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蒼遨說的不過是些猜測,但以它這種自負的性子,說得那是一板一眼、十分確鑿,不過它倒也不算亂說——當年他們是被人害死的,害他們的人自然不可能為他們下葬。
除此之外,這些年他們的蓮舟一直無法靠岸,這固然是跟龍淵神魂里的禁制有關,但他們后來推測,很可能他們的朋友并沒能找到他們的遺骸,不然的話,神魂與肉身之間有法則關聯,只要尋到遺骸祭拜過,便可獲取法則之力,蓮舟也不至于靠不了岸。
既然他們的朋友沒找到他們的遺骸,那他們倆多半是沒能安葬了。
衙役覺得蒼遨這話說得很不中聽,忍不住轉頭看了龍淵一眼,龍淵早就已經習慣了蒼遨這張嘴,自然沒什么反應,見衙役看他,便無奈地笑著搖搖頭。
衙役見龍淵都不介意,也就不再理會這茬兒,而是看著蒼遨點點頭,不由自主地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
“的確如此,按說像云大人義兄那樣的俠義之士,不至于因為這種事情有多大的執念。云大人的義兄不是被老虎給害死的么,我聽說啊,這老虎可是會拘魂的,說不定,云大人的義兄是被那只老虎給拘走了。”
蒼遨聞言忍不住白了衙役一眼,道:“胡說。一般的土老虎哪里會拘魂?能拘魂的必然是修煉過的靈虎,怎么會莫名其妙地去找凡人的麻煩?”
衙役回道:“沒準兒他們遇上的就是靈虎呢?”
蒼遨切了一聲說:“要真是惹上了修煉過的靈虎,他們就死定了。”
衙役點頭道:“對呀,所以云大人的義兄出事了呀。”
蒼遨又翻了個白眼,說:“那這個什么云大人怎么沒事兒?”
衙役理所當然地道:“這不是云大人的義兄跟那只老虎同歸于盡了嘛。”
蒼遨像看白癡一樣地看著衙役,嗤笑了一聲說:“同歸于盡?一個凡人能跟土老虎打成平手就算是厲害人物了,跟修煉過的靈虎打,別說一個,一百個也不過送死。”
衙役想了想,回道:“那說不定云大人的義兄也修煉過呢?”
蒼遨聽到這話,越發覺得這個衙役白癡,不屑地說:
“人間界修士多難得,怎么可能為了一介凡人書生搭上自己的性命?再說了,他義兄要真是修士,自然對拘魂術有所了解,他又是跟這只老虎同歸于盡,兩人修為應該差不多,怎么會被輕易拘了魂?拘魂術有諸多限制,你真當說拘就拘啊?而且就算真是被拘了魂,老虎一死這法術就消了,他還不是一樣來盡鄉?”
衙役聽完有些奇怪地問:“你怎么知道這些?”
蒼遨斜了衙役一眼,心說,這人是瞎子還是傻子?便沒有搭理他。
龍淵見狀在一旁笑著接口道:“趙大叔,小白就是靈虎一族,自然知道。”
衙役這才反應過來,不禁啊了一聲。
這也難怪他,一般來講,此界的修士收的靈寵大多是盡鄉界的靈獸,少有帶著人間界靈族的。畢竟能留在盡鄉界的人間靈族,基本都是靈智全開、有人間追思的,其中有些雖然在人間界時是靈寵,但到盡鄉界之后,原來的契約就作廢了,它們大都會選擇自由生活。
這些來到盡鄉界的靈族雖然數量不及人族,但也形成了自己的城池領地,跟人族算是平起平坐,所以先前衙役倒沒往這上面想。
此時衙役聽說蒼遨竟是人間界的靈虎,不由自主地轉過頭去看了一眼云起,又回頭看了一眼蒼遨。
蒼遨見狀有些不樂意,低吼了一聲,道:“你看什么看?難不成覺得是小爺害了那什么義兄?”
衙役連連擺手否認,道:“沒有沒有,我只是在想,不知道方才云大人有沒有看見你……”
蒼遨聞言又吼了一聲,說:“看見我怎么了?難道因為他的義兄被個土老虎殺了,他就要跟我過不去?哼,就他這病怏怏的樣子,小爺我一個能打一百個……”
龍淵見蒼遨有些生氣,急忙蹲下身摟住它,一邊撓著它的下巴一邊勸它道:“好了好了,小白,趙大叔不是那個意思。云大人身為念兮主人,怎么可能這樣心胸狹隘,因為自己義兄的事就遷怒于虎族。”
說完想起方才所見云起的模樣,此時知道他是自罪,龍淵便覺得那道身影說不出的悲涼,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有些出神地說:“趙大叔多半是想說,如果云大人看見你,只怕會勾起他的傷心事來,他本就因此自罪……。”
說著龍淵眼前竟浮現出云起悲傷的樣子,心里沒來由的覺得有些難受,搖了搖頭止住念頭,又抬起頭對衙役抱歉地說道:“趙大叔見諒,小白是個急性子,有時候說話不怎么過腦子,心地卻是很好的。”
衙役訕笑著擺擺手說:“沒事沒事。”
蒼遨一聽龍淵這話便不樂意了,嚷嚷道:“龍二,怎么說話呢?什么叫不過腦子?你這話過腦子了么?”
龍淵笑嘻嘻地繼續撓它,打岔說:“行了行了,別發脾氣了,趕緊去領完賞金,咱倆吃點兒好的去。我聽說這城里有家叫聚味樓的酒樓,是出了名的好吃,尤其有幾道特色菜式,別的地方根本吃不到,要不要去?”
蒼遨一聽有好吃的,立即把別的事情丟到一旁,起身就往前躥,一邊不耐煩地催促龍淵道:“快走快走。”
龍淵笑著搖搖頭,一把拉住它的尾巴道:“你知道往哪兒走么?”接著轉頭向衙役問清楚路,然后抱歉地跟衙役打了個招呼,便跟著蒼遨跑開了。
龍淵沒有注意到的是,在他們身后,云起正盯著他的背影出神。
原來方才蒼遨吼的那兩聲讓云起聽見了,寒嶺生死于虎口,他對于老虎的叫聲自然是敏感得很,此時聽到官署之內居然有虎嘯,便下意識地循聲看過來,一見到龍淵身影就怔住了,不由自主地往這個方向邁了一步。
原因無它,只因為龍淵的身形像極了寒嶺生,云起差一點兒就叫出“乾兄”兩個字來。只是他畢竟十余年沒見過寒嶺生了,又見這人是跟一只白虎在一起,還十分親近的樣子,不免有些疑惑,終于還是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