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呂律提著馬燈將黑馬牽回來拴地窨子旁邊的椴樹上,用木盆裝了苞米喂料。
黑馬嘴皮快速翻動,盆里玉米籽和木盆,碰撞出嘩啦嘩啦聲。
它不時打個響鼻,在這安靜的草甸子上,顯得那么地響亮。
“從此,又多了一個伙伴了!”
呂律伸手摸向馬頭。
黑馬甩動腦袋,后退兩步,顯得非常抗拒,將馬頭高高昂起。
換了新的環境,換了新的主人,它也需要適應,有一個重新認知接受的過程。
呂律伸手想再摸一下,誰知這貨,腦袋一甩,張嘴就咬。
措不及防,呂律的手差點被它靈活無比的嘴皮給扯住往嘴巴里送。
“喲呵,還會咬人!”呂律被嚇了一跳。
這可不是好脾氣!
不知道的人靠近,稍不注意就會被咬,別以為這是食草動物,就咬不動人。
呂律可是親眼看到,百多斤的漢子,被馬咬住肩頭衣服,給生生提起來甩到一邊摔了個狗啃泥的。
手被它卷進嘴里,牙齒一合,輕易就能骨折,絕對不能小覷。
從集上一直拉著回來,呂律也摸過試過,當時沒見有啥不好的脾氣,現在突然發現,這黑馬性情似乎沒想象中那么溫順。
他能確定這是好馬,但好馬也得有好脾氣,至少對主人該是這樣。
不然一個不小心,別說其他人了,就連自己也要小心。
得再好好試探一下,可不能一個不小心上了它的當。
呂律再一次靠近,伸手摸向黑馬面門。
這一次,黑馬還不等他靠近,就先甩著腦袋往后退了。
呂律緊逼過去。
“唏嚦嚦……”
黑馬忽然嘶鳴,一對前蹄踢蹬而起。
呂律早有防備,趕忙后退避讓。
奮蹄揚威,這要是踢到或是被踩踏到,也是輕易傷筋動骨。
又知道一個脾性。
呂律小心提防著,圍著黑馬轉,黑馬也謹慎地跟著轉圈,可韁繩太短,繞了幾圈后就沒法繞了。
當呂律走到后邊的時候,看著它在地上極不安分的四蹄,心中一個念頭冒出來:該不會還會后踢吧?
呂律想到這,從旁邊折了根細輥,輕輕朝馬屁股戳了戳。
剛一碰觸到,黑馬立馬就有反應了。
它前蹄撐地,先是右后蹄踢蹬了一下,緊跟著一雙后蹄連翻,接連踢了兩下。
最后那一下,踢到旁邊的一棵小椴樹上,樹皮都被踢爆。
“我艸……連環踢!”
呂律看得一陣心驚。
就這連環踢的威力,被干到一下,要命啊!
呂律忽然有些明白了,這馬被那漢子放在家里由老人照管,放得那么瘦,十有八九就跟這暴躁脾氣有關,誰敢近身啊。
那漢子最是清楚這馬脾性的人,之所以愿意一百三十塊錢出售黑馬,估計很大程度上也有這番考量。
虧了?
此時呂律完全沒有這想法。
相反,他覺得自己真的撿到寶了。
馬匹的性情,溫順就真的好嗎?在這山里,暴一些更好。
這樣的話,一般人不敢近身是其一,其次就是騎著進山打獵,偶爾放在什么地方,萬一有野物靠近,也有一定自保能力。
馬,也是極有靈性的動物。
對于呂律而言,這馬不過就是需要自己重新馴服,讓它認主就好了。
烈馬,欠騎啊!
將繞在樹上的韁繩重新解開系上,呂律再給黑馬添了一點豆餅,他放眼看著草甸子,草芽已經在四處萌發,很快,這片地方將會是一片綠洲,尤其是烏拉草,本身就是一種天然的飼料。
呂律相信,黑馬在這片草甸子上,加上自己的糧食補充飼喂,再照顧得精細些,要不了多長時間,黑馬就會變得雄壯威武。
目光重新回到黑馬身上,呂律微微一笑:“既然是伙伴,怎能沒有名字,你的速度可是能跟國外馬一較雌雄的,奔跑如風,就叫你追風好了,可得快點壯起來哦!”
呂律期待騎上黑馬,在這大荒中,縱橫馳騁的那一天。
在追風吃完苞米和豆餅后,呂律收了木盆,返回地窨子,想到明天還有一堆的事情,他早早洗漱睡下。
而在這時,秀山屯陳秀玉家里。
娘三個坐在炕上嘮嗑。
馬金蘭縫著陳秀清下午上山拉柴火時,衣服上被撕爛的袖口。陳秀玉則在納著鞋底。
娘兩個都在饒有興趣地聽陳秀清說著他跟著呂律上山掐蹤打馬鹿的事情。
有呂律告誡過,他有意避開了和梁康波差點起沖突的事情。
但是在聽到陳秀清說起鄂倫春人葛家田的烏力楞,被大爪子給傷得落荒而逃,東西沒帶出啥,還折了兩條命的事情,馬金蘭心一下子就懸起來。
“清子,以后還是少上山吧,聽媽一句勸,這萬一在山上,也碰到大爪子,那可咋辦,媽可是只有你一個兒子,家里全指著伱呢。”
馬金蘭顯得很不安:“咱們就在家,踏踏實實的過日子,把地種好,到了秋冬季節,去林場打打臨工,這日子也能過,我不求大富大貴,只是希望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我可不想你有一天也像你爸那樣,折在山里頭。
你要想打獵,也不是不行,打打野雞、跳貓子、沙半雞、野鴨子什么的,都行,干嘛非得往深山里鉆啊。”
“媽,律哥厲害著呢,有他在,你就放一百個心吧。”
陳秀清不以為然,打這些鳥啊小動物啥的,那能叫打獵?
“就是因為呂律,媽才不放心,我算是看出來了,他就沒一點種地的打算,不種地也就算了,好歹像別人那樣找個事情做做,啥都不干,就一心撲在打獵上。
老話常說,常在河邊走,那有不濕鞋的,天天想著打獵,這早晚得出事兒,你可不能跟著瞎胡鬧。
他倒是無牽無掛,你不同,你還有媽和妹妹,別整天讓媽提心吊膽的,還有啊,咱們老陳家,還指著你傳宗接代呢,踏實過日子,好好找份事情做做,攢點錢娶個媳婦兒生兒育女才是正事。”
馬金蘭有她自己的擔心,這其實也是她最大的期盼,只要人平平安安,哪怕日子清苦點,也沒絲毫怨言。
“媽,你在說啥呢,咋就一點都不指望律哥好?”
陳秀玉在一旁,聽到馬金蘭說呂律早晚得在山里出事兒這幾句話,她心頭一下子就不舒服起來:“律哥有本事兒趕山賺錢,咋就非要種地了?咱們家種了那么多年地,日子也沒見得好過啊。我要有那本事,我也去打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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