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阿妹稍等。”
沒等方抑武和方舉袖反應,方舉袖已經冒雨跑出院子,來到門口,她喊住了即將登上馬車的歐陽戎。
歐陽戎撐傘等了會兒,不見她吱聲,頭不回問:
“怎么了,方大娘子。”
方舉袖抿了下唇,從車架收回目光,直接走上前,擋在他面前。
歐陽戎有些歪頭:“何事?”
方舉袖垂目沉默了會兒,忽然抬起頭:
方舉袖注視了會兒這位沒有上前給她撐傘的意思的儒衫青年,沒由來的問:
“公子這是要去哪……算了,不問這個。”
她自語般搖搖頭,改口問:
“公子,繡娘姑娘呢?怎么還沒回來。”
她回頭瞧了眼奢華車架。
歐陽戎點頭,如實說:
“她在裴夫人家休息,借廚房燉東坡肉,晚上我正好要招待朋友,她大概傍晚回來。”
方舉袖搖頭:
“傍晚嗎,那大概是見不到了,等下我與妹妹會和爹爹回家,等不了太久,麻煩歐陽公子幫我們給繡娘姑娘告個別,實在是抱歉,短時間內沒法來看繡娘姑娘了。”
歐陽戎依舊點頭:“那確實,會帶到,嗯,那還有別的事嗎?”語氣疑問。
方舉袖看了眼他有些平靜寡淡的表情。
“沒了。”
“好。”
歐陽戎轉身就要上車。
方舉袖忽然說:
“其實有個小小的提醒,不知當講不當講。”
歐陽戎停步,沒有開口,抱琴盒的背影姿勢有些歪頭。
意思不言而喻。
方舉袖緩緩開口:
“其實這件事不該我們管閑事,更不該多嘴,但是小女子實在是心疼繡娘姑娘,而且阿妹她與公子你也很處得來,還夸你是個男子漢,對待女子不孬……所以有些話還是得講一句,如此冒昧,還望公子勿惱。”
歐陽戎沒去看她,回頭看了眼承天寺方向,嘴中嘀咕道:
“時間不算太急,回來收個衣服,時間久一點,想必都能理解對吧……”
他轉回頭,朝蹙眉的方舉袖輕笑說:
“嗯,方大娘子你說吧,話都到這份上了。”
方舉袖臉色十分認真:
“歐陽公子,繡娘是個極好極好的姑娘,好到你無法想象,我敢說放眼全天下都找不著了,以后你就知道了……更何況這樣的好姑娘,對男子的要求還只有一點,那就是踏踏實實過日子。
“我和阿妹,還有很多關心繡娘姑娘的朋友親人們,也都是這份期許,繡娘的男子得老實可靠,這其實很簡單就能做到,也不
說完,方舉袖給了方勝男一個眼神,后者只好板臉彎腰,去攙扶方抑武:
“爹,你用手撿什么,傻不傻,讓開,我來……”
方舉袖看見方抑武滿手傷口溢出的鮮血,忙道:
“爹爹放下,小主沒這么小氣,我們來打掃。”
方舉袖這才收回目光,皺眉的看向歐陽戎出門離去的方向,她突然動了。
“歐陽公子請留步。”
是那位裴夫人的座駕,她透過帷帳,隱隱能看見里面有一道婀娜婦人的剪影在等待。
雨幕中,歐陽戎懷抱琴盒的背影頓了頓。
方舉袖看見,他面前的雨中有一輛奢華車架停泊等待。
儒衫青年收完衣服走出門去,眼見方抑武正彎腰徒手,匆匆去撿茶碗碎片。
正在賭氣的方勝男,都忍不住側目。
三百九十一、方家姐妹:你是歐陽良翰?!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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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靜小院。
“抱歉,今日之前并不知道我與阿妹在此院居住,會惹歐陽公子您不開心……是小女子的錯,太自信了些,自作多情罷了。”
說到這里,不知有意無意,她下巴微微翹起了點,語氣認真:
“今日家父過來,確實也砸壞了院里東西,實在抱歉,不過請放心,阿妹和爹爹會把院中東西復原的,絕不會拿一針一線,這點禮數,我們方家還是懂得,所以,對于之前已經發生過的事,很抱歉,也十分感謝公子這些時日的擔待……”
歐陽戎聽著面前這位大家閨秀的溫婉女子逐漸生分起來的話語,聽了會兒,笑了下:
“大可不必,大娘子想多,嫌棄算不上,還沒謝你們陪繡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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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舉袖看向他后方寂靜停靠的奢華車架,嘆息一聲:
“所以希望公子能把一些亂七八糟關系早點斬斷,少走捷徑,腳踏實地些,這種以色娛人之事終究難登大雅之堂,別提去做大事了,連家事都會被弄的一團糟,繡娘姑娘或許理解,不去在意,可是他人的碎言終究會化為駱駝背上承壓的稻草。”
“好了,多的話也不說了,想來,公子肯定是比小女子明白的,多嘴了,公子好自為之吧。”
她深深看了眼撐傘的歐陽戎,旋即收回目光,經過他身邊,返回了院子。
方舉袖進門后。
歐陽戎撐傘原地,保持側目目送的姿勢。
后方的奢華馬車內,某位豎起耳朵耐心偷聽了半天的紫金披帔美婦人實在憋不住了。
過了會兒,奢華車駕抵達了寂靜無聲、四處有黑甲將士戒嚴的承天寺門口,被一路放行入內,抵達某座禪院前。
歐陽戎打傘,走下車之際。
半路上一直含笑側目、打量歐陽戎臉龐的裴十三娘,實在忍不住了,捂住嘴吧,嬌笑了聲:
“公子真俊哩,哪天公子要是在世俗朝野待膩歪了,想吃軟飯,可否稍微抬眼,看看妾身如何”
歐陽戎:“?”
方舉袖回到幽靜小院。
進門,發現地上的碎瓷片和茶葉都已經被打掃干凈。
轉頭一看,發現是爹爹做的,打掃完后,還用抹布擦干凈了血跡,原地已經干干凈凈。方勝男追在方抑武后方,幫他包扎手掌傷口。
方勝男臉色無奈,給了方舉袖一個眼神。
方抑武還是堅持自己打掃干凈地板。
不過經過歐陽戎的打擾,父女三人之前劍拔弩張的氣氛消失無蹤,此時,沒人開口,有些相顧無言的尷尬。
“爹……”
方舉袖剛要說些關心話,方抑武披頭蓋臉問道:
“你剛剛跑哪去了?”
方舉袖搖頭:“去找歐陽公子聊了句,走前給他提了個建議。”
方抑武瞪大眼睛:“提建議?給他提建議?”
方舉袖垂目:“嗯。”
方勝男解釋道:“爹爹,這位歐陽公子不是劍澤的人,但卻是和小主關系匪淺,算是……算是她喜歡的男子,不過小主性格很好,歐陽公子的話,做不得數,你別這么怕……”
方抑武把方勝男拂開,問道:“舉袖,這位公子剛剛說什么了?”
“沒說什么,我只是簡單叮囑幾句他,是為他好,他可能也覺得愧疚,話語很少。”
方抑武張了張嘴巴,似是想說什么,最后咽了回去。
他擺擺手:“算了算了,都閉嘴,走,先離開這里,跟我來。”
方抑武嚴令二女跟隨出門。
方舉袖和方勝男臉色無奈,只能跟上。
“爹爹,咱們是回去嗎?”
方抑武不語,傘也不打,快步走入幽靜小院外的雨幕中。
方家姐妹快步追上,給他撐傘。
少頃,二女卻發現方抑武帶頭離開的方向是承天寺。
方勝男疑惑。“爹爹,咱們這是去哪?”
“若是沒有家人們的祝福,繡娘姑娘會很難受很難受,這一點,小女子與阿妹也都不想看見,實在讓人心疼。”
歐陽戎看了眼面前謎語人,又看了眼懷中琴盒,小心翼翼的請教語氣:
方舉袖置若罔聞,似是自說自話:
“其實小女子和妹妹也沒啥資格插嘴,但是繡娘姑娘那些真正的家人,卻沒有我們這么好說話的,這點是可以和公子你提前確定的說的。
“所以?”
歐陽戎:……
方舉袖語氣一板一眼:
他隱隱、大概、似乎聽懂了什么。
歐陽戎笑了下。
歐陽戎越聽,眉頭越挑起,抬斷道:
“方姑娘可否把話說清楚點。”
三百九十一、方家姐妹:你是歐陽良翰?!求
雨滴打在院內一副副冰冷的玄黑鐵甲上,四處彈跳。
歐陽戎懷抱琴盒,返回禪院。
一指禪師正被滿臉慌張的承天寺住持、胖乎乎小沙彌圍繞著,低聲勸導。
中年禪師低頭盤坐,一言不發。
從剛剛歐陽戎報完名字走后,便是如此。
這令承天寺住持、胖乎乎小沙彌等人愈發絕望。
掃了一圈,都沒去問,歐陽戎已經大概清楚了院子里的情況。
只有燕六郎、秦毅等人面色如常,似是習慣。
這時,院門口傳來一陣女子哭鬧聲。
方抑武拽著兩個女兒進入了禪院。
只見,方勝男和方舉袖腦袋被黑甲將士刀劍架著,一臉失神的走進禪院。
方抑武陰沉著臉,走在最前面。
方勝男目瞪口呆,看著前方爹爹背影,猶然不敢相信的表情,著急追問:
“爹,你在干嘛,你……你派人抓我們干嘛……這些人是誰?怎么像是軍伍兵馬,他們怎么在一指大師院子里……”
當她和姐姐方舉袖看見院子里燕六郎、秦毅等朝廷的官員將領身影時,無聲的張大嘴巴,眼神絕望起來,徹底丟去幻想了。
二女被老父親賣掉的絕望心情,并沒有令方抑武停下腳步。
這位手裹染血白布的國字臉漢子,領著她們進入院中,來到禪屋門口。
少去了院中列陣的高大黑甲將士身影遮掩,方舉袖和方勝男立即看清楚了屋內正中央、眾星環繞的一道熟悉修長身影。
“歐陽公子?”
“歐陽懷民!”
方勝男和方舉袖幾乎第一時間脫口而出。
不過后一句方舉袖的稱呼,讓燕六郎等人側目看去,少頃又不動神色移開目光,假裝沒聽見。
方抑武丟下二女,直接來到歐陽戎背后,噗通一聲,重重下跪:
“刺史大人請饒命!罪民方抑武,帶兩位罪女前來請罪!”
他抱拳舉過頭頂,腦袋卻壓得極低,腦門抵著冷硬粗糙的地板。
愣愣看著心中視之為偶像的爹爹這副卑微恭敬的模樣,方勝男逐漸瞪大眼睛。
她看向以往覺得文弱的歐陽戎背影,蒼白嘴皮子結結巴巴:
“刺史?你……你是歐陽良翰,你不是什么歐陽懷民!”
旁邊的方舉袖沒有說話,像是失去了聽覺感知一樣,從被爹爹押進院子起,她的眼神就被某一道身影所吸引……方舉袖怔怔轉頭,望著旁邊款款走來,正在盤坐的歐陽戎面前低眉溫順倒茶的裴姓美婦人。
裴十三娘瞧也不瞧這位愛給人提建議的年輕女娃一眼。
方舉袖猛地轉頭,直直盯著歐陽戎沒有轉頭跡象的平靜側臉。
方舉袖突然明白,原來那句叮囑別弄臟繡娘院子的話,不只是和她們說的。
她有點……自作多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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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方家姐妹頓時看見門口戒備森嚴的黑甲將士們,扭頭就要跑,卻發現手臂被抓住,她們轉頭看去,可能是背著光的緣故,爹爹方抑武被雨水淋濕的一臉很黑很黑……像是水里的石頭。
方家姐妹欲言又止,不過也自知犯錯,低頭跟隨。
少頃,三人來到承天寺門口。
大雨傾盆。
“抱歉,剛剛中途想起一件事,去忙了下,對了,大師,剛剛咱們聊到哪里了。”
秦毅、燕六郎正在帶兵冷臉看守全場。
他一進門,語氣和曦的問道。
院內,此刻氣氛寂靜。
方抑武突然道:
“記住,等會兒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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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袖若有所思:“爹爹有事找一指大師嗎?”
他走到一指禪師和眾僧人面前坐下,微笑四顧:
“那個,住持、高僧們,你們勸的如何了?要不要喝口水繼續。”
眾人不敢發聲,低頭喏喏。
剛剛歐陽戎現身控制全場后,話語說到一半,看了眼天色,就先行離開了,說是要去收衣服,讓他們先開導開導一指禪師……
當時眾僧侶都傻了眼,你堂堂一位江州刺史,帶兵搜查嫌犯到一半,下雨跑回去收衣服是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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