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俄明州驚天血案,黃石農場爆發激烈槍戰!”
“LMS或參與其中,官方稱涉及本地黑幫沖突。”
“泰森公司否認參與沖突:與黃石農場的沖突僅限于商業層面。”
“州政府表態:將調查到底。”
“腐敗黑幕,調查記者被槍擊身亡。”
伴隨著懷俄明州的一聲槍響,整個美國、乃至全世界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去,連阿爾忒彌斯成功入軌的消息,也被壓了下去。
當然,吸引他們的絕對不是約翰達頓受槍擊、并被緊急送醫救治這件事情本身,而是緊接著爆發在黃石農場和襲擊者之間的血腥大戰。
普遍來講,聯邦民眾絕大部分都是尚武的,這一點,從他們的槍支持有率就能看得出來。
而這一群尚武的人,最津津樂道的故事,當然是在那片殘存的“蠻荒西部”上爆發的牛仔與法外狂徒之間的戰爭。
在極短的時間之內,約翰達頓便被塑造成了一個對抗強權的陌路英雄形象,而他的兒子凱斯,則成為了為父報仇的孤膽俠客。
這樣的劇情如果放在影視作品里,都已經足夠拍上個十集八集了,更何況它還是發生在現實中。
不少人慕名前往黃石農場支援——帶著槍那種。
而在他們的努力下,第一批替罪羊很快被逮了出來,原本活躍在懷俄明州的某黑幫組織幾乎被連根拔起,就連一貫與主流敵對的印第安保留區,也參與了這一次的圍剿。
官方的態度極為曖昧,他們當然不贊成像凱斯這樣的義警行為,可在風口浪尖之上,他們也確實不敢發出過于尖銳的聲音。
萬一有人回過味來,把火燒到自己頭上,那就不妙了。
畢竟,他們在這件事情上,可不是完全清白的
于是,事態開始向某種詭異的方向發展。
原本應該由官方處置的場景被民間勢力接手,原本不應下放的權利被默許下放,原本一絲不茍的秩序開始出現裂紋。
而官方在這一場愈演愈烈的沖突中,只保留了一個最基本的角色,那就是:
法官。
官方對基層的掌控力,第一次被徹底架空了,取而代之的,是因民意和經濟利益結成同盟的聯合體。
有人意識到了這個勢頭在未來有可能造成的巨大危害,但遺憾的是,他們暫時什么也做不了.
州長辦公室里。
阿諾坐在高高的轉椅上,蒙斯特則是恭敬地站在他的對面,傾聽著他一字一句的“教誨”。
“.你們使用的手段太過激進了,我從一開始就說過,哪怕要使用非常手段,也必須把事態控制在我們能夠處理的范圍之內。”
“你不明白什么叫做‘能夠處理的范圍’嗎?”
“蓄意挑釁可以接受,但無差別傷害不能接受;勒索可以接受,但綁架不能接受;謀殺可以接受,但暗殺,絕對不能接受!”
“你們跟他們的沖突,必須是兩個利益集團為了爭搶蛋糕打得頭破血流的故事,而不是某個背后勢力為了奪走蛋糕,指使自己的門徒攻城略地的故事!”
“現在,伱們的故事已經走向了我們最不想看到的方向。”
“你必須想辦法把它重新拉回正軌——我不管你用什么辦法!”
聽到阿諾的話,蒙斯特無可奈何地攤了攤手。
事實上,他并不是不清楚這條原則,哪怕是這次的暗殺行動,也是基于這條原則去執行的。
但壞就壞在,下面的人找了一支不靠譜的團隊來負責這件事情。
他們殷勤地想要把活兒做得專業且利落,但卻沒有想到,這正是蒙斯特千方百計想要避免的關鍵點。
一定要足夠混亂,一定要足夠粗糙,越是這樣,泰森公司、以及背后的州政府,才能顯得足夠無辜。
遠程狙擊?
瘋了吧.正確的做法,應該是在他離開農場的時候守在路邊,用匕首、石頭和木棒襲擊他、殺死他
蒙斯特長長嘆了口氣,開口回答道:
“不管怎么樣,我會處理好的。”
“事情還沒有發展到不可收拾的程度,再給我一點時間——當然,也再給黃石一點時間。”
“他們的憤怒需要被發泄出來,而正好,他們還可以幫你處理掉黑幫的問題。”
“一箭雙雕,不是嗎?”
“事情沒有你想的那么簡單。”
阿諾的表情嚴肅且冷硬,他并不算是一個多么聰明的政治家,但同樣的,他也并不蠢。
從近期混亂的局勢中,他已經嗅到了危險的氣息——這種危險并不是針對泰森公司的,而是針對聯邦政府、州政府、以及他自己這個州長的。
他必須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挽回敗局,可又不能親自下場。
這是一個悖論.以黃石為代表的義警們奪走了他在基層的權力,可想要把這部分權力拿回來,又必須先將它交給另一方。
無論如何,自己這一邊,都已經完全喪失了主動權。
他的眉頭緊緊皺起,良久之后,才繼續說道:
“不管怎么樣,我希望你們仍然是值得信任的伙伴。”
“我們必須繼續聯合,才能達到雙贏的結局。”
“如果在這個過程里,有任何人背叛了對方.”
“最后的結果,都是兩敗俱傷。”
“我明白。”
蒙斯特鄭重地點頭說道。
他的眼神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狡詐。
是的,在眼前這個時間里,他仍然必須與官方“合作”。
因為己方的勢力還沒有真正擴張起來,還不能達到掌控全局的水平。
但未來的事情誰又能說的清楚呢?
總有一天,總有一個契機,己方會一躍而起,站在官方的頭頂的。
當然,阿諾的想法跟他其實并沒有什么兩樣。
此時的他同樣在計劃著怎么樣利用泰森公司完成集權化目標之后,再一腳把它踢開。
他們都以為是自己在“用著”對方,但從某種意義上講,他們只不過是在被對方用著罷了。
至于誰會是最后的贏家他們都希望會是自己。
但也許,贏家根本就不會從他們中產生?
“他會活下來嗎?”
ICU病房外,凱斯看著醫生問道。
他的眼神極為平靜,神情也沒有任何兇狠、暴戾和殘忍的征兆,但即便如此,在聽到他這個問題時,對面的醫生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因為他知道,就是這個男人,就在幾個小時之前,才剛剛把數十枚子彈傾瀉到了某個被抓住的倒霉蛋身上。
甚至他的臉上都還殘留著隱約可見的血污,那是他為父報仇的證明。
在他平靜的外表下,不知道有多么熾烈的怒火在燃燒,自己如果回答錯了一句話,說不定,下場就會跟那些倒霉蛋一樣.
想到這里,醫生小心地斟酌著措辭,良久之后才回答道:
“應該說很幸運,子彈雖然炸碎了他的一個腎臟,但直接穿過了他的身體,沒有在體內亂竄。”
“這讓我們至少有了搶救的機會從現在的情況來看,他的狀態還不算平穩,但生還的機會還是很大的。”
“我們會努力讓他活下去的,這一點你可以放心。”
“相信我,哪怕全世界所有人都想讓他死,我作為醫生,也會選擇讓他活下來,因為我不會拿自己的職業生涯來開玩笑。”
聽到醫生信誓旦旦的話語,凱斯終于稍稍松了口氣。
他實在是沒辦法承受自己這個父親的離去——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約翰達頓就是他人生的榜樣,甚至是偶像、神話。
就連他自己的人生,都是在模仿著父親的軌跡。
參軍,訓練,放牧,結婚生子.
他曾經以為,自己也會成為一個像父親那樣合格的農場主。
但很顯然,這已經不可能了。
有人親手毀掉了他夢寐以求的生活,而他的反擊,卻顯得那么無力.
凱斯微微閉了閉眼,看著對面緊張的醫生,他開口說道:
“醫生,不用擔心,我相信你們。”
“不過,我必須警告你,如果之后在醫院里再發生任何意外情況,我都會首先懷疑你們。”
“你知道,我沒辦法冒險.所以,我只能選擇用最原始的方式,去排除風險。”
“我明白!”
醫生連忙回答。
“我們已經允許LMS公司的安保人員進入醫院——他們是你的人,就算信不過我們,你也應該信任他們吧?”
凱斯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看到他的表現,醫生趕緊離開了他的視線。
而在他走后,另一個男人向凱斯走了過來。
而這個人,正是這次報復行動的中堅力量,黃石農場除凱斯之外最為忠誠的成員,利普。
“我已經安排好下一步的行動了,一個據點,總共11個武裝人員,全部都參與過不同種類的暴力犯罪,我們可以借助畜牧委員會的力量去清理,罪名是.”
“取消行動吧。”
凱斯打斷了利普的話,后者愣了一愣,不明所以地抬起了頭。
取消行動?
我沒有聽錯吧?
在槍擊發生之后,凱斯始終都是那個最積極的要尋求報復的人,也就是在他的帶領下,盤踞在懷俄明州的、與槍擊事件有關聯的黑幫才會遭到如此沉重的打擊。
而做這一切的目的,無非就是為了找出那個真正的幕后兇手。
現在,答案還沒揭曉,你卻要取消行動?
開什么玩笑.
我們什么時候退縮過?
凱斯同樣抬起來頭,他看了一眼利普疑惑的表情,隨后開口說道:
“這樣的報復沒有意義,我們永遠不可能找到真正的兇手。”
“原因很簡單,我們其實都知道那個兇手是誰。”
“只不過,因為膽怯,我們抗拒于去接受答案,而是欺騙著自己,試圖去尋找一個更完美的替罪羊。”
“但實際上.替罪羊終究只是替罪羊,不是嗎?”
利普眉頭緊皺,猶豫片刻之后說道:
“我沒明白你的意思。”
“這很難理解嗎?想要農場的是泰森集團,而站在他們背后的是州政府。”
“無論他們掩飾得多么完美,但利益是不會撒謊的。”
“誰最終吃掉了牛肉,誰就是宰牛的人。”
“真正的報復,就應該指向他。”
話音落下,利普的心不由得猛跳了一下。
他隱約聽出了凱斯的言外之意,但這個“意義”有些過于重大、過于驚悚,以至于他在一時之間,甚至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耳朵。
報復真正宰牛的人
這可不是小打小鬧,也不是像黃石此前做的那樣,手里握著治安法去“替天行道”,而是要直接掀翻屋頂了。
這樣的行動——不,哪怕緊緊是這樣的思路,其實都是極為危險的。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利普問道。
“我想要做什么?”
凱斯的臉上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
隨后,他開口說道:
“不是我想要做什么,而是他們想要做什么。”
“我們正在失去自己的土地,失去自己賴以生存的資源,失去做夢的權利。”
“而這一切,都是拜他們所賜的。”
“他們已經快要撐不下去了,所以只能從我們身上挖下一些肉來,喂飽他們永遠貪心不足的胃口。”
“現在,他們只是想要農場。”
“但很快,他們會想要更多。”
“他們會想要我們存在銀行里的錢,會想要我們埋在土地里的糧食,會想要我們身上的每一寸骨骼和肌肉。”
“資本和權力已經勾結在了一起,剝削的機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正在運行。”
“我們會被碾碎,會被制造成飼料和養分,埋到這片已經泥濘不堪的土地里。”
“利普,沒有人想成為喂養別人的飼料的”
“要改變我們的結局,只有一個方法,那就是把這臺機器徹底摧毀。”
“你知道該怎么做嗎?泰森集團并不是問題的關鍵,沒有了泰森,還會有StarFarmer,還會有其他更多的資本集團冒出來。”
“只有.”
“我知道了。”
利普打斷了凱斯的話,他知道,接下來的話題,已經不適合在公開場合去討論了。
所以,他跳過了鋪墊,直截了當地問道:
“你打算怎么做?”
凱斯的眼神變得有些迷茫。
良久之后,他才開口說道:
“也許,我們應該先聚集起一批抱有同樣想法的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