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頭雌性馬鹿是人?
陳秀清揉了揉眼睛,伸長了脖子往下看。
那灌木叢旁邊趴著的雌性駝鹿,除了后半截被灌木叢遮擋著,露出來的前半截,跟他所見過的馬鹿沒任何區別。
他一臉莫名地看向呂律:“律哥,這……就只是頭馬鹿吧?”
“知道鄂倫春人有一種通過偽裝混入獵物群里捕獵的方法嗎?”呂律笑問道。
聽呂律這么一說,陳秀清恍然大悟:“你是說這人是偽裝的?”
呂律點點頭:“在宰殺馬鹿后,將它們皮完整地取下來風干保存,等到需要用的時候,將皮毛往身上一披,就能裝得跟真的似的,甚至能混進獵物群里。不少人還特別擅長模擬各種動物的叫聲,吸引獵物靠近。
我也看了半天了,這周邊,根本看不到人影,突然多出這么一頭趴在灌木叢旁邊的母馬鹿,我能想到的,就只有這種可能。”
呂律也看不到那頭馬鹿的全貌,他這番說辭,全是推測,但絕不是瞎說。
他以前可沒少接觸嘉蔭那邊山里的鄂倫春人,收購山貨,他們是大戶,甚至在熟悉后,呂律還有過一個鄂倫春長者幫取的名字:莫日亙。
莫日亙,意思是森林里打獵的能手。
長久的交往,呂律從他們那里也學到過不少打獵的技巧。
這披著獸皮偽裝成獵物,通過模擬聲音吸引獵物靠近的法子,繼而捕捉或是獵殺,鄂倫春人就會用,通常就是用來獵鹿。
只是,呂律一直學不會各種獵物的叫聲,不曾用過。
而且,這種法子其實挺危險,若是被獵人看到,是完全有可能被人當成獵物給干掉的。
呂律就聽聞過這樣的事情,死的挺冤。
還有就是在特殊時期,比如鹿群的發情期,裝成公鹿的話,有很大可能被爭奪交配權的公鹿狠狠蹂躪。
只有相當熟悉獵物習性的人才會這么做。
而鄂倫春人,本就是住在山林里的人,逐獸而居,自然非常了解各種動物,是非常擅長狩獵的民族,人口并不多。
在元朝的時候,東北的鄂倫春人,還曾被稱為北山野人,足見其野性。
“咱們再稍微靠近些看看吧,嗯,往前邊一點!”
難得遇上這樣的事情,呂律想要確定一下,也做好攔截的準備。
兩人輕緩地朝斜下方摸下去一段距離,將山溝納入射程范圍內。
馬鹿可比狍子、梅花鹿大得多,呂律這次出來,帶的也主要是獨豆。
換了角度,這下就能看到真切了,果然是人偽裝的。
此時,受那人模擬的母鹿叫聲吸引,那頭雄性馬鹿又靠近了些,似乎覺得問題不大,它也沖著偽裝的母鹿叫了一聲。
“那么近了,那人為什么還不動手?”陳秀清小聲問道:“有槍的話,那是百發百中啊。”
呂律搖搖頭,他也不清楚那人打的什么主意。
不過,呂律知道,那人很快就會發動攻擊了。
他蹲下身,輕輕擼了擼元寶的脊背,稍稍用力,元寶立刻乖乖趴下。
呂律將手中雙管獵槍端好,開始瞄準。
陳秀清也有樣學樣,將自己的單筒獵也端了起來。
兩人就這么靜靜地看著。
山溝里,偽裝那人還在沖著雄鹿叫喚,雄鹿踟躕了好一會兒,伸長了脖子,朝著偽裝那人又靠近了些,想要湊過去聞一聞。
就在這時,那人將披在身上的馬鹿皮和舉著的鹿頭一掀,猛地撲向那頭馬鹿。
措不及防的馬鹿茸角頓時被男子抓住,緊跟著他胳膊摟住了馬鹿的脖子。
看到這一幕,呂律和陳秀清都被驚到了。
“我艸,徒手生擒!”
陳秀清更是忍不住小聲驚呼出來。
好歹也是近兩百公斤的大家伙,竟然被這人生生拉住,這人看上去精瘦,但這表現,還真是生猛,。
他身上也沒見什么工具,手頭連把刀子都沒有,否則,只需一刀洞穿這馬鹿脖子,那事情就算成了。
看他這樣子,似乎只有直接扭斷馬鹿脖子這一法子了。
這是對付食草類動物常用的法子,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猛然抱著腦袋一擰,能將獵物直接摔到,甚至斃命。
呂律以前見過有人宰殺馴養的馬鹿和黃牛的時候,就這么干過。
只是,這人拉是將馬鹿拉住了,卻沒能成功扭動馬鹿脖子,有了防備后,猛力扭了幾次都沒能成功,一人一鹿,進入僵持階段,在角力。
就這么僵持了兩分多鐘,野物畢竟是野物,力量和耐力,都不容小覷,生命受到威脅的本能驅使下,不斷奮力地甩動腦袋,試圖掙脫。
這番掙扎,那男子不得不用更大的力氣來禁錮。
漸漸地,那人有些脫力了。
被馬鹿稍微喘息蓄力后,猛地幾下甩動腦袋,他再也定不住身體,隨著馬鹿腦袋被拖拽得來回跑動。
明知沒有力氣,卻還在不甘地拽著鹿角不肯放。
馬鹿甩動幾次后,猛地向上跳動,緊接著低頭,朝前猛地一沖。
這下,那人想撒手躲閃都來不及了,被馬鹿猛地頂在地上,發出一聲慘叫。
“我艸!”
看到這一幕,發出驚叫的是呂律。
被這樣猛力往地上一頂,以馬鹿的力量,那是完全能將人給頂廢的,萬一頂到的胸口,胸骨都能被頂塌陷,那樣,人不死也得廢啊。
而且,這馬鹿被連番折騰,也是紅了眼,頂著那人,只顧四蹄用力,身體前傾,將力量集中到腦袋上,哪怕那人早已經撒手,它也不肯放過,就這么死死地頂在地上揉搓。
這翻轉得也太快了些。
想都不想,呂律一驚之后,早已經抬槍瞄準馬鹿的他,指頭果斷扣動扳機。
砰……
一發獨豆激射而出,朝著馬鹿后腿打去。
他這是定點射擊,馬鹿也差不多是沒怎么動,距離不過五六十米,這點準頭,呂律還是有的。
獨豆命中馬鹿后臀腿部,炸得血肉飛濺。
陡然吃痛的馬鹿,那還顧得了其它,慘叫著一瘸一拐地直接跨過那人朝前邊林子里鉆。也不知道有沒有被踩到。
聽到槍聲,元寶也猛地從地上起身,狂吠著朝著馬鹿追去。
如果是在平常,在這樣的林子里,獵狗想要追上馬鹿,有些困難。
不過,現在情況不一樣,馬鹿腿受傷了,一條后退被獨彈打中,甚至被獨彈洞穿的身體的馬鹿,怎可能跑得過元寶。
一鹿一狗,一前一后地鉆進林子。
呂律和陳秀清也趕忙提槍朝著那人跑了過去,還未到那人身邊,就見那人掙扎著從地上站了起來,捂著胸口,滿臉痛苦,嘴角都有血溢出來。
“爺們,你咋樣啊?”呂律到了近前,問道。
男子接連咳了叫幾聲,朝一旁吐出一口血,艱難地說道:“應該死不了!”
呂律看著這人,忽然覺得有些眼熟,他細細打量,認出眼前的人,是呂律前世在嘉蔭認識的一個鄂倫春人,名叫葛家田,專門幫人鞣制皮草,在這方面很有一手,還特別擅長縫制蘇恩。
蘇恩,以狍子皮縫制的袍子。
沒想到在這山里遇上了。
他很奇怪,嘉蔭離這里不近,怎么會跑到這山里來了,還徒手擒馬鹿。
不過,對于葛家田來說,跟呂律只是初次碰面,
呂律也不想多問什么,他現在心里更惦記的是那頭馬鹿:“爺們,既然沒什么大問題,那我們就先去追那頭馬鹿了。”
“那個……打到了,肉能不能分我一些?”
呂律剛想轉身離開,卻聽葛家田猶豫著問。
想是怕呂律擔心他跟著分山財,葛家田連忙補充道:“只是要點肉,別的都不要!”
剛剛呂律可是幫了他大忙了。
就這么點小事兒?
呂律笑了笑:“沒問題,你在這休息,我們很快回來……清子,我們走。”
前世數年后都還活得好好的人,現在應該也不會有什么大問題。
呂律當即領著陳秀清,順著血跡追了過去。
大約追出去四五百米遠,兩人就看到了已經倒在地上的那頭馬鹿,元寶正死死咬著它脖子,已經氣絕。
兩人到了近前看了下,呂律打出的那顆獨豆,將馬鹿的身體洞穿了,那也是致命傷,一路流了不少血,此時栽倒在地,又流了一大灘。
“可惜了,沒啥鹿心血了。”
陳秀清有些遺憾地說。
“不是還有鹿茸、鹿鞭和鹿肉嘛,剛才在山外邊的時候,還想著恐怕這馬鹿都被人得了,現在還有這些,伱就知足吧,趕緊動手,別墨跡!”呂律催促道:“再耽擱,鹿心血可就真的沒啥了。”
聞言,陳秀清趕忙將槍放下,從獵囊中取出侵刀,又借了呂律的大斧,快速將馬鹿臟腑破開。
將鹿心摘下,用獵囊里帶著的細線將出入心臟的大血管扎住,然后又取了鹿鞭和鹿茸,抽了鹿筋,割下鹿蹄和鹿尾。
至于這些肉,幾十里路,那么遠的距離,兩人也不容易帶回去,既然葛家田想要,干脆就留給他得了。
割了些鹿肉,將元寶喂個半飽。兩人才領著狗折返。
這一趟出來,雖然跑的路不近,但也還算順利。
原本以為洄龍屯的炮手會追來,卻不知,一路上根本就沒出現。也不知是那些炮手根本就沒來還是他們兩人超前了。
回到葛家田哪里:“爺們,那肉就在林子里邊,你要是需要,就領人拿回去,這鹿是昨天有人趕仗驚逃出來的,我倆掐蹤跟了幾十里山路一直跟到了這里,見你上前了,所以沒有動手,剛才還差點把你給當成真的馬鹿了。
也是見你被馬鹿頂成那樣了才出手,倒是沒跟你搶的意思……”
東西到手,還是得說明下情況,呂律可不想被人當成撿便宜的。
“我知道,如果沒有你們出手,我今天恐怕會傷得更重。”葛家田苦笑道:“今天這鹿,我本來也就抓不住,東西理應歸你們,我只要些肉就行了。”
“爺們,你是鄂倫春人吧?”呂律明知故問。
“我是,我叫葛家田。”葛家田感激地看著兩人:“你們是……”
“我們都是秀山屯的,我叫呂律,他叫陳秀清。”呂律簡單介紹,隨后問道:“我如果沒記錯的話,政府是給你們鄂倫春每一個獵手都發五六式半自動步槍的,你這干嘛不用啊?披著張鹿皮就出來了,就即使是生擒,你好歹也帶把刀啊。”
其實,呂律跟覺得奇怪的是,葛家田怎么會跑到這遠離嘉蔭的山里的,隔著百多公里的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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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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