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有些陰。
“你其實不用這么大反應。”霍去病說。
道尊哼了一聲,臉色時青時紅,猶豫要不要同歸于盡。
“張次公,劉相,姚招,也經常去女閭。”
霍去病道:“人之所欲,陰陽相合是天道的一部分,我和清兒兩情相悅,也是一樣的道理。
道家修的是天道,但不是滅人欲,所以你老不妨坦然些。”
道尊又哼了一聲,感覺霍去病說的還算誠懇,怒氣稍斂:
“你以為我和青玉師姐魂修,是追求伱們年輕人的情情愛愛?
我告訴你,我是因為看出青玉師姐的修行遇到關隘,走到了盡頭。若無突破,再往下,她會隨著年紀增長,逐步衰退。
我少時入門,多蒙師姐照顧,魂修可以讓雙方的修行經驗,毫無保留的共享,對她很有好處。”
“你老人家的胸懷我是相信的。”
霍去病心忖你說什么我都說對,不然可能有生命危險。
“你以為我去女閭走動,是貪圖美色?”道尊質問道。
“不是,你是去體會紅塵萬象,磨煉身心。”
霍去病贊許道:“還是你老境界高。清兒就常說她生平最親近的人是青玉道尊,但最欽佩,認為距離大道最近的卻是道尊你。”
道尊面色稍緩,慢慢坐回原處。
“你老來的恰好,我有正事要說。”霍去病順勢轉開話題。
道尊沒好氣道:“你有什么正事,又要去打誰,讓我出力?”
霍去病啞然道:“之前去西域,遇到的那些佛修。
他們的教派傳播方式,非常容易被人接受,概括起來就是修現世,求來生,有因必有果。”
道尊沒吭聲。
霍去病道:“我神州大地,老祖宗傳下來的好東西數不勝數,學之不盡。為什么要讓一個外傳教派,利用我大漢百姓,為他們積累信念,增長修行?”
“所以呢?”
“我想先做些準備,推動道門往前走一走。”霍去病說。
道尊變得正常了些,露出思考的表情:“你似乎早就有針對佛教的打算,單純是因為排外的考慮,不允外來的東西入漢?”
霍去病當然不僅僅是排外。
要知道這方世界有修行,有顯性的仙魔力量存在。
那么佛家集聚信仰的方式,就非常值得警惕。
被擊殺的苦諦,六入,五蘊等人身死時,他們背后都有大量信眾隨之死亡。
可見佛修是在匯集信眾的神魂念力為己用,受傷則分擔給信眾一起承受。
這種方式,是信仰層面的‘傳銷’。
霍去病當然不會容他們進入漢土,利用中土百姓,來滋養印地的佛修。
“你想讓我道門站出來抑佛?”
道尊說:“我道門求的是應天合地,清靜無為,信者自信,從不強求。”
霍去病循循善誘:“我的方法很簡單,不需要做太多事,道門只要宣揚兩條教義就行。
一,君權神授,而道門供奉諸天正神,順應帝權!
二,在人間奉行道家理念,死后入陰間,執掌陰間的正神,會查看人間善惡,讓信道的積善者來世能投個好胎。”
在帝權制度下,所有理念想發揚起來,前提是能為君權服務。
霍去病說的君權神授,正是董仲舒發揚儒家的核心之一。
第二賞善罰惡,則是道家本來就有的理念。
讓民眾看見信道的好處,能為來世投胎謀福,把佛家后續傳播的途徑先占上,讓其無路可走。
實際上道家的酆都大帝,東岳大帝等正神,都是傳說中執掌陰間的神祇,和佛教的轉世,修福報等說法異曲同工。
最初佛家傳入中土,其實有一段時間是依附當時的正統道家,學習吸收了道家理念。
而后逐漸適應漢文化,快速發展,完善了善因善果,修來世的理論。
道尊蹙眉說:“入世修行,瑣事纏身……我做不了。”
“道家若在道尊你手里發揚光大,撰取的氣數,足夠將你推到道家圣人的地步。”
道尊搖頭:“當年憑借清兒的關系,和漢家宗室有了牽扯,能保我道家香火傳承,對我來說足以,不強求更大的名利。”
霍去病淡淡道:“道尊你若在道門一脈取得的成就,前無古人,青玉道尊還能拒絕和你雙修?”
道尊怒斥糾正:“什么雙修,是魂修。”
“你別急,先想想,若能將道家發揚光大,成為道門圣人,到時青玉師尊該多崇敬你。”
道尊斜著眼睛瞅霍去病:“一派胡言,關乎整個道門之事,豈能涉及私情。”
頓了頓,道:“但你關于傳播我道門之事,說的還算有幾分道理,接著說。”
霍去病心忖提出青玉道尊,果然管用。
兩人在車上商議起來。
等到了宮門處,霍去病說:“我先去上朝,稍后要去城郊操練軍伍,目的地是西岳華山,你老也跟著一起去?”
“華山?”
霍去病準備讓道門五脈合一,以道尊為首,先在距離長安最近的名山大川,建一座道場,廣開山門,作為第一步。
華山距長安不遠,位置,名氣,都合適。
稍后,霍去病下車去參加朝會。
皇帝昨日一天時間,便連下兩道旨意,開始著手整理各地的鹽鐵之事。
細說起來,皇帝收歸鹽鐵官營,比歷史上早了三四年。這和霍去病在一年內廣開戰事,讓國庫消耗太快有關。
臨近中午,霍去病和道尊來到城郊兵府。
墨家的季秋,早在門口等候。
進入兵府前,霍去病讓親兵統領囂旗勝,去召集禁軍,稍后野外拉練,奔華山方向去。
“侯爺,這就是那柄玉刀的探究進展。”
進入兵府二層的秘境,季秋給霍去病展示之前他送過來,得自淮南王的玉刀。
霍去病將玉刀拿給季秋,讓其研究其中的秘密,已有數月。
季秋利用墨家至寶的工造鏡,照映玉刀,剝離刀中的陣列。
此時,玉刀已被剝離出五座小型陣列。
其周邊符號和紋路交織,微光流轉。
“玉刀便是依靠這五座陣列,來互相聯系,遠隔千里仍能取得共鳴,傳遞消息。”
季秋娓娓道:“我們當前已經接近弄清其中一種陣列的運作方式。”
速度算是很快了,畢竟這玉刀的品級不一般。
霍去病在兵府待了有兩刻鐘,便聽到兵府外,地面震動,馬蹄如雷。
禁軍有一支五千人的精銳,從長安城郊大營,策騎而至。
“走吧。”
霍去病出了兵府,翻身上馬,輕嘯一聲,今安揚蹄飛奔。
遠處。
禁軍兵馬隨行,呼嘯而過,跟隨霍去病往東疾馳。
一時間,兵馬如龍,滾滾而去。
“大漢禁軍,果然軍威鼎盛!”
長安往北,臨近兵府的官道上,一支隊伍遠遠駐足,給疾馳的禁軍讓路。
隊伍里有數輛馬車,此時正掀開簾子,眺望過去的禁軍。
這支隊伍是來參加封禪大典,結束后,準備北歸的烏桓,扶余,鮮卑部分部族首領的車駕儀仗。
中央的一輛車駕里,坐著一個中年壯漢,身穿狼皮袍,方臉濃眉,眼睛深凹在高聳的眉骨下。
天熱的關系,其皮袍圍在腰間,赤膊坐在車內,露出寬闊的胸膛和古銅色的肌膚。
此人在鮮卑諸部,是僅次于鮮卑王的另一位大部族之首,叱羅氏部族的叱羅達!
霍去病破東北諸部的時候,生擒鮮卑王,使得鮮卑王聲名大墜,再難服眾。
其麾下各部異動頻頻。
這次借助封禪大典,叱羅達奉詔來到長安,暗地里多有走動,目的是想求得大漢支持,取代鮮卑王的位置。
他來長安數日,活動還算順利。
畢竟皇帝也樂得推其上位。
鮮卑新王如果掌權,需要更緊密的依附大漢,才能坐穩位置。對于漢接下來在東北諸部實施的政策有好處。
“漢帝讓我們交出兵權,遷移大量人口和我們渾居,我們的人也要大量遷入漢地,這條件……”
叱羅達旁邊坐了個謀士,下巴尖削,目光靈動,身形矮小。
叱羅達揮了下手,示意身邊的謀士,盡量不要在長安附近談論這些。
他看了眼馬車外的漢軍:
“剛才的輕嘯,聲音雖不高,但其聲一出,馳騁而過的漢軍,聞聲而戰意激蕩。在大漢禁軍中,有此聲威,受部眾愛戴者,想來便是那位大漢冠軍侯。”
叱羅達幽深銳利的目光微瞇:
“此次來長安,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見到這位戰無不勝的大漢名將。
我等數次去冠軍侯府求見,皆被其以不見各部來使為由,拒之門外。
我們跟上去看看吧。
我想知道,能連敗我等諸部的漢人名將,有什么特別之處?
他帶的兵,比我鮮卑各部強在哪里?”
一旁的謀士笑道:“大部首麾下的燕羅部,位于我鮮卑最北端,并未和漢軍有過交鋒,不然勝負難料,至少不會讓我鮮卑如此輕易落敗。”
叱羅達笑了笑:“讓車駕跟上去,看看冠軍侯領軍出營,要做什么?”
二百人的鮮卑部落戰士,當即追在漢軍后方,往東而去。
官道策騎,距離又不遠,霍去病并未動用行軍策,隊伍往東緩行。
后方,除了鮮卑,扶余,烏桓同行的使節隊伍,也跟了上來。
叱羅達所在的車駕內,那謀士掀開車簾往外打量,低聲道:
“大部首你看,這次來長安的隊伍里,始終有一支隊伍和我們同路,但一直不露身份,車簾緊閉,入長安也是秘密求見漢帝。
依大部首看,對方是哪邊的人?”
鮮卑人所在隊伍的側后方,有一支隊伍做商旅打扮,和各方皆無交集,顯得很神秘。
這時他們也跟在大漢禁軍后邊,往東行進,顯然與叱羅達有一樣的打算。
叱羅達猜測道:“或是更東邊,肅慎來的人。”
謀士有些吃驚:“大部首的意思是,肅慎也要歸漢?”
肅慎位于漢東北角最東側。
如果肅慎歸漢,漢在東北將沒有任何后顧之憂,可以再次削減東北向的守軍,集中全力對付匈奴。
這對漢的國力,民生的結余,都有很大好處。
關鍵是漢若再得肅慎,短短不到兩年間,已是連平東北,西北各部,拓土何止千里!
漢的壯大速度,可怕如斯。
“我等皆歸漢,肅慎偏居一地,不降又能如何?”
叱羅達道:“冠軍侯年前攻我東北諸部時,獨留肅慎不打,顯是早就預見到后續的變化……”
前方,行進半個時辰后,漢軍來到渭水岸旁。
霍去病揮了下手,全軍在河畔駐馬。
“大部首,漢軍在一條大河旁停下了。”一名鮮卑親兵,來到車駕旁告知叱羅達。
“他們要過河,沒有走橋嗎?”
“是,漢軍選在一處沒有橋渡的位置,不知有什么打算?”親兵答。
叱羅達興致頗高,道:“靠近些,去看看他們想干什么!”
其余烏桓各部,亦是紛紛加快了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