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將落,晚霞醉人。
鐵蹄驚碎了長街的寧靜,起落如雨的蹄音,從城門一路逼近未央宮。
“見過郎中令!”
霍去病在宮門處翻身下馬,把馬韁扔給聞訊趕來迎接的姚招。
他身畔還有同來的李敢。
劉清也從車上下來,夫婦二人快步入宮。
“近幾日城內和軍中可有異常?”霍去病問跟在身畔的姚招,包括李敢。
“并無異常,羽林衛和虎賁衛的初選已完成。郎中令隨時可以查看。”
“衛軍亦一切如常。”
姚招和李敢簡單匯報后,一起駐足,看著霍去病在答應一聲后,走進了未央宮正門。
他和劉清很快來到壯觀恢弘的前殿側翼。
傍晚的時間,透過窗口仍能看見劉徹頭戴帝冠,伏案批閱奏本的身影。
“陛下!”
霍去病和劉清并肩走入書房。
十月下旬的長安微涼,書房里只有皇帝一人,內侍董旭站在門口。
劉徹抬起頭,威嚴的面上浮現笑意,聲音寬厚:“你們大婚之期,仍去西線征戰,讓朕心甚慰。”
他擺了下手,讓二人自行入座。
一身杏色留仙裙的劉清,夫唱婦隨的跟在霍去病身畔,兩人共居一席。
她當先問道:“長安出了什么事,皇兄要急招我們回來。
我和去病從北關連夜催馬,為了速度更快,他一路催動行軍法,到此刻還未休息過。”
劉清話里多少帶著些埋怨。
劉徹倒是不以為忤,平靜道:“有三件事,合在一起,所以朕決定讓你們回來。
第一件事是匈奴出了些變故。”
他取出一部古銅鏡,往其中推送力量:“去病你如今能保持多久用元神觀悟天地?”
“若全力而為,應該可以一直保持元神觀物的狀態數日,具體多久還未試過。”
霍去病破入天人境以后,就能元神視物。
而每個修行者元神視物的境界,并不是固定的,長短也因為個人的修行而有所不同。
霍去病邊說邊推動自身修行,意識里,兵符騰蛇睜眼,打開了元神視物的能力。
他識海內的兵書上諸多兵計閃爍,亦形成一種波動,疊加融入了騰蛇體內。
書房內情景驟然一變,整個未央宮亦是氣象變化。
未央宮是大漢國運匯聚之地,進入元神層面后,入目紫氣濃重。
劉徹身后那條國運之氣匯聚的真龍元神隨之出現。
此刻這條真龍似有些憤怒,龍目灼灼,在注視正北方向。
霍去病的五感都因為體內力量被全面推動而變化,耳畔似乎響起了陣陣龍吟。
劉清也跟著催動了道家修行。
而劉徹則把手里的鏡子祭出,懸在空中,倒映出鏡中影像:“這鏡子里是北關傳回來的情景,伱們看看。”
從大漢北關往北看去,元神層面才能得見的變化,讓人驚異。
在大草原深處,涌出一股暗綠近乎黑色的氣息,正不斷變得濃重。
那氣息核心處,就是原來的匈奴王庭,烏蘭巴托方向,暗綠氣機蒸騰,恣意律動如火焰在焚燒蒼穹。
“這氣息從前日出現,迅速攀升,位置就是之前的匈奴王庭。
到此刻,小半個草原都被這股氣息波及。”
劉徹娓娓道:“氣息出現的當天晚上,東匈奴的連鞠,冒山等幾大部,聯合吹響了傳徹草原的戰號。
那是這幾個部落,在宣誓向匈奴王庭效忠。”
霍去病聞聲知意,想了想道:“伊稚斜被我刺中那一戟果然沒死,且找了個厲害幫手回來,開始整合匈奴各部,準備重振王庭。
他找的幫手……是那個去了草原以北的第一神將苣都?”
劉徹欣然道:“沒錯,匈奴神將苣都目前還沒露面,但其麾下曾經的天魂部四大當戶(萬騎長)之一擄博已回到草原,帶三千天魂部眾,殺入匈奴王庭以東,對各部進行整合。”
“你可知上次匈奴草原,涌起這種氣息,是什么時間?”
劉徹取出一卷簡書,遞給霍去病。
他拿在手里翻閱了一下,居然是漢高祖劉邦時期的記事。
卷上寫的是讓匈奴真正成為草原之主,奠定了盛極一時根基的冒頓單于在位時,也出現過這種變化。
“只有被薩滿之神選中的單于,才會得到薩滿之神賜福。
這卷上說薩滿之神會讓他麾下最勇猛的將領來到人間,統一諸部,帶領草原子民團結在一起,形成不可戰勝的力量。”
“匈奴各部視這種波及草原的變化,為薩滿賜福。每次出現,都會使得匈奴空前強大。
當年出現時,持續了旬月。”
劉徹不緊不慢道:
“高祖也曾親筆寫下相關變化,提醒我大漢宗室,要注意草原上的這一現象。
他當年白登之圍受困,據說也有這種氣息作祟。
高祖事后和張良,蕭何等重臣商量,查閱諸多古時留下來的典籍后,認為這是薩滿之神留在草原上的一種布置,和我漢人的陣列相似,能聚集天地之力,催發草原上的某種天象,氣數變化。
此后數年內,草原上的萬物都會進入一個蓬勃生長的豐產期,以助力匈奴。
草原人則認為,這是薩滿之神以其靈寐庇佑著整個匈奴部族。”
“而匈奴大將苣都執掌的天魂部,在這個時候歸來,更是和這種征兆相互映襯,足可讓草原上氣象一新,穩定匈奴王庭被擊潰的頹勢。
據聞天魂部還有一支隊伍,專事刺殺。
他們的匈奴三魂命修之法,能讓人防不勝防。”
一旁的內侍董旭在皇帝的授意下,說話道:
“前日,北關城頭有人射過來一張皮卷,指明說要襲殺冠軍侯,且準確說出了冠軍侯的行蹤。”
“郎中令身邊兵馬不多,且公主也在。而伊稚斜想重整各部,親手擊潰其王庭的郎中令必首當其沖。
這是讓郎中令回來的原因之一。”
“第二個原因和繡衣的人,出南海,探訪先秦當年流傳的海外仙山路徑有關。”
大漢宗室對前秦的一些事,始終抱有很大興趣。
諸如秦皇當年多次出海尋仙,后來秦皇駕崩,秦朝一夕間分崩離析……還有秦皇留下的海外仙山之秘等等。
多年來,繡衣前身的密偵,一直有隊伍在探查相關。
劉徹或者說皇家宗室,應該是掌握了秦時某些不為人知的東西,所以始終孜孜不倦的進行尋找。
霍去病數月前擔當皇帝侍中時,也參與過幾次相關事情。
“他們在海外的一座島上,發現一靈獸產子,母獸當場身死。
幼獸被剖腹帶回來,陛下想著還是交給郎中令或公主殿下來養。”
霍去病心忖:當初把大貓給我的時候,皇帝也是這么說的,養到這么大,也沒看出哪里有靈獸特征。
“那幼獸這幾日要睜眼,所以需要你們回來一趟。”
劉徹看了霍去病一眼,親自道:“另外,你舅母衛氏染疾。三日前昏厥,至今未醒。”
霍去病驀然色變。
他對這位舅母的感情不輸親生母親,畢竟幼時在衛青家里長大,且其好好的,怎么會突然染疾?
霍去病的第一反應是人為的……
更讓他心驚的是歷史上,這位舅母也是無聲無息的身故。然后……平陽公主嫁給了衛青……
“我離開長安前還去看過,前后十余日,舅母怎會突染重疾?”霍去病臉色有些發白。
劉清也跟著吃驚不小。
“朕已讓宮里的醫侍,還有洞悉陰陽天機的姜堰去看過,并非被人所害。衛卿和皇后也都說,你舅母家中,其父四十八歲上也曾有過昏厥經歷,纏綿病榻后喪。”皇帝說道。
這才是他和衛青讓霍去病回來的主因。
沒有提前告知,否則人在路上,除了擔憂,沒任何用處。
霍去病起身深鞠:“陛下,臣想先去看望舅母。”
“你去吧,其他事改日再說。”
劉清也起身手提裙角,跟著霍去病匆匆離開了未央宮。
大將軍府,宅內的寢殿。
衛青生出感應,迎了出來,正好看見霍去病和劉清從外走進來。
“公主殿下。”
“舅母如何了?”
“三日前暈厥時我不在家中,接報后從宮里回來,三日來一直如此。有時會昏昏沉沉的呼喚衛伉、不疑、衛登,還有你的名字。”衛青臉帶愁緒。
衛伉、衛不疑、衛登是衛青家中三子,最小的衛登才兩歲。
霍去病走入內寢,便看見榻上的舅母身上搭著薄被,臉頰圓潤,雙目閉合若熟睡,但呼吸較平時細弱。
霍去病靠近握住舅母手腕,往內推送體內氣機,遂發現一切正常,體內臟腑運轉沒任何問題。
“我怎從來不知舅母家中有此宿疾之癥,舅母之父是得此癥離世?”霍去病低聲問。
若有人加害,衛青的修行應該不會看不出。
若沒人動手,真是宿疾,時間未免太巧了。
霍去病念頭起伏。
“我這有一顆安魂丹你給舅母試試?”
劉清從腰封里取出一個貼身的小玉盒,遞給霍去病。
“沒確定是什么情況,先不忙著用藥。”
霍去病心頭倒是一動,想起或許可以用自家的‘掛’試試。
他意識里,古井內靈韻蒸騰。隨著他的修行增長,井內散逸的靈韻越來越濃郁。
就在霍去病嘗試將古井內的靈韻,送入舅母體內時,那井內氣機分合,忽然有幾幅浮光掠影般的畫面,與霍去病的意識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