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斗法結束,谷云將結界收起,也讓外面圍觀的眾人看到了兩人的狀況。
谷云走在前面,比嘉琴子緊隨其后。
“大家,我們打完了。”
谷云一揮手,畫中天的黑白二色開始消退。
等到眾人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然回到了飯島家的會客廳中。
光滑的地板,敞亮的道場,門外是在陽光下綻放的花朵,以及嘰嘰喳喳的飛鳥。
兩人的斗法并沒有過去多少時間,前后也不過半個小時。
“給各位添麻煩了。”
比嘉琴子給飯島環和津場木史郎行了禮:“與谷云先生切磋,讓琴子受益匪淺,琴子在此向飯島家的諸位表示感謝。”
“所以什么情況?”
“誰贏了?”
靜可愛支起身子,腦袋不住的抬起,想要看看谷云的表情。
先前兩人的大戰,雖說谷云并沒有出過手,但那些式神妖術,以及比嘉琴子的結界術,著實令其大開眼界,
對此,平冢靜也體會到了彼此間的巨大差距。
如果除靈師每一個都跟比嘉琴子那么厲害,所有的妖怪又都有谷云家的式神這樣的水平,那她還是不要去作死了。
‘要不,事后問問谷云?’
平冢靜沒見過真正的妖魔,但她覺得谷云應該清楚。
谷云:真不愧是小靜,很有自知之明。
沒錯,我谷云的實力在除靈界根本不夠看,比我厲害的,遍地都是。
所以要是讓我看到你作死,屁股都給你打爛!
“平手。”
比嘉琴子看了眼谷云,后者笑著點了點頭:“跟琴子小姐交手,也讓我受益匪淺。”
“另外,我倆實力相仿,難分勝負。”
“為了不發生意外,傷到彼此,所以選擇平手收場。”
這是谷云的說辭,然而會相信的人,也就飯島環、平冢靜以及蘆屋道摩。
至于津場木和美夜子,兩個特級除靈師,哪里看不明白現在的狀況。
從頭到尾,谷云的畫中天就沒散過。
之后雖然遮蔽了眾人視線,但谷云的靈力一直很平穩。
反倒是比嘉琴子的氣息上下起伏很大,一副靈力失控的樣子。
“琴子輸了。”
美夜子通過法術,將自己的想法傳遞給了津場木史郎:“看來敗的很慘。”
“嗯。”
津場木不會這類法術,他只是微笑著點點頭。
結果完全沒有出乎津場木的預料,而且看比嘉琴子那副感激的模樣。
顯然,谷云幫她解決了很大的麻煩。
“不過小谷云真厲害啊,”美夜子:“看琴子的樣子,完全就被他治得服服帖帖的說。”
這也沒什么好奇怪的。
美夜子很清楚谷云的性格,只要你沒威脅到他的家人,這孩子就會像個小天使一樣,讓你挑不出任何毛病。
他會讓所有人都得到滿足,無論是彌補遺憾,還是拯救未來。
這一點,美夜子也是一樣。
如果沒有谷云,她現在應該已經死了,哪里還能有幸福美滿的生活。
所以,美夜子可以理解比嘉琴子的心情。
她們想要找機會報答谷云,卻發現對方似乎并沒有什么用得到自己的地方。
“真是個沒用的女人呢…”
美夜子似是自嘲般的呢喃了一句,比嘉琴子似有所感的看向她:“美夜子前輩。”
“琴子,感覺怎么樣?”
“谷云老師真是一位德才兼備的術士,令人欽佩。”
比嘉琴子知道兩人猜出了斗法結果,不過現在不是跟他們閑談的時候。
因為在邊上,某位女魔王已經躍躍欲試,做好了廝殺一場的準備。
“什么情況?”
飯島環來到谷云身邊,輕聲詢問:“誰贏了?真的是平手?”
谷云笑了笑,沒有正面回答。
“越強勢越好。”
只見他比劃了個OK的手勢,暗示母親自己贏了,而且是輕松獲勝,吊打對面。
兩人的斗法結果只是不會外傳,但內部消化卻沒什么問題。
反正除了平冢靜外,也不會有人把這件事亂說。
事實上,靜可愛人微言輕,再加上本身不是靈異圈子里的人。
一個吃瓜群眾而已,她的態度根本不重要,也沒有人會相信。
而且谷云會跟她打了招呼,讓她不要向任何人宣傳這次斗法的過程。
“懂了!”
飯島環明眸一亮,自信的笑容瞬間綻放,接著大步向前,來到了巫女小姐身邊:“比嘉小姐,關于先前你的提議,我很感興趣,不知是否可以聊聊?”
比嘉琴子知道,大魔王來了。
自己敗給了谷云,這就像是戰場上的輸家。
現在開始談判,還不知道要給飯島環怎么欺負。
可拒絕又不行,比嘉琴子依舊存著請谷云出山,與她一起整頓十名門與除靈界,為將來的怪談暴走做準備。
‘哪怕只有一絲希望,’巫女小姐暗自發誓:‘我也不能放棄!’
只要能請出谷云,那一統十名門,吊打怪談虛世就不成問題了。
‘仔細想想,或許我可以采用迂回的辦法。’
比嘉琴子飛快運轉思維,想要從飯島環身上尋找突破口,看看能不能找到機會,讓她同意自己的請求。
‘咦?’
忽然,比嘉琴子發現了飯島環的靈力:‘靈力好弱,只是能見鬼的程度嗎?’
她對方飯島家了解并不深,只知道飯島蝸牛是老一輩里的民間高手,有著野狐禪四天王的美名。
可飯島家的其他人,比嘉琴子確實沒怎么聽說過。
‘原來如此!’
比嘉琴子嘴角微翹,她隱隱覺得,自己可能找到應付飯島環的辦法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沒準真的可以。’
一想到這,比嘉琴子立刻擺出柔弱的敗者姿態,乖巧的坐到了飯島環的對面。
“一直想來拜訪您,”比嘉琴子:“今天得償所愿,能由您親自招待,這是我的榮幸。”
言罷,比嘉琴子得體的行了一禮。
飯島環不能失了禮數,也是盈盈一拜:“哪里,能結識比嘉小姐這般優秀的年輕人,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其他人離得稍微遠了一些,在飯島環身后排開,三尾狐帶著童男和童女給眾人送上了茶點。
“謝謝。”
谷云接過狐姐手中的眼鏡,戴上后,整個人的氣質立刻恢復到了平常的狀態,宛若一位書卷氣的美少年。
也是此時,前方的談判開始了。
“比嘉小姐…”
“您叫我琴子就好,環夫人。”
“嗯。”
飯島環本來就是前輩,地位也在琴子之上,因此沒有什么忌諱:“你先前說的除靈師協會,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就是那個申請了幾十次,卻始終沒有通過的新興部門吧?”
一上來,飯島環就變相的貶低了除靈師協會。
她的意思很簡單,就是想要降低比嘉琴子等術士的地位,讓原本的平等交流,變成不對等的上下階級。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比嘉琴子絲毫不在意飯島環的發難,輕描淡寫的受下了對方的羞辱:“雖說是除靈師,可我們一沒錢財,二沒社會地位,除了老祖宗傳下的那點微末本領,在如今的社會上,我們與普通人并沒有太大的區別。”
“吼哦”
飯島環打開扇子,掩嘴輕笑道:“那我可否將你當成帶著貨物,來找我要投資的創業者看待呢?”
“當然!”
比嘉琴子微笑道:“琴子在環夫人面前,即是晚輩,也是后輩,能聆聽到您的教誨,琴子榮幸之至。”
少女把姿態放的這么低,反而讓飯島環有些不好辦了。
不得不說,這一招以退為進,比嘉琴子確實用的不錯。
“謙虛是一種美德。”
飯島環將精致的貴婦折扇閉合,輕輕在掌心拍打:“所以我也跟琴子你說句實話,我對除靈界的事,并不是太了解,所以你能為我介紹一下這里面的關系嗎?”
“比如除靈師協會的目的,還有那個十名門,他們又是什么態度。”
“當然!”
比嘉琴子并無隱瞞,開始一點點的為飯島環描述自己的計劃,以及十名門在除靈界的地位,還有神社、寺廟、日本高層和他們的合作關系。
‘申請了幾十次都沒通過,這是術士?’
‘他們不會對高官施法嗎?’
正在閉目養神的谷云,心中響起了平冢靜的心聲,他思索了片刻,將聲音傳遞到女孩耳中:“因為性質不一樣。”
“什么性質?”
平冢靜是確定要進入除靈圈的。
她修習呼吸法,屬于用物理手段除靈的除妖師,而沒有見鬼能力的除靈者,在圈子里的地位向來不高。
好在,通過谷云制造的特殊道具,平冢靜也能短暫的捕捉到異類的蹤跡。
所以這方面的問題,其實并不算太大。
谷云知道自己阻止不了,那就好好的給少女科普一下,免得以后鬧出什么笑話:“自從蘆屋道滿的詛咒,安倍家衰敗,陰陽師這個職業從千年前就開始走下坡路。”
“到五百年前的戰國時代,巫女、法師、除妖師取代陰陽師,正式成為了靈異圈子里的頂梁柱。”
他說的這些是除靈圈里的歷史,也是最基礎的部分:“巫女和法師是術士的前身,除妖師則指的是用刀劍等武技斬殺妖魔的職業者。”
前者很看天賦,因此數量稀少。
后者雖然多,可除靈效率非常的低,且面對異維度的妖魔,經常束手無策。
簡單來說就是,你的刀劍再厲害,可砍不到幽靈也是無濟于事。
有人或許會說,在刀劍上附著靈力,不就可以斬殺妖魔了嗎?
確實如此,但這里其實有一個很大的問題。
那就是面對附身、中邪的人,除妖師要怎么應對?
還有敵人憑空施展的法術,無形無質的詛咒,這些手段,無一不令人防不勝防。
劣勢終歸是劣勢,不管除妖師的戰力有多強,靈格決定一切。
靈格不夠高,看不見妖魔,無法觸及更深層次的世界,在與妖魔的斗爭中,注定處于下風。
“人類在思考,妖魔也會進化,”谷云說:“隨著媒體和信息傳遞的簡便,怪談數量與日俱增,而這些家伙恰恰又是刀劍最不好對付的類型。”
久而久之下,除妖師這個職業退了環境。
大約在200年前,除妖師里最強盛的一門‘鬼滅劍士’產屋敷家隱退。
“從那之后,以呼吸法為主的除妖師里的中堅,名為滅鬼劍士的職業,就此成為了除靈圈子里的傳說。”
谷云說:“小靜你學習的呼吸法,便是自那個時代流傳下來的。”
除妖和除靈,本質上其實是兩個方向。
除妖指的是殺死具備實體的怪物,而除靈一般是退治幽靈、鬼魂這一類無形之物。
“妖怪大多有形,但他們并不是敵人。”
“呼吸法被怪談克制,”谷云:“沒落,是遲早的事。”
“到了一百多年前,安倍家提出了陰陽師新理論,認為術士應該全力發展占卜術、預言術、改命之法和風水堪輿。”
新時代到來,日本徹底成了資本社會,而錢財、權利、地位在這個國家的影響力也越來越大。
曾經用武力降服妖魔的時代,一點點被神社,被神明和怪談的對立所取代。
“神明和怪談?”
“這是我們除靈師的立場定位。”
谷云整理了一下語言,解釋道:“像我們飯島流,屬于民間除靈師,我們就像是地方的保護者,只管這么一小塊區域。”
“上層的十名門,主要負責統籌整個靈異圈,決定大方向,以及保存古老文獻和傳承。”
之前說過,除靈師協會這個組織以前是不存在的,而十名門原本的工作,更多的其實是主動消滅危險,并以此保護人間。
在這方面,日本官方往往選擇視而不見。
為什么?
因為以前的官方,基本上就是安倍家在把控。
他們是商人,是資本家。
無利可圖的情況下,誰會允許這么一群掌握著神秘力量的術士掌握話語權,來跟他們分庭抗禮?
安倍家很聰明,主動放棄了與普通人不同的地方。
他們研究的是怎么跟普通人相處,怎么利用金錢、成功,來一點點掌控人心,讓上位者離不開自己。
可以說,安倍家被全靈異圈子嘲笑這件事,在谷云看來其實頗有種‘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意味。
蝸牛做除靈師,雖不至于說窮困,但也不富裕。
他賺到的錢,大部分都是來自于稿酬,而這跟除靈和術士,一點關系都沒有。
“谷云你的意思是說,上層一直都在打壓除靈師?”
平冢靜覺得不可思議:“那他們就不怕怪談和妖魔嗎?”
“還真不怕。”
谷云說:“首先,妖魔內部有著明確的組織和地域劃分,比如東京這一塊,就有滑頭鬼的奴良組,京都有羽衣狐所統帥的千鬼夜行。”
“怪談以前沒那么昌盛,而且有錢人大多同神社、廟宇關系密切。”
這里就得說明一下,神明在整個靈異圈里的立場和地位。
神明是中立的。
他們在人間建造神社,獲取信仰,但保護的對象卻不是一般人,而是達官顯貴。
神明也不是傻子,他們很清楚誰能給他們修建廟宇,誰能為他們確定政策。
安倍家引領日本高層,同神明進行交易,建立起了這么一個特殊的關系網。
安倍的陰陽師進行預言,提醒達官顯貴。
后者前往寺廟和神社,進行參拜。
神明們得到了安倍家的申請書,于是降下祝福、庇佑,保護這些人免遭厄運。
“那普通人怎么辦?”
“怎么辦?涼拌唄!”
谷云說:“日本有2億人口,神明的力量有限,怎么可能管得過來。”
所以只要決策者沒出現損傷,那普通人死再多,也不會影響他們在日本的供奉和信仰。
當然,這也不是神明們決定的。
純粹是上位者利用數百年的時間,在安倍家的引導下,建立起的交易市場。
不得不承認,安倍家真的有點東西。
千年來的呼風喚雨,這些個權力游戲,確實是被他們給玩明白了。
果斷拋棄法術,轉而將神明和日本高層拉上戰車。
十名門被安倍家打的灰頭土臉,不是沒原因的。
這里補充一下,安倍家在十名門里當了近千年的老牌家族,他們原本也是這個圈子里的一員。
“安倍家,不是十名門嗎?”
聽到平冢靜問出的這個問題,谷云聳了聳肩,說:“不好說,反正十名門沒滿員。”
所以安倍家和十名門的關系真的很曖昧。
就是那種,過個幾年,安倍家就加入十名門,又過段日子,他們莫名其妙的退出了。
這進進出出的,就跟回家一樣,別提多瀟灑了。
安倍家:是不是十名門,這得看情況。
需要的時候,他們是十名門。
不需要了,那就不是。
這種在是與不是之間反復橫跳的行為,谷云最開始知道的時候,也是目瞪口呆:‘還能這樣的?!’
“十年前,安倍家不是十名門,不過現在,好像又是了。”
“十年前?”
平冢靜立刻想到了一個時間:“經濟危機?”
“嗯,莪也覺得是安倍家沒以前那么有錢了。”
谷云不介意用最大的惡意,揣測安倍家的那些人的心思,他說:“十名門這個家族聯盟性質組織,一般被認為是與官方合作的術士家族,為顯學派,與我們這樣的隱修相對。”
但他們跟安倍家不一樣,依舊修煉法術和靈力,靠自身的力量祓魔驅邪。
“所以,琴子小姐是要引領十名門,建立真正的官方組織嗎?”
平冢靜忽然有些崇拜比嘉琴子了。
如此女中豪杰,讓少女頗為向往。
“不僅如此,這里面其實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關鍵。”
谷云說:“比嘉是道反一族,理論上日本諸神都要聽她調遣。”
“這,這不就是說…”
“沒錯!”
谷云:“安倍家的統治,徹底結束了!”
比嘉出山,道反一族帶著伊邪納岐給予的主權,號令八百萬諸神。
這就意味著,神社只保護達官顯貴的關系網,就此破滅。
因為只要比嘉琴子一句話,神明們甚至會拒絕保護高層,轉而去保護平民。
反正對神明來說,這本身就只是個交易。
唯一的區別是,安倍家是在請他們幫忙,而比嘉,她是在命令他們!
諸神:不好,來了個更狠的!
這件事,真的不怪安倍家不給力,實在是道反一族太開掛了。
就像現在,整個日本的神社、廟宇,幾乎都已經倒戈向了比嘉琴子這一邊。
十名門團結起來,向被安倍家掌控的日本政權發起進攻。
后者被擊敗,只是時間問題。
而且不出意外的話,比嘉琴子應該也會招安安倍家,讓他們正式成為十名門的一員(拒絕反復橫跳),以此來調和彼此的矛盾。
這四年來,比嘉琴子沒少為此操心,也退讓了很多。
總之,十名門與安倍家的問題,基本上已經解決了。
到此為止,最后的問題,便只剩下日本政府對他們這些具備靈能力的除靈師的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