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您每日都在這里垂釣,為何是直鉤無餌?”江陸看著眼前這器宇不凡之人,對方已經在這里接連垂釣了一個月有余。
顧山海慢悠悠的說道:“你為什么覺得我會在釣魚?”
“這”江陸有些疑惑,就你這一身情況,不是釣魚是干什么。
“江小友,聽聞你是皇室宗親?”顧山海又問了一句。
只是未等到江陸開口,隔壁的攤販開口調侃了一句:“這蠶桑村,誰還不是個皇室宗親呢。”
蠶桑村里住的村民都姓江這么個國姓,都是當年瀧朝東嫻親王的后代,后來人多了,他們又是旁支庶子之類,爵位又承不到他們,家世也輪不到他們,漸漸的自然就和平頭百姓沒什么差別了。
也就是頂著個皇室宗親的名頭,比較唬人一點點。
不過這名頭倒是真的,人家有族譜在。
江陸也是一臉無奈,而后說道:“祖上承蔭,不值得一提。”
他不知道顧山海為什么這么問他,早年間他也曾拜得名師,學了一手的兵法之道,加上家傳兵法,也算是有點本事,如今雖為兵主,手中卻沒有一個道兵。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一介白身根本就沒有資格豢養道兵,再者說了,讓他養他也是養不起的。
如今已經落魄到了每日販些自種的蔬菜為生,哪里有什么皇家的傲氣,別提左鄰右舍都與他一致。
沒錯,顧山海就在他的攤位后面釣魚,他們所在的一條街依河而建,二人也是時不時有些溝通。
江陸和顧山海的交流里,能夠明顯察覺到顧山海的才能,并且還是大才的那一種。
“唔倒是我問的差了。”顧山海一笑。
這一個月的考察里,也算是發現這江陸確實是個好人,重情義也是真的,在這一帶里名聲也非常的好。
前些年甚至被舉孝廉,只是不知為何,沒能成功當上官。
在瀧朝,當官不是用科舉,而是靠舉薦,也就是說你想當官首先得要有人推薦,等推薦上去后會有人前去考察你在當地的名聲、行為等等,如果都合格的話,才能夠入朝為官,否則的話就是再有才能都無法發揮。
“只是江小友如今已是而立之年了,為何孤身一人?”顧山海詢問了一句。
意思就是你三十了怎么還不結婚。
“大丈夫何患無妻!”江陸頗有些窘迫的說道,一般來說,正常年紀十六就已經成家立業了,像他這種的總歸是少數。
“好志氣,只是我觀江小友,似有才能在身,為何落魄至今?”顧山海這話就說的有點沒情商了,剛才那話最多算是催婚調侃,現在就是說你怎么一個月還賺一千二的樣子。
聽到這話,江陸也是眼神有些暗淡了下來:“時運不濟,唉”
“大丈夫長吁短嘆的,當真是不利索。”顧山海說著,便隨手取出了一本書籍來,開口說道:“你呢,贈了我半月時蔬,我手中有《便宜十六策》,便回贈你一策。”
“先生莫要開玩笑。”江陸也是被嚇了一跳,因此是第一時間說道。
“我這個人,從不開玩笑,你要還是不要?若是不要,我可就不給了。”顧山海又調侃了一句。
“這先生何以教我?”江陸聽到這話,神色也是一變,對方有大才,所給的策略絕對不是什么簡單的東西。
“非也,這十六策中,卻是不知江小友想要哪一策?”顧山海開口說道。
“可先生,我并不知這十六策是何?如何得知想要哪一策?”江陸有些疑惑。
“有何難?這十六策內選其一數字便可。”顧山海對此表示你抽啊。
江陸此時腦海里在猶豫,既然不知是何策,那便是只有天知了。
最終,他也是一咬牙,開口道:“先生,在下想要第一策!”
“不改了?”顧山海神色里略帶戲謔的說道。
“不改了。”江陸明白,自己是不能鼠首兩端,只能選其一。
“行吧,這可是你自己選的。”顧山海起身收拾了釣具,而后取出了一張布帛遞給了江陸,布帛之上寫著一大串的蠅頭小字,而后說道:“這魚啊,當真是蠢笨,這都不上鉤,明日就不來了。”
江陸恭敬的接過了顧山海遞來的布帛,而后看著顧山海離開,有些疑惑。
魚不上鉤怎么就蠢笨了?
而后低頭一看這布帛上的一策,眼中瞳孔一縮。
這一策,名為治國。
“治國之政,其猶治家。治家者,務立其本,本立則末正矣.”江陸小聲讀著,一個字一個字的反復思索,那一瞬間,他似乎看見了某個傳世大賢所著之書,自己早年間所拜之師與其相比,二者猶如燕雀與鴻鵠。
在這一瞬間,他才明白,為什么顧山海說這魚蠢笨不上鉤了。
這顧山海釣的哪里是什么魚,分明是自己,他這一個月是在考察自己。
等他讀完,再一抬頭,就已經失去了顧山海的身影,他這時才回過神來,不知不覺已經大半個時辰過去了。
看完之后,讓他有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因而急急忙忙的開始收拾自己的攤位,他打算去拜訪顧山海。
“小陸,你怎么就收攤了?”一旁攤位的人有些疑惑的問道,若是平日,哪有這么早收攤的。
“有事,我有事。”江陸也不解釋什么,自顧自的離開了。
“一點都不穩重,難怪都要而立之年了,還是一事無成。”一旁有人看不慣,小聲的嘀咕了一句。
江陸對此也是根本就不在意,他現在的想法就是拜師!
不過他也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拜師不可能空手過去,必須要帶束脩。
一般情況下,束脩都是肉干或者臘肉之類,一束脩就是十條肉干,這是基本的行情,再往上的話,更有甚者以絲綢、金銀、玉石等等,給的越多,也就越重視的意思。
以江陸的財力,根本就沒有辦法買上十條肉干來,作為最底層,平時想要吃肉都得逢年過節才舍得買上一點。
‘將家中的那點田地賣了。’江陸也是受過相應教育的,自然是知道取舍了。
他能看出這一篇《治國》的大才所在,如今這么個機會擺在他面前,自然不能就這么放棄掉。
傍晚,江陸站在顧山海所住房屋門墻恭敬的敲門著。
手上則是提著十條肉干。
顧山海打開門,看見對方手中的束脩,也是一笑:“看來這魚,還不是那么蠢。”
“先生說笑了,蠢,真的蠢。”江陸遞上了束脩,語氣里也是帶著一絲絲自嘲的語氣。
顧山海接過來之后,帶著他進了屋。
“想好了?”顧山海坐在了主位上,語氣平淡的說道:“我可不是那些個大賢之人,能教你的不多,沒辦法幫你在仕途之上走的更遠。”
“先生之才情,我之傾慕,若是只為名利,先生何至于釣我月余。”江陸說道這里,又臉色一正:“先生都不嫌棄江陸在要而立之年一無所成,拳拳之心何敢言此。”
在江陸眼中,顧山海跟做慈善差不多,否則的話,怎么可能會找他呢,對方如此重視自己,自己肯定也得奉師禮了。
“既然如此,那就這樣子吧。”顧山海的意思就是拜師吧。
因為一個是真窮,一個沒名聲誰也不知道,所以就沒有那么多的大張旗鼓,江陸給顧山海奉茶鞠躬一下,便算是定下了師徒的名分。
“我之一門,師承玄真,又化五行,你可自稱為五行宗門人,往上呢,還有一個師兄,就不提了,人都沒了。”
“再者就是你與他學的也不同,便不用管這些。”
顧山海隨意的說道,他尋思著自己又忽悠到一個弟子了,年紀大了點,不過大哥不說二哥,他自己年紀也不小了,說到底這江陸也還沒三十,屬于快奔三的層次了。
“今日這篇《治國》可有疑惑?”顧山海喝了茶,這才問道。
“尚有一些,還請老師解疑。”
定下師徒名分之后,江陸就改稱呼了。
至于以前的那位名師,和顧山海的待遇還是有差別的,那位名師和他并非是師徒關系,對方更類似于辦學堂,而他還不是正經學生,屬于是旁聽生。
在顧山海這里就不一樣了,二人是正兒八經的師徒,以后要傳承衣缽,甚至江陸還得給顧山海養老的那一種。
所以自然是更加親近顧山海,有問題也就直接問了。
一問一答后,顧山海滿意的點點頭:“你所學不差,既然如此,這余下十五策拿回去且去溫習,明日寅時再來,如何?”
“是,老師。”江陸預估了一下自己的錢財,最后一咬牙答應了,人家愿意教,自己肯定不能說因為生計就不來吧。
“怎么,有難處?”顧山海眉頭一挑。
“沒有,老師,明日一定到。”江陸自然不可能說他沒錢。
不過顧山海他是什么人,一眼就看出了對方的窘迫所在了,因而一笑:“你既然來了,那也不能讓你白走一趟,怎么說也是我的弟子。”
說著,顧山海又取出了一些碎銀子。
“老師,這不可,萬萬不可,哪有學生收老師的銀錢。”江陸見此,也是一驚。
顧山海則是和顏悅色的說道:“不白給,你要是月末過不了考核,我就抽死你。”
“.”江陸聽到這話,也是有些哽咽,而后毫不猶豫的就給顧山海磕了一個:“老師恩情,弟子銘記五內。”
“起來吧,就這么著吧。”顧山海對此也是有些無語,不過乍一想,對方沒有起勢之前,過的確實是不咋地。
要不然能現在還一事無成。
“是,老師。”江陸也不是什么矯情的人,也是收起了顧山海送的銀錢,不過相對于銀錢,他更為珍重的把《便宜十六策》收入懷里,還是貼身存放。
相對于錢,這書才是最珍貴的。
“若是老師無事,弟子就先告退了。”江陸也是明白時候不早了,他也不好打擾顧山海。
顧山海隨意的揮揮手,示意滾蛋。
在江陸走了之后,顧山海這才開始復盤。
‘武侯的《便宜十二策》確實好用,到時候再給用上完整的《兵法二十四篇》和《將苑》一教,不說多的,至少初期不會知識儲備不夠。’
顧山海也是看出了對方的缺陷,對方所學的兵法肯定不是完整版的,畢竟只是旁聽生,家傳的話估計也是較為粗淺。
哪里比得上諸葛武侯的兵法。
這個世界能級高并不代表兵法就強大,畢竟是依仗超凡能力,而非真的是如同普通人一樣的各種操作。
‘實在不行的話,還可以用現代化訓練嘛,反正軍和政我也是能教點的。’
顧山海是不擅長,可是他會理論啊。
他可是在日不落王朝、大樞王朝混了這么多年,耳濡目染之下他肯定是懂的不少,就是沒有實踐過。
‘不過又說回來,怎么蠻人還沒有鎮壓完?’顧山海只知道說鎮壓蠻人后就農民起義,問題是他現在并不知道他現在是處于鎮壓蠻人的什么時期,是初期還是中期還是后期,這要是初期,不得打上個幾年乃至十幾年才能停。
否則真就打個三五天,怎么可能會把整個瀧朝都打的元氣大傷而無法鎮壓農民起義還需要各地自籌鄉勇。
‘好吧,應該打不了多久了,江陸雖然是大器晚成的類型,可真要再晚個十幾年就來不及了,最多一兩年就能打完吧。’顧山海之前就已經打聽過了,瀧朝和蠻人開戰已經快有十個月左右了。
打的也是相當的兇,起因是什么顧山海不太清楚,估計是蠻人全面入侵,只是沒想到會遭遇這么激烈的抵抗,甚至還能反向鎮壓他們。
這個世界的兵主和道兵存在,并沒有讓其他方面的產生相應的發展,反而還壓制了不少,使得整個瀧朝依舊處于生產力極其低下的古代。
至于后勤,也不用擔心,有些兵主和道兵是擅長屯糧或者冶煉等能力,這導致了底層的普通人和兵主、道兵之間的差距就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