打造一個王朝嗎?
于是,這位大亨召開球隊發布會,宣布自己擔任球隊俱樂部經理,如果不是主教練需要專業的執業證書,說不定他都準備當場宣布兼任球隊主教練。
這場發布會讓小特納收獲當天在場上百名亞特蘭大球迷全場堪比“***!退錢”的憤怒咆哮。
亞特蘭大勇士隊成立一百多年了,一百多年的球隊歷史上,就只贏得過一次總冠軍,好不容易換了個看起來真心熱愛棒球運動的老板小特納,球迷們都以為俱樂部總算迎來了一個舍得為奪冠花錢的金主,結果這家伙上來就給球迷們一悶棍,告訴大家,我花錢買球隊的主要目的不是為了奪冠,是為了過一過俱樂部經理和主教練的癮。
逼得棒球大聯盟委員會第二天特意派出專員來面見小特納,告訴他聯盟有規定,俱樂部經理禁止持有球隊的股份,如果小特納堅持自己擔任球隊俱樂部經理,就必須放棄球隊所有權,然后才能去向新的球隊老板應聘,贏得俱樂部經理的工作。
小特納思前想后,覺得應該沒有俱樂部愿意雇用自己一個外行擔任經理,最終才憤憤不平的宣布辭去經理職務。
所以小特納算是亞特蘭大勇士隊乃至美國棒球大聯盟成立以來,職業生涯最短的一位球隊經理,任職兩天,職業生涯期間,球隊戰績為一戰一敗,勝率0。
不能體驗自己親造王朝的快感,小特納又開始過問球隊的隊標,球衣等設計問題,甚至還忽悠自家球隊明星球員改姓氏或者取綽號,然后堂而皇之印在球衣上。
大多數他幫忙取的綽號或者姓氏里,都包含CNN這三個字母,還有小部分則是其他贊助商的品牌名,比如球隊球星安迪—梅瑟史密斯,就向記者報過料,說老板小特納請他吃飯,問他能不能向聯盟申請變更姓氏,把梅瑟史密斯這個姓氏改成科羅娜。
亞特蘭大經常看到的體育娛樂新聞就是:小特納今天幫自家表現出色的MVP球員取了什么廣告名。
搞得他買下球隊前幾年,明明球隊戰績處于衰落期,但廣大球迷卻和球隊球員,教練,隊醫甚至經理緊密得團結在了一起,球迷紛紛感慨球員和教練的不容易,球員和教練則感謝廣大球迷的理解。
因為所有熱愛這支球隊的人們,都明白亞特蘭大勇士隊眼下的真正敵人只有一個,那就是老板小特納。
湯米可不想從圣費爾南多走出來的頂尖真人秀人才,正努力幫自己賺錢的里克—盧瑟,以為他恩將仇報,打發小特納這種喜歡事事親自上陣的奇葩來折磨他們。
和自己岳父還有赫伯特—西格爾見過一面之后,湯米并沒有急著離開紐約,而是又去與正忙著籌備財經新聞網的沃爾夫—塔克見了一面。
他知道沃爾夫—塔克最近的壓力比較大。
不是工作壓力,而是來自身邊這些人的輿論壓力。
BT電視網,沃爾夫—塔克率領團隊從最開始的登記注冊,打通關節,再到搭建骨架,親歷親為,結果是如今BT電視網受到全美大量黑人追捧,他卻什么都沒有收獲。
VOX新聞網,又是沃爾夫—塔克帶著他的團隊從租賃衛星帶寬,再到開播一路辛苦下來,結果被突然空降的猶太人莫里斯—舍恩菲爾德替代。
現在,湯米又讓沃爾夫—塔克從華盛頓來紐約,籌備財經新聞網絡。
不止一路跟隨沃爾夫—塔克的團隊成員抱怨,就連他妻子都已經對此頗有微詞,他們都覺得湯米只是給沃爾夫面前吊起一個胡蘿卜,讓他好像愚蠢的驢子那樣,一直在原地打轉,一次又一次,幫湯米收獲源源不斷的成功,而他自己則一無所獲。
據湯米了解到的消息,不是沒有大型獵頭公司給沃爾夫—塔克開出天價薪酬,邀請他率領團隊跳槽,另謀高就,但沃爾夫全都推掉了。
沃爾夫選定和湯米聚會的地點,讓湯米有些錯愕,是一處日式商務會所。
倒不是湯米奇怪紐約為什么有日式商務會所,畢竟日本人這些年為了全球輸出日本文化,什么日式餐廳,日式茶室在美國都開了不少,讓湯米錯愕的是,沃爾夫是個黑人,黑人穿著一身日式浴袍走進茶室的畫面,他只在上一世一些日本虐戀動作片里見過,這造型讓他有一種久別的熟悉感。
看到沃爾夫假模假式的跪坐在矮幾前,專注欣賞日本茶藝師的烹制茶水的模樣,湯米笑道:“你什么時候喜歡上了日本文化?”
“湯米,你該學習一下,像我這樣,專注的欣賞面前這杯茶,這叫做觀茶。”沃爾夫好像準備在進行切腹之前的最后準備一樣,雙手插在腰間,頭顱微低,眼睛盯著面前的茶盅,直到許久之后,才抬起頭,對湯米笑著說道:“對緩解壓力非常有作用,可見雖然現在美國都討厭日本,但日本仍有可取之處。”
“那他媽是中國的藝術,好嗎?喝茶當然是全世界都存在的一種習慣,但作為藝術,我覺得它該算是中國的藝術,中國人喝茶時,日本人還在爭論自己的祖先到底是被流放的中國道士,還是一個干過九頭蛇妖的矮子男人。”湯米沒有讓自己的膝蓋與沃爾夫一樣痛苦,盤腿坐在他對面笑著說道:
“沒人比我更懂茶藝。”
旁邊的日裔茶藝師聽到湯米無禮的話語,微微皺眉,不過最終按下了解釋的沖動,只是深吸幾口氣,努力讓自己無視這個粗魯的家伙,繼續用日本人有些生疏怪異的英語腔調對沃爾夫—塔克說道:
“塔克先生,雙手捧起它,在品嘗前先閉目感受它的香氣,在你閉目感受它的那一刻,會讓你忘卻···.·.”
“嘶······嘶······”沒等茶藝師的話說完,湯米那邊已經發出了嘶嘶的翕動熱水的聲音,那聲音堪比日本人在圖書館吃拉面,破壞了所有的藝術美感。
沃爾夫睜開眼,茶藝師扭過頭,就看到湯米正端著茶盅小口吸著熱茶。
“湯米,尊重一下藝術家。”沃爾夫無奈的對湯米笑道。
湯米看了茶藝師一眼:“尊重什么?我說了,他不如我懂茶藝,你觀茶時,在觀什么?”
“茶葉在水中的運動軌跡,水霧升騰的美感?”沃爾夫看到湯米理直氣壯的表情,有些不太確定這家伙是吹牛還是真的懂,所以看向茶藝師,有些心虛的說道。
還好,茶藝師給了他一個非常肯定的眼神:“塔克先生,你說的非常準確。
“如果水蒸氣有美感,為什么在鍋爐房工作的黑人要抗議白人讓他們從事這份能與藝術如此接近的工作,嘿,日本佬。”湯米取出香煙點燃,嫌棄的瞥了眼日本茶藝師說道:
“讓人去幫我找個墊子之類墊在屁股下面,我浴袍下面的蛋蛋都快被凍到染上重感冒,我可不想它對著沃爾夫一個黑人大漢流鼻涕!”
“先生,它是藝術······”
“它當然是藝術,我不否認,我來告訴你,你該欣賞什么,你在欣賞自己或者每一個人類的一生,其間的茶葉如同我們,這杯中沸水,就是我們的世界,我們隨著沸水起舞,舒展,向世界展示我們的存在,我們時而浮出水面,時而落入杯底,每一次起落,都代表人生中的一次精彩經歷,茶葉在沸水中浮浮沉沉,一如人生在世起起落落,波折坎坷,當沸水平靜,茶葉沉入杯底,一切歸于沉寂,就像我們最終失去生命,淪為蛆蟲之食。”湯米拿起喝干的茶盅,看向沃爾夫:
“這他媽才叫做觀茶,你花了大把錢,就是為了讓日本人教你欣賞水蒸氣?家里買個熱水壺打開蓋子燒水不好嗎,沃爾夫?”
“或者你真的覺得燒鍋爐能緩解壓力,我在紐約長島的莊園有處鍋爐房,你愿意的話,可以每天去兼職燒鍋爐順便欣賞美感,看在你是我朋友的份上,不用你付門票,只需要自備煤炭,而且你還能認識一個叫做磨坊主馬丁的朋友,鍋爐房塔克,磨坊主馬丁,這樣下去,我的莊園早晚再次興旺起來。
“聽你說完,我覺得日式茶藝再也無法對我緩解壓力提供幫助,謝謝你,湯米,沒什么事,麻煩你回加州好嗎?”沃爾夫看看旁邊已經啞口無言的茶藝師,對湯米說道。
湯米拿空茶杯當煙灰缸彈了一下煙灰:“你又不需要在意這些壓力,那些人不知道你收獲了什么,但你自己清楚。”
“說正事吧,湯米,別毀掉我對這世界所有的認知,還有你,日本大師,謝謝你,很遺憾以后你賺不到我的小費了,不用恨我,記得恨我對面這位湯米—霍克先生。”沃爾夫學著湯米的造型盤腿坐下,揉著膝蓋對茶藝師說道:“對了,如果我······也感冒,我會讓律師投訴你,你可以走了。
等可憐的茶藝師離開之后,湯米才看向沃爾夫—塔克,笑瞇瞇的說道:“讓你信任的財經記者,去調查KeyBank是否存在非法商業行為。”
“那不是你的······我不太明白。”沃爾夫—塔克有些不解的開口。
湯米用手指指了指沃爾夫面前那杯熱茶:“如果不想茶葉沉入杯底,你需要沸水保持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