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末的清晨,驕陽初升。
“陛下。漢軍在我帕提亞境內四處奔襲,臣利用他們奔襲而圍城人手不足的機會,從阿帕麥亞城突圍而歸。”
布托雙目猩紅,跪倒在王座前,心中忍不住酸楚:
“此次突圍,損失兵馬超過兩萬四千余。”
王座上坐著國主米特里達梯。
他正值壯年,但這段時間,蒼老肉眼可見,兩鬢出現霜白的發絲,眼角細紋明顯。
只有他的眼睛依然威嚴逼人,身穿潔白王袍,手握權杖。
“你帶回來多少人馬?”
米特里達梯二世看向下方衣袍染血的布托。
讓布托意外的是殿內側翼,還坐著一個虛幻模糊的身影。其氣息之強,連布托也為之心驚。
他進來時,對方就在。
“臣沿路收攏各部,帶回兩萬余部眾,加上留守泰西封的兵馬,我帕提亞目前可稱精銳者,尚有五萬余。”布托悲涼道。
兩年前,帕提亞的兵馬一度高達三十萬,稱精銳者也有二十萬眾,何其強盛。
“我決定收縮防線,固守泰西封,你怎么看?”米特里達梯二世道。
“放棄外圍,全力守護王都,和敵人決一死戰,是當前情況下正確的決定,陛下英明睿智,一如既往!”
布托肅容又道:“臣一直在研究漢軍的戰術。
他們將輕騎兵的優勢,發揮到了極致,善打奔襲,突襲和游騎戰術。”
“我帕提亞鐵甲軍沖陣無敵,但和漢軍多次在平原列隊交鋒,屢次被他們利用輕騎的靈活性和計謀所破。
陛下親自下令收縮防線,顯然也看出了漢軍的特點,繼續和他們打騎戰,我們仍會落敗。”
“泰西封城高墻厚,周圍還有兩座衛城,互為應援,漢軍若來,我軍固守,可有效遏制其輕騎優勢。
又有陛下在,部眾效死,定可抵御漢軍。”
米特里達梯二世微微點頭:“當初剛與漢軍交手,我們以為鐵甲重騎戰無不勝,但和漢軍碰上,連吃敗仗。直到白砣石水壩被決堤,我們才真正重視起來,但已有些晚了。”
“此后漢軍的兩位統帥,抓住我們缺糧的弱點,多次襲擊我們的糧備,每次打的都是我們最致命的位置。”
“如果在白砣石決堤以后,我們采守勢,緩過一年再戰,或許不會是眼前的局面。
我帕提亞當時……不該急于再次開戰的……”
米特里達梯似有些悔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振奮精神道:
“昨夜漢軍介入塞琉,魯姆利的部眾被誘進西亞提城內困住,此戰我們若再輸,則國運盡喪。
若能勝,則漢軍潰敗,我們順勢收回國境,尚有復起的機會。”
布托躬身道:“臣回來的路上,漢軍沿途急追,多次接戰。
臣判斷,漢軍轉眼就到。”
“那位漢軍統帥也在來的路上。”
米特里達梯二世冷聲道:“我為此戰已做好準備,定要他喪命于此。”
布托看了眼側翼虛幻不清的身影,心忖此人怕就是陛下安排的一部分。
這人全程跟著旁聽君臣間的對話,但始終不發一語。
“即將到來的交戰你怎么看?”米特里達梯又問。
“若按常規的攻城順序,對方要先攻衛城,再攻我泰西封主城。”
布托說:“但那位漢軍統帥從來不按常理用兵。他用兵,時而能跳出戰局,從另一個層面,打出影響整個勝負的戰術。
其人用兵無定法,沒有規律可循,臣看不透他會如何布置。”
又道:“但此刻有羅馬人對塞琉,馬其頓展開攻勢。他要和羅馬搶時間,想盡快破我泰西封,似只有直接來攻一條路。
若與他較量正面的攻城戰,臣自忖他短時間內休想破城。”
“那好,我們就等著他來……”米特里達梯也看了眼那個坐在一旁,朦朦朧朧的人。
對方似乎在笑,發出飄忽不定的聲音:“他已經來了,這一次,就和他分個勝負生死。”
就在其話音方落的一刻,忽然聽到一聲巨響!
小半個泰西封都在震動。
近段時間,泰西封早就進入戒嚴狀態,只開側翼的城門,防止漢軍突襲。
剛才那聲巨響后,接二連三的又有聲音傳出。
轟——轟轟!
是漢軍利用兵策隱匿行軍,悄然接近泰西封,而后突然發動攻勢,在攻擊城門。
一個聲音響徹全城:“漢軍大司馬座下北軍中尉張次公率軍來攻,哪個敢與我一戰?!”
“哪個敢與我軍一戰?”
“哪個敢與我軍一戰?”
城外傳來撼動城池的呼喝,萬軍叱咤。
“漢軍大司馬座下西匈奴小王渾邪忌,前來破城!”這是渾邪王的聲音。
“大司馬座下鷹揚將軍趙破奴,誰來與我一戰。”
城外喝聲如雷,接連不斷。
正是霍去病麾下各路驍將,帶兵殺來。
城池內,瞬間安靜。
王宮里,米特里達梯緩緩起身:“果然繞過了衛城,直接來攻我泰西封!”話罷從殿內走出。
布托起身跟隨在后。
那個虛幻不清的身影,卻是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米特里達梯和布托都有極高的修行,轉眼來到泰西封高巍的城墻上。
四方城墻外都有漢軍出現,分別是渾邪王率領的匈奴兵馬,張次公,趙破奴,陳慶等人率領的各路禁軍。
唯有南側城門外無人,異常安靜。
但米特里達梯偏偏出現在南側城頭。
而就在他出現的一刻,城外有一支漢軍,仿佛從虛空中分離出來,全軍近兩千人,人均三馬,肅然無聲,渾若一體。
不足兩千軍,但鋒芒之盛不輸千軍萬馬。
馬背上的霍去病,戰袍獵動,抬頭往斜上方看去。
他和米特里達梯明里暗里已交手過數次,但正式見面是第一次。
城頭和城外,隔空對視。
霍去病揚聲道:“米特里達梯國王,伱可愿投降?”
“我為帕提亞之主,此刻勝負未分,為何要降?”
米特里達梯站在城頭,手握權杖,聲音低沉。
“你若降,可以不死。成為我漢之屬國,維持自治。你需要付出的只有國內常備兵馬不得超過五萬,邊防要有我漢軍常年駐扎。唯此兩個條件,如何?”霍去病好整以暇。
“我若降,你敢用我繼續當國主?”米特里達梯看不出喜怒道。
霍去病笑道:“有何不敢?
你帕提亞鼎盛時尚且被我軍擊潰,落得今日兵臨城外,有我在一日,哪個敢反?”
“早聽說你生性驕狂,果然不假!”米特里達梯道。
霍去病輕哂:“說我驕狂的狗東西也在城內嗎?讓他滾出來我看看。”
米特里達梯:“此戰我若勝,必殺盡漢人。我若敗,與國同死!”
布托在他身畔矮膝下跪,宣誓道:“愿與陛下同死,與國同存!”
城頭的守軍也都跪下,高呼道:“與國同存,與陛下同死!”
米特里達梯獨立城頭,道:“冠軍侯,你來吧,看是你死還是我亡!”
“那就沒什么可說的了。”
霍去病道:“全軍,退后三十里扎營,休整后便來破城破國!”
張次公等人暗自愣了愣,霍去病用兵歷來勁疾迅猛,攻勢如狂風暴雨。
怎么這次一反常態?
雖然對霍去病的不同于往昔感到詫異,但全軍令行禁止,四方城門的漢軍退潮般遠去,依命令,退后三十里安營扎寨。
中午的時間,各方將領齊聚中軍大營,來見霍去病。
“大司馬,這次為何要收兵后撤,不直接攻城?”張次公不解道。
“不久之前,米特里達梯二世險些被襲身死,他在那次以后,傾盡全力,聯系各方,做了不少布置……此戰,敵我都有諸多安排,你等稍后自知。”
“今晚扎營,若有變故,你們立即起兵攻城,我會給你們制造最合適的機會。”
霍去病在大營內,做了一系列吩咐,眾將旋即領命而去。
等人都走了,霍去病安之若素的推演了一遍敵我的勝負手和自己的安排,比以往打仗要更為謹慎。
半個時辰后,他取出兩部古卷,拿在手里查看。
其中一部是不久前空三昧潛入馬其頓所得,埃及的死亡法典,還有一部則是眾神的史詩。
霍去病將帶著胡狼頭神像的死亡法典,靠近眾神史詩。
奇妙的變化出現了。
死亡法典上的所有文字,都被眾神史詩吸收,字跡如溪流般涓涓流淌,轉移到了眾神的史詩上。
“果然是這樣,埃及的死亡之書是眾神史詩,珀爾修斯所說失落的三部篇章之一。不過融入了埃及人的理解,做了些變化。”
之前說過,埃及法老托勒密曾是亞歷山大麾下將領。
而埃及一度被亞歷山大所占領控制,兩者有不少聯系。
埃及就在地中海的東南角。
歷史上,埃及一直被地中海強國,諸如亞歷山大時的馬其頓,后來強盛的羅馬等國家,當成類似殖民地的存在。
此時,當死亡之書的內容,被剝離融入眾神的史詩。
其上失落的三幅篇章之一,浮現出字跡。
其隱藏的第十三篇內容,也多出了一句話:“弒神需要武器!”
聽著像是一句毫無用處,亦或并不完整的話。
霍去病思忖道這句話指的是某種特殊的武器或方式……西方的這幾個國家,比起我大漢,歷史軌跡明顯偏移的更多,神魔的痕跡也更明顯。
在這里,‘神’締造的神跡直到近百年,似乎才銷聲匿跡,不再出現。
這些西方人信仰的‘神’,讓霍去病有種說不出的古怪感……
他思忖之時,白南妤從外邊走進來,一身冷月色漢裙,身段窈窕,手提銅壺,里邊是熱水。
她取出一個竹筒做的行軍杯子,矮身蹲在霍去病身前倒水,從斜上方看去,峰巒疊嶂,挺拔秀出。
“我今晚……想和侯爺一起睡?”聲音嬌媚,禍國殃民的臉上帶著些許緋紅。
霍去病想了想:“你對接下來的戰局很擔心?”
白南妤嗯了一聲:“靠近泰西封后,我心里的不安越來越強烈,我……想和侯爺離得近些。”
霍去病笑:“你是在提醒我,即將到來的一戰,有縱橫道余孽會參戰?”
白南妤道:“帕提亞國主自己是不可能對付得了侯爺的,只有求助外力。”
霍去病:“今晚你不能留下,若有變故發生,你也不要來湊熱鬧,戰況勝負,我有準備也有安排。”
白南妤欲言又止,猶豫了下才起身施禮:“侯爺切記小心。”步履款款的去了。
夜色深邃,群星閃爍。
漢軍大營內,兵馬戒備,氣象森嚴。
霍去病盤坐在軍營里,運功行氣,到下半夜他睜開眼睛,身形從營內消失。
在泰西封城頭,同時出現了米特里達梯二世,還有……那個虛幻不清的人影,縱橫半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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