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都是元寶認過氣息的,覺察到來了,也沒吭聲。
時隔那么長時間,呂律積蓄的一股子火氣,正在熊熊燃燒,被突然中斷,那火氣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滅下去的。
穿好衣服,也難掩斗志。
這可沒法出去出去開門。
陳秀玉整理好衣物,紅著臉瞪了呂律一眼,又瞟了瞟他下邊,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還是我去開門!”
呂律點了點頭。
“來了!”
陳秀玉應了一聲,匆匆往外走。
可人進來了,也總得馬上出去找個面啊!
呂律左右掃視,總算是給自己找到了借口。
他連忙將放在炕上的鏡子和刮胡刀撿了起來,蹲到陳秀玉準備給他刮胡子時備好的臉盆旁,抓起肥皂在水中浸潤,然后涂抹在自己嘴邊和下巴上。
陳秀玉打開柵欄大門將幾人迎了進來。
“喲……刮著胡子呢,難怪清子扯著脖子喊都不見答應!”
王德民最先進屋,偏頭朝半掩的臥室門看了一眼,見呂律在刮胡子,笑道:“大白天的,屋子大門關著,不知道的還以為在干啥!”
這老頭子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跟小輩也能隨便開玩笑。
聽他這么一說,跟著進來的張韶峰和蔣澤偉都笑了起來,唯有陳秀清撓撓頭,有些莫名其妙。
呂律沖幾人笑了笑:“昨天回來太累了,倒炕上就睡著了,今天早上起來得也慢些,在忙著打理,出去一趟,都快成野人了!”
“你們快請坐,我去給你們燒水泡茶!哥,幫忙招呼一下。”
陳秀玉也聽得一陣心虛,趕忙往廚房鉆,去攏火燒水。
陳秀清招呼著王德民和蔣澤偉兩個大爺到炕上坐著,他自己則和張韶峰兩人,從外邊搬東西進來。
呂律很快刮完胡子,站起來的時候,總算不那么尷尬了,他出來看到張韶峰提著兩壇子酒進來,看那老舊的酒壇,應該是有些年頭了,一直窖藏著。
陳秀清則是提著三只打理好的母雞直接送進廚房,很快折返。
呂律跟著出去看了下,發現毛驢子身上還掛著兩大半袋東西,也被兩人從毛驢子的鞍架上取下來,送進廚房。
一看這些東西就知道,是蔣澤偉送來的。
他跟著進廚房看了下,一個袋子裝的是蕓豆,一個袋子里裝的是白花花的大米。
呂律趕忙從屋里鉆了出來:“蔣大爺,你這是干啥呀,來我這里吃頓飯,咋還帶那么多東西過來?”
“不就是兩壇酒和點蕓豆大米嗎,有啥大驚小怪的?”蔣澤偉笑道。
“我這里不缺啥,你這……你這過來就過來,咋還弄那么客氣,大包小包的!還有這酒,我還想著是小壇子,沒想到那么大啊!”
在這缺吃喝的年代,這些東西,怕都是牙縫里省下來的,哪怕蔣澤偉的兒子在林場上班,那也是過的養家糊口的日子,不見得有多寬裕。
“酒是我去年幫個外地人鑒定了一棵棒槌,人家為了謝我,給我送來的,正宗的老龍口。家里也沒啥,就有點自留地里種的蕓豆和我兒子弄來的大米還不錯,我知道你小子不缺這些,可這是我的心意,你可不能拒絕,要換作別人,我還舍不得給呢。”
蔣澤偉說著,瞪了呂律一眼:“你就別咋呼了,老頭子我樂意。”
呂律咧嘴笑了笑,都不知道該說啥。
這老頭子,前兩次來,可都沒進大門一步,往三禿頂子走了一遍,對呂律的態度,比子侄還親,甚至有些霸道。
心里裝了多年的包袱被卸下,他整個人輕松了很多,感覺精氣神都不一樣了。
王德民在一旁樂呵:“我倒是啥都沒帶,就是因為在路上碰到老大哥趕著毛驢子過來,瞅著是好酒,知道你這里今天有好吃好喝的,專門跟過來的。”
“這可是好事兒,我這地兒冷冷清清的,巴不得你們能多過來走動走動。”
人氣越旺越好,有走動才有人氣。呂律又怎會不知道,王德民專門過來一趟,何嘗不是因為關心。
張韶峰也笑著說:“我是看到了清子騎著馬提著雞往這邊來,知道你們回來了,一是過來看看,蹭一頓好吃的,再有就是想跟你說說護秋的事兒。”
護秋,就是保護糧食。
這一轉眼,八月結束,馬上進入東北的秋季,糧食成熟的時節,也是之前呂律還未出門的時候,張韶峰說過的秋獵。
“啥時候護秋?”呂律感覺時間還早了些。
“就定在九月,還不確定是哪一天,先看看情況再說,到時候再通知你。不過,這兩天已經組織人手了開始巡護,地里的獾子開始多了起來,前前天夜里還趕走幾只野豬,有好幾家的苞米被糟蹋了一些……快了!”
張韶峰直言:“往年咱們秀山屯護秋,全靠著一幫子民兵到處轟攆,都不會打獵,弄得亂七八糟的,這次有了你和清子,還有趙老爹和趙哥,都是好手,可就全靠你們了。有了好收成,今年這冬天才會好過。”
呂律想了想,事情倒也不是特別麻煩,說道:“會盡力幫你辦好!”
“就等你這句話了!”張韶峰沖著呂律挑了下眉頭:“這次出去咋樣?”
“還行!”呂律微微笑道。
張韶峰點點頭,心里很清楚,呂律說還行,那就意味這次出去,肯定收獲不小。
就在幾人說話的時候,外面又傳來叫門聲。
呂律到門口一看,發現來的是趙團青和趙永柯,趕忙出去開門,看到趙永柯騎著的馬匹上還馱了只狍子。
他不用問都知道,肯定是趙團青兩父子想著今天要過來,手頭暫時沒啥東西好送,于是早早地去打了狍子。
大門才剛打開,呂律又看見梁康波騎著馬從外邊小跑著進來,遠遠看到跟著呂律從屋里走出來的一干人,笑道:“我還以為我來的就算夠早的了,結果還有來得更早的。”
“都想著有好吃的,當然要來早一點。”蔣澤偉哈哈笑道。
梁康波騎著馬進來,將馱在馬背上的麻布袋子取了下來,遞給呂律。
呂律接過來,打開麻袋一看,那是頭家養的豬后腿。這玩意兒可比野豬肉強太多,沒肉票可不好弄,這種時候,除非碰到事情需要了,一般人家又不可能殺豬,想要買到,肯定得往區上跑,沒個熟人,一次性都買不了那么多。
“一個個的,咋都還把東西帶上了,跟約好似地。”呂律有些無語。
說好了請他們吃飯,這倒好,一個個都挑著好東西帶來。
更像是一次聚餐。
呂律將后腿肉送往廚房,陳秀玉已經將雞肉砍剁出來,正在焯水。
正是榛蘑生長的好時節,既然陳秀清送來了母雞,自然少不了小雞燉蘑菇這種好菜。
雞塊焯水,然后加各種作料將雞肉翻炒金黃,然后放入蘑菇燉煮,等到肉熟了,再放入粉條,煮熟了就行。
除了這道菜,還有狍子、豬后腿肉,有這三樣好東西鎮場子,再加上其它的小菜,絕對會是一大桌子的美味。
處理狍子和幫陳秀玉做飯的事情,交代給陳秀清后,呂律出來陪著,見趙團青父子倆在逗弄著黑嘴,他當即走了過去。
“黑嘴昨晚上是自己留下來的,我也沒想到,它居然不跟趙大哥一起回去。”
狗是鄂倫春人最好的伙伴之一,黑嘴自愿跟著元寶它們幾條狗留下來,可得把事情說明白了,這可不是小事兒。
“他愿意跟著你就讓它跟著吧,黑嘴是我從烏拉嘎那邊特意選來的,是條很不錯的狗,只是我萬萬沒想到,把它從小喂到大,也有好幾個月了,居然還比不上跟著你這狗幫混那么一二十天。”
趙團青在說這話的時候,目光盯著元寶看:“元寶這頭狗不簡單吶……黑嘴愿意跟著你,就讓它跟著你吧,這也是你們的緣分。現在你們也回來了,我回一趟烏拉嘎,給你打獵刀,順便再找找,看有沒有人賣,直接買一條拖出來的,平時上山有一條狗陪著,會好一點,晚上還能看看家。”
趙團青雖然心有不舍,但還是直接就將黑嘴送給了呂律。
“要不,還是把黑嘴領回去好了,重新養,還得花費不少精力。”
呂律雖然很想要這條鄂倫春獵犬,但更多的是不忍心趙團青再折騰。
“我弄回去干啥?整天拴著?不拴它還得往你這里跑。”
趙團青搖搖頭道:“以其這樣,還不如讓它就跟著你,這樣還自在些。”
“那行吧,等找到合適的狗,買下來,我付錢。”
買一條成年鄂倫春獵犬,大概不會那么容易被元寶拐走吧。
“要你啥錢啊!”趙永柯笑笑:“我又不是沒有!”
草甸子上,忽然傳來馬的嘶鳴聲,幾人紛紛出了院子。
呂律看了一眼,發現草甸子六匹馬和一只毛驢子,除了毛驢子在一旁安靜地吃著草,其余六匹馬正不斷地追逐著,在草甸子上,嘶鳴不斷。
“我現在非常懷疑,你們過來不是為了吃飯,而是為了過來放牲口。”
不僅僅是陳秀清、趙團青父子倆、梁康波和蔣澤偉,就連王德民和張韶峰兩人,也是牽著馬過來的,呂律很懷疑他們的用意,不然來那么早干啥。
聽呂律這么說,張韶峰和王德民都哈哈笑了起來。
王德民笑道:“你才知道啊!你這里有柵欄圍著,水草還那么好,馬匹放進去,完全不用管,那肯定是瞅準機會過來放一下了,吃飽喝足了,馬也該吃得差不多了。”
呂律笑笑,看著王德民,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直接問道:“王大爺,你知道虎骨酒的配方嗎?”
那塊大爪子骨頭已經得來一些時日,一直沒有加工炮制,現在王德民在這里,正好問問。
放著也是放著,還不如早點弄了泡起來。
“知道……其它的輔助藥材都好弄,中藥店里就有,可是大爪子的骨頭難弄。”王德民看著看著呂律說道:“這些年,大爪子沒有批準不準殺,就即使殺了,一般也不會輕易落到我們手中。”
“我正好有一塊腿骨!”呂律笑道。
“你從哪里搞到的?”王德民驚訝地問。
“他前段時間打了只大爪子……我也是前段時間去區上開會,突然有人跑來問我,能不能從呂兄弟這里分點虎骨酒,一問才知道,他可是深藏不漏啊!”
張韶峰在一旁插嘴道:“你們是不知道,呂兄弟的名氣有多大。不僅僅是區上,就連城里都有不少上邊的人知道了。
呂律聽得愣住了,一直想著低調點,沒想到早已經聲名在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