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晦暗,殺機彌漫。
皇陵里,第二個紅衣女人被禁制束縛。
禁制衍生的鎖鏈上,迸發出一枚枚咒文,落在女人身上。
她的身軀顫栗,眼神恐懼。
就在其中一枚咒文躍起,要落在其眉心的時候,一縷紅線從虛空中游曳而出。
甬道里,非常突兀的多出一個身影。
仍是一個紅衣女人。
她的身形非常高,接近六尺,氣勢逼人,距地面尺許,凌空而立。
她身穿大紅衣裙,樣式是春秋時期對襟交疊的深衣。裙裾繁復,裙下隱然露出潔白的雙足。
她上身的衣袍收緊,凸顯出豐聳的胸部,雙手攏在袖中,眉似斜柳,顯得很凌厲,眼睛細長,眼角上挑,額頭有一個仿佛天然生成的火焰紋。
其一頭黑發挽成高高的美人髻,斜插瓚鳳釵,紅唇如染血,體態修長妖艷而又充滿強勁的力感。
這女人總體給人的觀感是妖治,張揚,艷麗,還有一種冷漠到骨子里的居高臨下。
她出現在第二個紅衣女上方,伸手一壓。
皇陵禁制,劇烈震動,像是在和這女子的力量對抗,暫時停止了對第二個紅衣女的壓制。
“人走了?”那女人俯視問道。
“是。”
地面上的紅衣女虛弱道:“他應該是當世最杰出的兵家,獲得了皇陵的部分兵權。
我看見他從俑鎮仙魔的字跡里,拿走了一份秦皇手書簡卷。”
高大女子微不可察的挑了下眉梢:“皇陵的力量,推動著所有東西在變動中存在,沒有固定位置。
我們找了秦皇手卷這么多年,始終無法找到,居然被人取走……是第幾卷?”
紅衣女搖頭:“看不出。”
高大的女人道:“這秦陵禁制,我們推演過不下數千次,亦難掌握核心之秘。若有人能弄清楚這里的禁制也好,我想知道秦皇到底死沒死。
即便死了,也要吞掉他的尸骸。”
女子話罷忽然開口抽吸。
被禁制的紅衣女身體轉眼崩解,化作一股紅霧般的物質,被其吞入口中。
把人吃了……銅壁外的霍去病忖道。
他剛才在陵寢里莫名的生出一種危機感,靈蓍兵符預警,表示有危險接近。
此時的注視,證明了剛才的預感沒錯。
皇陵內,就在高大女子吃掉紅衣女的時候,俑鎮仙魔四個字同時亮起。
整個甬道都被牽動,千百陣紋浮現,天羅地網般封禁了甬道。
殺機四溢。
那女子冷哼一聲,身形倏然化作一縷紅線,想要離開。
叮鈴!
輕響聲中,女子重新跌落在甬道內,裙裾飛揚,露出腳踝的位置。一條纖細的青銅鎖鏈,束縛在她的小腿上。
鎖鏈發光,和皇陵的陣紋相連,將試圖遁走的女人,又拖了回來。
女人身上那件紅裙,亮起絢麗的咒文,每一枚咒文都化為火焰,融合在一起,便是熊熊大火。
她消失在火焰中,一團赤色的流光前沖,焚燒撞開了諸多皇陵禁制。
但其移動的路線上,不斷有鮮血滴落。
這女人已被皇陵禁制所傷。
俑鎮仙魔四個字突然發光,是霍去病退走時留的手段。
可惜他掌握皇陵禁制不久,只獲得了部分機樞,不然這女子很難輕易脫身。
那女子給霍去病的威脅感,非常強。
她似乎觸及了天人境之上的層次。
銅墻外,霍去病矚目皇陵內。
女子離開后,地面上留下的血跡,亮的刺眼。
血珠緩緩滾動,試圖往一起聚集。
離體的血液,仍帶有靈性,像一顆顆紅色的寶石。
霍去病看見那些血,竟生出一種若能吸收,對自己大有益處的念頭,想要重入皇陵,獲取這些血液。
他有些警覺地后撤了一步。
銅壁上的變化也隨之消失。
“皇陵里怎么了?”道尊問。
最后這個高大女人的出現,除了霍去病,其他人并未看見。
霍去病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而后放出瞞天過海的計簡神通,遮蔽自己和身后眾人。
一干人站在銅門后,悄無聲息。
眾人愈發好奇,霍去病像是在和皇陵里的某個存在,隔空斗法。
他身后,蚩尤從影子里再次起身。
皇陵內,甬道中的禁制平復。
一縷紅線重現,氣息灼熱。
高大的紅衣女憑空現身,血跡從其裙下沿腳踝流淌滴落。
“沒被我的血引進來……”
女子低語了一句,拂袖間地面上的血跡消失,被其收回。
她隨后再次消失。
陵寢外,霍去病的神念正和陵寢內的俑鎮仙魔禁制,生出玄之又玄的聯系,感知著陵內的變化。
當紅衣女再次離去,他立即動用了識海里的一枚淡金色符號。
霍去病的識海,目前有一枚紫色,兩枚金色,五枚淡銀色古井符號。
其中一枚金色符號,是從河西之戰后就擁有,留著作為底牌,以備不時之需。
他的原本打算,是將這枚符號加給以逸待勞的兵策,讓部眾遠途奔襲,持續作戰的能力得到提升。
但因為封禪,又多得了一枚金色符號。
且當前的情況發生變化。
霍去病調動這枚金色符號,加在了瞞天過海的兵策上,增加自身和帶兵的隱藏能力。
識海內,金色符號落在瞞天過海計上,和計策交融。
霎時,因不斷使用其隱瞞行軍,屢建奇功,而晉升為中策的瞞天過海計,計簡的光暈遽盛,上方的標注從中策,蛻變為上策!
這是霍去病繼美人計,走為上,兩大天賦兵策后的第三條上策,第一條非天賦上策!
其在兵書上出現,整個識海兵書的氣機,都被帶動攀升。
霍去病對這方天地仿佛有了新的認知,帶兵隱匿的能力,多了新的感悟,神通大漲。
道尊等人都隱然感覺到霍去病身上,正發生著奇妙的變化。
他的氣息和天地的契合更為緊密,仿佛隨時能化入虛空消失。
下一瞬,霍去病對蚩尤做了個手勢。
皇陵銅壁上的漣漪閃逝,蚩尤重返陵寢,消失不見。
他給蚩尤的命令有兩個,一是跟上那個紅衣女人。
這紅衣女的身份,明顯和秦皇陵到底鎮壓了什么的核心秘密有關。
其次,霍去病讓蚩尤進入陵寢,找到子,將其潛入秘庫,盜走的東西拿回來。
這也是霍去病選擇在此時,將瞞天過海提升為上策的主因。
蚩尤本身的隱藏屬性就極強,且是霍去病的陰身,神魂相通。
上策瞞天過海,蚩尤也可隨之得到這條兵策的覆蓋,隱藏能力更進一步,利于在皇陵里行動。
而霍去病已經掌握了皇陵的部分禁止,蚩尤進去,正是如魚得水的時候。
蚩尤消失后,霍去病帶領眾人,返回驪山秘宮的路上,還發生了另一件奇妙的事情。
他的識海兵書,開啟了全新的一頁。
“陽乖序亂,陰以待逆。暴戾恣睢,其勢自斃。順以動豫,豫順以動。”
陽乖序亂:陽,指公開的。乖,違背,不協調。
陰以待逆:陰,暗下的。逆,叛逆。指暗中靜觀敵變,坐待敵方更進一步的局面惡化。
這番話的意思,對應《易經豫》卦,意為坤下震上。
也就是順時而動,天地就能隨和其意,做事順當自然。
這是一條兵策的原簡內容,意思是運用順時以動的道理,坐觀敵人內部惡變,不用急于采取攻逼手段,順其變,“坐山觀虎”,時機—到即坐收其利,一舉成功。
這條計簡是——隔岸觀火。
霍去病剛才隔著銅壁,矚目皇陵內部之變。
后出現的高大女人,吞掉了第二個紅衣女,而霍去病順勢催發皇陵禁制,傷了后出現的高大女子,又暗中派出蚩尤回去謀利,正符合隔岸觀火的宗旨。
故而此條兵計得以開啟。
霍去病內視識海,發現整部兵書慢慢多出一抹紫意。
兵書上開啟的十五條兵策,氣機相連,在三條上策帶動下,衍生變化,計策的主動性不斷遞增……
月色皎潔。
一行人從山腹出來。
往驪山秘宮走的路上,道尊說:“先后出現的兩個紅衣女子,是活人還是死人?”
董仲舒也將視線轉向霍去病。
白南妤墜后稍許,悄悄豎起晶瑩的耳朵,跟著旁聽。
霍去病收回查看識海的念頭,啞然失笑:“看我做什么?”
“你得了皇陵兵權,關于始皇陵,不該比我們知道的多?”道尊理所當然的說。
“皇陵里沒有活人。”
霍去病頓了頓,補充道:“準確說,是沒有正常情況下活著的人。”
道尊:“你的意思是那兩個紅衣女,是死后反生。”
霍去病:“她們可能是皇陵陪葬的妃嬪,或女侍。被鎮壓封禁在皇陵里的某些東西利用,以分化神魂之類的術法,入駐她們的尸身,讓她們能復生行動,一旦身死,分化的那一縷氣機也就散了。
所以數次探查其意識,都沒有收獲。”
董仲舒微微點頭,他也作此想:
“那女人的速度,隱然觸及到天人境之外的層次,著實危險。”
道尊瞅瞅霍去病:“你做事要多考慮清兒,別讓她為伱守寡。”
霍去病笑:“沒那么嚴重,我們兩次進皇陵,選的都是生門,若是死地,我不會帶你一起進去。”
“生門?”
道尊皺眉:“咱們進去兩次的經歷,還是生門?
第一次遇上祖龍,生死全在其一念之間,算什么生門?
這次那紅衣女也不簡單,若非你掌握了皇陵的禁制,我們便是能對付她,也必有不小的傷損。”
霍去病從容道:“皇陵外城,唯一的生門是那處頂壁上的天窗,只有從那進去,有一線生機。
從陵寢外往內走,我們進去的銅壁,就是唯一生門。
子通過玉刀,和皇陵里被囚禁的某個存在有聯系。
按我的判斷,被鎮壓的存在幫子延壽,而他在外奔走,尋求救出皇陵內被封禁者的方法。”
董仲舒驚訝:“這么說,子可能是從秦活到現在的人,至少一百多歲?”
霍去病凝重道:“秦之覆亡,說不定也和這皇陵里鎮壓的東西有些關聯。
子一人之力,之前被我們壓制的面都不敢露,憑什么進入未央宮偷東西。
但若是有一個仙魔,甚或不止一個仙魔層次的存在,站在其背后。
那他能進入未央宮,倒是不難理解。”
董仲舒換了個話題,道:“霍侯接下來準備做什么?”
“夫子指哪方面,國事,用兵?”
董仲舒道:“泰山封禪時,匈奴和南側的那個國家,都有異動。兩方似有聯系,我們不可不防。
眼看就要入秋,匈奴往昔每年入秋,必南下劫掠。接下來的形勢,冠軍侯怎么看?”
霍去病哂道:“今年秋時,我若不先動武,周邊各國哪個敢先動?”
董仲舒說:“他們沒有異動最好。只要緩過今年秋收,糧備得到補充,而陛下正打算將鹽鐵收歸官營,再對鑄幣之事加以調整,我大漢國力必將更為鼎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