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民家的大門很快打開,出來的是李樹梅。
“喲,是小呂啊!”
李樹梅快步朝著院門走來,邊走邊說:“你大爺不在家,去區上買藥水去了。快快快……進屋坐。”
“昨天傍晚套到了一只狍子,我尋思著陳兄弟傷那么重,就給他送點過來,讓他補補,陳兄弟還在您這嗎?”呂律進到院子,詢問道。
“沒有,昨天他家妹子和媽上山去找野菜,回來的時候聽說了這事兒,就請人幫忙抬回家去了,你大爺就因為針水不夠,專門去區上領消炎針水去了。”
李樹梅一邊說著,一邊往屋里走,招呼道:“到屋里坐著,我給你倒水。”
昨天呂律的表現讓兩口子刮目相看,此時非常地熱情。
“不了,既然大爺和陳兄弟都不在,我就不進去了……”
呂律說著給李樹梅遞了一只狍子腿:“這只狍子腿您留著嘗嘗。”
“這怎么好意思呢?”李樹梅嘴上這么說著,手卻是直接接過狍子腿。
呂律還是比較了解兩口子的。
王德民為人沒得說,真的是醫者仁心,但李樹梅就有些貪了,平時別人給王德民送來的東西,即使王德民不接,只要往李樹梅面前送,準被接下。
為此,王德民和李樹梅,在關上大門后,沒少為類似的事情吵架。
因為李樹梅在很多時候,實在不知輕重,該接的接,不該接的也接,沒少給王德民惹麻煩。
要知道,拿人手短。
無緣無故送東西上門,那十有八九是有事兒相求。
“大娘,能給我指指陳兄弟家在哪兒嗎?”
呂律不想突兀上門,正好借李樹梅幫忙,將事情變得順其自然。
得了狍子腿,李樹梅變得越發熱情了:“你等著,我領你過去。”
她回屋將狍子腿放好,轉身出來,當先上前帶路。
不一會兒到了村東頭的一個破舊的院子外,李樹梅伸長了脖子喊道:“秀玉她媽,在不在家?”
呂律掃視著院子,院子中比他在前世時看見的要好的多。
明顯能感覺出來,家中男丁沒了,一家子本就窘迫的生活邊的更加糟糕。
不過,院中不少東西都給他很熟悉的感覺,他心里莫名地激動起來。
還有那條夾尾巴的花狗,就在院里一角的狗棚子里的麻袋上趴著,見呂律到來,站起來沖著呂律搖著尾巴,想是昨天記住了呂律的氣息了,并沒有亂叫亂咬。
房門被打開,一個扎著麻花辮身著補丁棉襖的姑娘一邊擦著眼睛,一邊走了出來,看到李樹梅后,勉強一笑:“大娘,快請進屋坐。”
她說著話,目光不時掃著跟在呂淑梅身后的呂律。
見呂律目光炯炯地看著自己,她不由微微皺了下眉頭。
這人正是呂律前世的媳婦兒——陳秀玉。
“我就不進去了,家里正準備做飯呢,我家老頭子應該快回來了。我就是領著小呂到你家來一趟,他就是昨天救了秀清的小伙兒。”李樹梅笑著介紹道。
一聽呂律就是自家哥哥的救命恩人,陳秀玉眼睛一下子睜大了,立馬回頭沖著屋子里喊:“媽……媽……快出來,咱們家的恩人來了。”
她一回頭,又看著呂律,快速將院門打開:“快屋里請。”
呂律也不客氣,直接邁步進了院子。
那感覺,就像是心里的一道坎,被自己邁過去了一樣,莫名地激動。
李樹梅就在這時,沖著陳秀玉打了個招呼,回家去了。
呂律跟著陳秀玉往屋里走,門口又迎出一個滿眼通紅的中年女人,激動地看著呂律:“恩人……”
隨著兩字出口,她竟是要直接跪下:“謝謝恩人救了我兒啊!”
看得出,陳秀清傷成這樣,這母女倆,沒少在屋里哭天抹淚。
呂律趕忙幾步上前,將中年女人托住。
這女人,就是陳秀玉的娘馬金蘭。
前世自己出了車禍,被救到她們家里,不僅僅是陳秀玉對自己無微不至的照顧,馬金蘭又何嘗不是,入贅后也是一樣,有什么好的,都往自己面前送,那是將呂律當親兒子般對待。
在呂律心里,這就是親媽。
再大的恩,也不能讓親媽對自己下跪!
不過,馬金蘭性子弱,一輩子踏踏實實本本分分,是個真真正正的老好人,就是嘴碎了點,沒少受人白眼。
大概也正是因此,陳秀玉在呂律認識的時候,性子非常地火辣強勢。
想想也是,孤兒寡母的,沒個強點的人站出來,可撐不住這個家。
“我只是在山上遇到,順手而為,我相信,趕山打獵的人,到了山里碰到這種情況,都不會袖手旁觀,這是小事兒,不需要這樣,你快起來!”
“這可不是小事啊,秀清可是我們家唯一的男丁了,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們這家就徹底塌了。”
“大娘,我真受不起,你要是再這樣,我轉身就走!”
見馬金蘭堅持,呂律為難地說。
聽了這話,陳秀玉也趕忙上前勸阻:“媽,咱趕緊將恩人請進家里啊!”
這聲響動靜,都已經引得路過的人駐足觀望了。
呂律都這么說了,馬金蘭也不好再執拗,趕忙起身,拉著呂律的手就往屋里走:“快跟大娘進屋……秀玉啊,趕緊生火做飯,把面和上,給恩人包餃子。”
“哎!”陳秀玉高興地應了一聲,跑到廚房去忙了。
而呂律則被馬金蘭牽著往里屋走,一邊走一邊就叫開了:“清子,快看看,恩人來看你了。”
“恩人!”
里屋的炕上,趴著的陳秀清虛弱地回頭看向呂律,掙扎著想要坐起身來。
“你別動,受了那么重的傷,就好好踏實養著,你這要是亂動,萬一又牽動傷口,那可不得了!”
呂律站在炕邊,止住陳秀清,然后輕輕掀開被子,看了他背上幾條如大蜈蚣般猙獰的傷口,有些紅腫,接下來多掛幾針消炎針水,應該問題不大。
陳秀清艱難地張了張嘴,最終什么都沒說,又乖乖躺了回去,只是,眼眶中泛起了淚花,沉沉地點了點頭,又趕忙伸手將眼淚擦掉,勉強一笑:“哥,快請炕上坐,媽,給恩人倒水啊。”
“哦……好!”
馬金蘭突然反應過來,就準備往廚房走。
這家里,連個熱水壺都沒有,要喝水,還得現燒。
呂律趁機將另一只狍子腿遞給馬金蘭:“大娘,這狍子是我昨晚套到的,給你們送一只腿過來,給陳兄弟熬點肉粥補補吧。”
一說到這事兒,馬金蘭沒有接狍子腿,反而跑到旁邊的柜子邊一陣翻找,然后取出一本紅色選集,打開后將四張大團結取了出來,往呂律面前送。
“恩人吶,你救了清子,就已經是天大的恩情了,怎么還能送錢呢?這么多錢,我們不該接,也不能接,你快收回去吧。”馬金蘭急急說道。
呂律一見這情形,腦瓜子就有些疼了。
“大娘啊,陳兄弟受那么重的傷,需要將養的時間很長,針水啊,藥啊,還有家里的開銷,處處都要花錢,這些錢你好生留著,有用。我也是初來貴地,孑然一身,本身并沒有什么開銷,而且,我這身體壯實,有的是力氣,賺錢要容易得多。”
呂律將馬金蘭的手擋了回去。
但他深知馬金蘭的性子,知道這錢她拿在手里,心里肯定不安生,想了想,又接著說道:“要不這樣,這錢就算我借給陳兄弟的,等到陳兄弟傷好了,掙到錢了,再拿來還我。”
饒是這么說,馬金蘭依舊是不依。
呂律只得再次沉下臉來:“大娘,你要再這樣,就是把我往外趕啊,以后,我可不敢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