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最后一天的長安，夜色中輕雷震空，下起了小雨。
雨滴紛落。
百花坊的一處院子，張次公還沒休息，且笑容滿面。
側耳傾聽，帶來的兩百兄弟在各行其事，埋頭忙碌。
……我大漢真是強盛了，各類行當都發生了變化。
如今長安女閭的經營，競爭激烈，有外來的海鮮搶生意。
百花坊的管事說難得遇上張次公這種大豪客，帶兩百人一起來，主動提出讓他白嫖，還多送一個。
張次公房里，正并肩站著兩個女人，一個褐色長發，膚色略黑是身毒來的，擅舞。還有一個白皙豐腴，西域人，擅歌。
都是聽說長安好賺錢，仰慕上國文化，不遠萬里來取真經的。
以前可沒有這種進口歌舞姬，看著就新鮮。
張次公天人境兵家，又是老客，體力好，花樣還多。
等他從榻上下來，來到窗畔撫窗而立，身后，兩個美人已在勞作后酣然入睡。
百花坊的各處院落，雨滴敲打著窗欞，噼啪亂響。
冠軍王府內也很熱鬧，霍去病和自家妻妾，一起學習了新知識。
卓青珂學過身毒秘術，身體柔軟，后世有一種瑜伽縛，造型奇特，她能輕松完成。
到次日上午，小雨仍然淅淅瀝瀝。
霍去病大早起身去上朝，然后在禁軍大殿處理兵事。
他已讓人傳告天下，優先在漢軍中挑選軍功卓著，或資質上佳的部眾，包括地方上，有資質好的，也可以送來長安，目的是選出兵家的好苗子，來長安入兵府修學。
消息最先在長安傳開，立即引起偌大的關注。
傳出來的消息說若能入兵府，霍去病，衛青都將參與授學，某種意義上相當于成了兩者的門生。
其吸引力之大，和兩人在大漢的影響力成正比，引得各方熱烈議論。
上午，霍去病在禁軍大殿理事，中午便回到家里，卻是董夫子，公孫弘，道尊等人小聚，邀他回府。
此時，下了一夜的雨依然未停。
劉清日上三竿才起，慵慵懶懶的俏模樣，看見霍去病便給了他個白眼。
夫妻倆來到家中內湖旁的水榭。
一身青袍，須發皆白的公孫弘，董仲舒等人正在亭子里小酌。吃的是泥爐烤肉，一邊吃酒，一邊觀看臨湖的落雨。
八月的第一天，湖里荷花爭艷。
微雨中，輕風拂面，湖畔的樹梢掛雨，雅致的很。
古人稱烤肉為‘炙’，吃烤牛肉，就叫牛炙，雞肉就叫雞炙。
后世的辛棄疾曾在詩里寫過‘八百里分麾下炙’，這里的‘炙’就是指烤肉。
漢高祖皇帝最喜歡用烤鹿肝來下酒。
霍去病府上的炙食尤其講究，烤肉用的炭是西山的銀絲紅羅，木柴是長白山的松柏枝，烤肉時有清香之氣。
這是烤肉最頂級的配置，也就宮里和霍去病府上有。
不是他奢靡，而是往來各地駐防的將領換防或回長安述職，大多會帶一些駐防地的特產，上門拜訪時送的。
“侯爺，青珂夫人說她身子不便，就不過來了。烤好的肉食已送過去了，小夫人在房里吃。”侍從過來報告。
霍去病抿了下嘴，青珂好像是身上有些腫了，又是才睡醒，不來便不來吧。
“王爺，這幾日你推行兵學，天下熱議。關于文脈興學，在各地建立學宮之事，你怎么看？”
公孫弘和董夫子儒家出身，習慣性吃到興起就縱論天下，說了幾句家常就轉到正事上。
霍去病道：“觀一國是否興盛，農事，貿易，軍事之外，最重要的就是授學程度，有多少人通文識字。
在各地興學是造福于民的好事。”
又道：“若有可能，應該將我漢人的文化，語言，傳播到我們下轄的各方各地，讓身毒，草原各部族，乃至極北之地，都以我們漢人的語言為官方用語，他們本身的語言為地方語言。”
統一語言，讓天下學漢，這和秦始皇統一文字度量衡是一個意思。
但對比起漢眼下的國境面積，人口總量，地域間的文化差異，難度要更大。
董仲舒和公孫弘也知道推行修學的重要性，他們一直在做的事就是興學。
然而視角不同，霍去病來自后世，是穿越過來的，大局觀上不會局限在一時一地。
他在行軍打仗方面也是這樣的視角，所以常能打出戰略級奔襲，而不是盯著一時一地的勝負。
語言和文字是什么？
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知識文化傳承，乃至為人處世的經驗智慧。
語言代表著底蘊的深度，沒有類似經驗，就不可能創造出類似的詞匯。
所以有什么樣的認知，就有什么樣的語言來表達。
漢文化的博大精深就在于此。
若能在各地，各國形成漢語言為主流語言，那才是真正的文化，思維統治。
公孫弘和董仲舒想想已是頗為興奮。
在各國傳播興教漢字，漢語。
單是其中能獲取的氣運，就足可讓已經感覺到半圣門楣的董仲舒，正式晉升半圣而有余。
公孫弘：“董仲舒，眼下各地修建的運河，已基本串聯起來，你忙完了最主要的部分，或能得些空閑。但在各地推行漢語，這事情伱一個人忙不過來，我幫你分擔一半。”
董仲舒沒好氣的輕斥了一聲，但并未拒絕。
夜色闌珊，府邸內，董仲舒等人相繼離去。
妻妾們高掛免戰牌，霍去病就自己來到書房，盤坐行氣。
他體內半圣層次的力量運轉，契合天地。
以他如今境界，神念鋪開，能洞察感知到的東西，可以無窮大，也可以無窮小，須彌芥子盡在一念之間。
當他將念頭沉浸在一草一木上，那草木的紋理，紋理內藏的更微小的組成部分，被無限放大，巨細無遺。
入微的極致，會發現一花之內仿佛藏著一個小世界。
將念頭融入草木所在的微觀世界，從中仰望蒼穹，又會發現飛過的一只鳥雀雙翼遮天，寬不知幾千丈，長不知幾千丈，扶搖沖入云霄，可飛翔橫跨千萬里。
這就是莊子觀鯤鵬的境界。
忽地，霍去病又從入微狀態，抽離出來，以一個恢弘俯瞰的視角去關注眼前的世界，眺望星空。
他身后，那顆對應命數的武運大星再現，氣機與他的修行交融合一。
整個天地似乎都成了霍去病的丹田，靈氣如江河浩海，往他所在處沉陷。
他的命數軌跡，已跳出一切的藩籬窠臼，不再受任何力量束縛，是為大自在。
霍去病以陽神遨游諸天，一夜間仿佛歷經輪回，至天明時方才收回修行。
隨后幾日，隨著他封王日期的臨近，長安百族齊聚，氣象興盛。
皇帝早在近三個月前，霍去病剛攻破泰西封的時候，就讓人傳告各地，為其封王，也是借這次機會，讓天下來朝，進一步推動國運提升。
極北之地的部族，西匈奴降服各部，東北扶余，鮮卑，烏桓，肅慎，沃沮等郡。
西域烏孫，康居，龜茲等三十余個大郡。
還有身毒，這些漢治下的國家，部族，郡縣代表齊聚，史所未有！
到八月二日，距封王禮還有兩天。
霍去病在下午的時候，來到城郊兵府，墨家大工造季秋早帶人等在這。
此刻的兵府，共分四層。
霍去病突破半圣后，打開了兵家先賢吳起留下的這座兵府的最后一層，也就是第四層。
兵府秘境一層，是禁軍演兵之處，學習兵法兵術。
二層，三層，四層都給了墨家用來制備研究各類軍工造物。
層數越往上，研究的東西越重要，不能被外人所見。
到了最深處的第四層，目前只研究兩件東西，一個是漢軍的秘紋武器。
另一個是霍去病當年得到蜃樓號后，就展開的一項研究。
得到蜃樓號時曾經提過，蜃樓號最頂層，始皇帝那處隱藏的艙室房間，有一個小型傳送陣，能讓始皇帝在瞬間往來咸陽和蜃樓號。
那小型傳送陣是始皇帝從某處上古遺跡所獲，大秦并未掌握類似的傳送陣制作方法。
霍去病發現后就起了心思。
他首先想到的是軍事用途，若能有這種傳送陣，無疑是偷營的利器。
始皇帝當年得到這種小傳送陣后，也曾研究過，可惜并未成功。
霍去病出入皇陵，獲得秦皇留下的手書，從而得知了不少相關研究成果。
交給墨家工匠，在秦人的成果基礎上繼續研究。
但依然很困難，兩年多的時間，幾乎沒有進展。
傳說中的上古時期，是個仙魔在世的時代。
那一時期有許多神異的事已不可考，留下的一些造物更是匪夷所思，包括用來制作傳送陣的材料，現在已經找不到。
比如一種能儲存天地元氣的玉晶，來歷未知，尋遍大漢也沒有替代品。
而如今的漢，國境綿延萬里。
除了霍去病馬快，能萬里西征。換個人，很難護持國境周全。若遇外敵來襲，也難快速反應。
唯有解決了路途的問題，才能維持龐大的帝國統治。
所以這傳送陣顯得尤其重要。
“找到替代品了？”
霍去病問，季秋答：“前段時間，有南部海疆進貢來的一種南珠，我們發現這種珠子能儲存天地之氣。
只是容納的總量，比不上那種傳送陣列用的古玉。估計用這種南珠制備成陣列，傳送距離會縮短很多，且一次只能傳送一人，耗光靈氣，需數日才能補全再次使用。”
一次傳送一人，數日才能傳送一次，聽著雞肋。
但對將領的調派，互相換防進行支援，已十分重要。
霍去病欣然道：“多久能出成品，進行實際應用？”
“我們推演了一下，在珠子內祭刻陣列，聚斂天地之力的過程，要求精細入微，非常困難。一個傳送陣盤，要三十六顆以上南珠成陣。
這種祭刻還存在很高的失敗率。
初步估算，想造出成品的傳送陣盤，可能要一年半到兩年時間。”季秋眨巴著眼睛說。
一年半到兩年，霍去病的兵鋒，可能已經把西方打穿了。
“你急匆匆的讓我過來，說有突破性進展，就是指發現了南珠？”
季秋昂了一聲：“有了替代品，才能繼續往下進行，當然是重大進展。”
霍去病隨后又查看了火桶箭和連弩的制備。
這兩件東西倒是進度極快，技術越來越成熟。
墨家工匠的制作速度，參與制造的人手也在增多，旬月間產量翻了倍許，可以進一步投入實戰。
兩天一晃而過。
八月初的早上，劉清喜悠悠的從榻上起來，招呼內侍梳洗打扮，盛裝加身。
今天是霍去病的封王禮，將祭告天地，百族同賀。
這位剛滿二十的大漢名將，正式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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