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城,景福宮。
清晨下起了連綿細雨,漸漸形成大幕,將這座始建于明太祖洪武建筑籠罩其中。
陳道俊撐傘前行,走到光華門的屋檐下。
四處無人。
陳道俊也不急,將傘一收,狠勁甩起水來,在地上劃出一道道痕跡。
就在這時,一名身穿青灰色雨衣的高大男子走到屋檐下,陳道俊不動聲色讓出一些位置。
二人誰也沒有出聲,屋檐上累積的雨水淅瀝瀝落下。
良久。
雨衣男子低沉著聲音發問:
“什么事?”
徐慶元!
陳道俊轉過頭看向對方,此人帽檐壓得極低,竟看不到真容。
好謹慎的家伙!
“徐檢對吧,我想問幾個問題,遠洋報社這種競爭對手舉報的案件,是誰授意辦理的?”
“檢察院接到了舉報就會開展調查!”
徐慶元言簡意賅,像是回答了,又像是沒有回答。
陳道俊已經明白答案,接著追問道:“為什么事先沒有公布調查取證結果?”
“只要認定有問題的企業負責人,檢察院可以先把人帶過來詢問情況!”
依舊是套路模板。
“不對,你們這明顯有違程序,我不相信沒有一個人提出質疑?”陳道俊直接指出其中存在的問題。
陳道俊內心直呼扯淡。
表面上來看,寒國檢察官可以決定立案、發起和終止刑事調查,甚至能適時撤銷或改變控罪,連法務部長也無權干涉具體案件的偵查。
但實際上,一般的檢查官都要聽上級的命令!
特別是寒國這種大男子主義的社會,如果一個檢察官仗著自己有點小權力,敢不把上司的話放在心上。
那么,就等著去最偏僻、最沒油水的地方蹲著去吧!
所以,毛至誠被抓的根子,是出在頂層無疑了。
徐慶元面對陳道俊的質疑,沒有絲毫回應。
“最后一個問題,把毛至誠救出來的條件是什么!”
徐慶元不自覺拉了拉帽檐:“你還沒資格跟我談條件,年輕人,這個案子毛至誠一定會被法院定罪,我奉勸你不要再去碰了!”
這話說的很絕,徐慶元只想快刀斬亂麻結束談話。
以他的身份地位,就算見到這小子的爺爺,也不需要卑躬屈膝,氣勢上也是平起平坐。
能來聊幾句,就已經很念那份人情了。
“您在副檢察長的位置上待了有7年對吧,不想再往上挪一步?”
陳道俊一句話,讓徐慶元忍不住抬起頭來,試圖透過帽檐,看看眼前這個小子的表情。
哪個檢察官不想升職?
更別說37歲就成了寒國最年輕的副檢察長,可這7年的時光,徐慶元眼睜睜看著以前還和自己共事甚至是屬下,個個平步青云。
他的郁悶只能轉化成工作的瘋狂,查完了無數大案要案,被稱為“鐵面檢長”。
可惜并沒有什么用,在檢查官這個體系內,一般2-3年就會調換,可徐慶元等了足足7年。
他想了很多今天會面的場景。
金錢、美色或是苦苦哀求,這些他通通有的是方法拒絕。
萬萬沒想到順陽集團的小孫子,給自己來這么一句。
初時的驚訝過去,他很快恢復平靜。
這只是一個膽子有點大的小子而已,以為調查了一下資料就能唬住自己,開玩笑。
“好自為之!”他轉身準備離開。
“萬一案子出現驚人的意外,我需要和您再見一次面,希望您能記得我所說的話!”
徐慶元腳步稍停,又繼續前行,背著身留下一句話。
“本月底,毛至誠的罪名就會成立。”
身為zy地檢的副檢察長,他該說的都已經說了。
今日起,徐慶元再不欠順陽分毫。
..........
陳道俊叫來了金成哲,在路上,他反復琢磨剛才二人的對話,眼睛里的光芒越來越亮。
“本月底....那也就是說...近期到月底前……都不會有事了!”
陳道俊微微一笑,這趟可算沒白來。
雖然對方說的冠冕堂皇,但是,細心體會,還是能夠發現很多東西的。
開口閉口檢察院,他自己是副職,尚且代表不了。
那除了院里一哥,還能是誰。
不愧是老油條,真是滴水不漏。
陳道俊拿起金成哲買來的面包,剛咬一口。
異變突生!
金成哲發出一陣驚呼,車輛緊急剎車時發出“吱吱嘎嘎”很刺耳異響聲。
緊接著,一陣巨大的慣性把壓根沒有防備的陳道俊往前帶,他的頭重重撞向前面的座椅。
“啊!”
陳道俊的鼻血瞬間飚出來,灑落在咬了一口的包子上。
“怎么回事?”
陳道嫌惡的拿來餐巾紙堵住鼻孔,把包子放回塑料袋,責問金成哲怎么開車如此不小心。
“少爺....前面檢查廳門口有人突然過來攔路,我只能緊急規避。”
金成哲也有些委屈,開的好好地,一大嬸直接拎著包沖過來,還好自己反應快。
“去看看什么情況。”
眼尖的陳道俊發現,檢查廳門口圍了好多人,還有人舉著白布在喊著什么。
“是!”
金成哲長得微胖,面相上看起來憨憨的,極具親和力,三兩下就問明情況跑了回來。
“少爺,我問了三個人,差不多就是這么個情況。”
金成哲組織了一下語言:“您應該知道三峰集團的事情吧,這些人都是倒塌事故受害者的家屬,由于檢方介入后,遲遲沒有說法,他們實在等不及了!”
哦,原來是這樣。
陳道俊點點頭,之前完全沒有聽說這方面的報導。
如此大規模的民眾團體,還是第一次啊!
看來,很快倒塌事故的真正原因,就會浮出水面了。
看著舉著旗幟聲嘶力竭吶喊的人們,陳道俊突然心中一動。
他想起來了。
作為民選國家,寒國的所有高官,包括檢查、法務部門,都非常重視民眾的輿論。
這是一個十分有意思的現象。
理論上判決不應該受社會輿論的影響。
實際上,由于各種各樣的原因,寒國法院判決的權威性不彰,最終的結果往往受到輿論的干擾。
所謂“民憤極大”,上層往往出于輿論的壓力來指導判案,甚至有的高官直接表態,最終結果被改變,類似的例證不勝枚舉。
“成哲,有兩件事,需要你去辦,一定要注意保密!”
金成哲立馬停車,解開安全帶坐到后排。
陳道俊的語氣極為嚴肅,這是不常見的,顯然干系重大。
“少爺,您盡管吩咐。”
陳道俊指尖輕輕叩擊扶手:“第一,安排一段錄音,自稱是賢誠日報內部員工懺悔,舉報日報有一筆大海外未知大額賬單,或涉嫌前總T的T污案,上午錄音必須出現在論壇和廣播站,明天我就要全國人民知道這件事。”
“是!”
金成哲低聲答應,但臉上卻露出奇怪之色。
他是真不知道陳道俊是怎么想的,這不是要救人嗎?
毛至誠現在還關在里面,這種消息一爆出來,輿論一炒起來,就算沒有這筆賬單,偷稅漏稅逃的罪名怎么辦?
陳道俊懶得解釋那么多:“第二,你去找一個人,為了錢可以玩命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