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律懷疑陳秀玉根本不是來幫忙找蜂,而是來撿拾蘑菇的。
但不得不說,秋季是小興安嶺采蘑菇是最好的季節。經過夏天雨水的澆灌和陽光的沐浴,適合生長的蘑菇更是大量生成。
秋高氣爽,晝夜溫差開始變大,蘑菇的個頭大,肉質厚,特別是榆黃蘑和圓蘑,呈扇形狀疊加好幾層,只要發現一個,走到跟前,低頭一看就是一大片。
這根本就是在有意挑逗陳秀玉的那股子興奮勁。
她這棵樹腳撿幾朵榆黃蘑,那根腐木上摘下些黑木耳,這棵樹上摘個猴頭菇,那個草蓬里撿一窩榛蘑……
一路在前歡跑,她只差興奮的沒有叫出來。
這幾天護秋,都知道野物下山的多,尤其是陳秀玉她們幾個女人,就在三塊石那么近的山上碰到熊瞎子的事情傳出去,不少進山的人多少都掂量著點,還敢進山的人少了很多。
可不是誰都有陳秀玉那種運氣,也不是誰都敢給熊瞎子撓癢癢拴熊蛋。
進山的人少了,周邊的蘑菇自然就多了起來。
陳秀玉人在草甸子,心里卻是在時時惦記著這大片的山野里的東西,那感覺,就像是在巡護自己領地一樣。
呂律也不去管她,只是盡可能地保持著方向,在周圍走走停停,仔細聽著周邊林木間的動靜。
可惜,一連翻過兩座小山頭,兩人始終沒有發現。
這都出來四五里地了。
呂律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錯過了,畢竟是估摸著方向,雖說地雷蜂帶著食物返回時大都走的是直線,可難保不會因為山形地勢而轉彎改道。
出了林子,呂律在邊緣的草地上休息,陳秀玉還在附近到處轉著。
就在呂律考慮是不是折返林子里擴大范圍搜尋的時候,頭頂上方有嗡嗡聲掠過,本能地,他抬頭看向高處,發現有一個黑點,快速沒入對面山坡的林木間。
是地雷蜂嗎?
呂律有些不確定。
山林中體型較大的蟲子不少,飛行的時候發出的聲音都比較低沉。
為了進一步確定,他繼續抬頭看著上方。
等了沒一會兒,又是嗡地一聲,有個黑點從對面山林中飛出。
這一次,呂律看得清楚,確實就是地雷蜂。
蛇有蛇道,豬有豬道,地雷蜂也有自己的道。
他不由站了起來,看著對面山坡,不多時,看到一只返回的地雷蜂投進對面山林。
“找到了!”
這一次,他清楚地看到了那地雷蜂的落點,從一棵大柞樹旁邊插進林木縫隙中。
“在哪兒呢?”
聽到呂律的叫聲,陳秀玉背著背簍跑了回來。
就這一路過來,她背簍里已經撿到了半背簍的蘑菇,還都是品相極好的。
呂律沖著她笑笑:“東西就放這兒,跟我過去看看就知道了,沒多遠了。”
他說完,朝著那棵大柞樹所在的山坡爬了上去。
陳秀玉依言放下背簍,小心地跟著。
數分鐘后,呂律和陳秀玉來到那大柞樹下,沒有看到地雷蜂的巢穴所在,卻已經能聽到地雷蜂起落的聲音。
往柞樹左邊的林木中,循著聲音走出去不過七八米的地方,是林間小空地上的幾棵小灌木。
兩人遠遠地就能看到一只只地雷蜂從一棵小灌木根腳飛出來。
再走近一些,看到灌木叢根腳處,有七八只地雷蜂不停地往外搬運著泥土,還有地雷蜂不斷起落進出,很繁忙的樣子。
它們在擴大蜂巢空間。
看那一大堆被搬運出來,堆積在蜂巢進出口的泥土顆粒,就知道,這蜂巢不小,里面的地雷蜂怕是得有兩百只往上。
這可是不多見的大群了。
看著這地雷蜂,兩人都有些害怕,不敢靠得太近,生怕驚動蜂群遭到攻擊。
呂律也只是看了一眼,記住這位置后,就趕緊領著陳秀玉退了回來。
“律哥,這咋弄啊?”
陳秀玉清楚這些地雷蜂去捕捉自己養著的黑蜂,必須得剿滅,可這玩意兒的兇名在哪兒放著,現在再看到這群勢,單是想想都害怕。
這要是在平時,見到了肯定是遠遠避開。
踩到地雷蜂被追著蟄得整個人都變形的事情,不少見。
“等晚上過來,用火給它燒了……”呂律也沒啥好的辦法。
“它們藏在地底下,咋燒啊,要想燒到它們,怕是得刨開,這又是在樹根腳,怕是也不好刨,一驚動肯定一下子就出來了!”陳秀玉有些擔心。
呂律聽到這話,也是微微皺了下眉頭。
上次在張廣才嶺燒的那群地雷蜂,那是被大炮卵子給翻拱露出蜂巢的,用火燒當然簡單。
但現在這群,想要用火燒的話,那就必須將蜂巢給刨了露出來,不刨的話,都不知道要花多長時間。
刨蜂巢,這才是最危險的事情。
如陳秀玉所說,只要一驚動,哪怕是在黑夜,蜂巢中的地雷蜂那也是立馬往外邊涌出來,天黑的時候,地雷蜂亂飛亂撞,人也不容易看到,更容易被蟄。
他想了想,輕輕嘆口氣說道:“要是有導火索就好了,那可是個好東西。弄上一截導火索,點著了一下子從蜂巢入口塞進去,把洞口給堵住了,冒出的煙很容易就能將這些地雷蜂給熏昏過去,到時候直接刨就行……”
“導火索?就是用來引爆炸藥那玩意兒?”陳秀玉不確定地問。
“嗯吶!”呂律點點頭。
“我知道誰有!”陳秀玉笑了起來。
“誰有啊?”呂律連忙問道。
他原本打算問問張韶峰,作為治保主任,管著那么一幫子民兵,也管著分發下來的槍支彈藥,他哪里說不定就有。
可現在這時候,民兵隊伍里很少用炸藥了呀。
用導火索引爆炸藥,反倒是石場、礦場之類的地方用得比較多一些。
現在聽陳秀玉說有人有,呂律當然驚喜,直接找人要,或是花點小錢買些回來,也方便。
“劉寶……他肯定有!”
陳秀玉笑道:“他以前在鶴崗那邊的煤礦上過班,弄了些炸藥回來,前年冬天,他還用炸藥炸過蹲天倉的熊瞎子。”
“用炸藥炸蹲天倉的熊瞎子……”
劉寶這人,呂律認識,也是民兵隊的一員,和陳秀清年紀相仿,正好就是呂律幾個相熟的民兵兄弟其中的一個,挺好玩挺能鬧騰的一個人兒。
用炸藥炸野獸的操作,呂律倒也不奇怪,在這年頭,用炸藥炸野豬群,用炸藥炸大爪子,炸熊瞎子的,大有人在。
只是這操作,有些騷!
倒不是法子不行,關鍵是這玩意兒更兇險,而且,往往獵物被一炸之后,還有啥好的?
“他前年聽人說山里發現蹲倉的熊瞎子,就約了屯里的兩個人,帶了油鋸,一起找了過去,到了山里,也找到了那個大樹洞,看著洞口有霜,知道熊瞎子還在樹洞里。
三個人一合計,想著炸藥扔樹洞里,落熊瞎子屁股墩,炸了過后,那熊瞎子不死也得是個殘廢,沒準還能將樹洞給直接崩開,樹洞沒崩開,也完全可以用油鋸給鋸開……于是點了一筒炸藥就往洞里扔。
結果,扔出去的炸藥被洞口的樹枝擋了下,沒扔進去,掉到樹根腳,三人嚇得爬起來遠遠地躲著,爆炸過后,看著沒動靜才回來,就在他們準備再炸一次的時候,熊瞎子就從上邊的樹洞口里爬出來了,追著他們三個就攆。
三個人嚇得不要命地跑,被熊瞎子好一陣追攆,還是洄龍屯也是去殺那熊瞎子的徐炮遇到給救下來的。”
陳秀玉說得樂不可支。
呂律聽得也想笑,但細細一想,說道:“其實是挺不錯的一個法子。”
對于高明的獵手,總想著將蹲倉的熊瞎子喚醒,激怒它,以便于身體里的膽汁回流膽囊,這樣的熊膽能更飽滿更有分量,當然也就更值錢。
可對于一般人來說,他們就不會考慮那么多,反正熊瞎子殺死后,總能取到膽,哪怕這膽質量差點,錢賣得少點,可那也是錢啊!
一句話,能弄死就是一種收獲。
在掙錢這方面,各有各的招,哪里有那么多講究。
既然劉寶有,那不妨就去秀山屯找他問問,有導火索,用起來也方便些。
其實,即使沒有導火索,呂律也有別的法子,陳秀清弄復裝彈,他那里就有不少槍藥,找他要些過來,到時候弄點報紙,將槍藥放在紙片里卷起來,點著了塞蜂巢里,一樣能將這些地雷蜂給熏昏。
只是,這樣的效果,沒有導火索的好。
主要是,呂律在想到熏暈這些地雷蜂的時候,還打著另一個主意。
用這些地雷蜂好好泡一罐蜂酒。
蜂毒可是好東西,用來治療風濕的好藥。
在后世,提取出的蜂毒那價格同樣不比黃金差。
一罐子蜂酒,那價格也不便宜。
只是,取蜂毒是件很危險且很麻煩的事兒,現在這條件,也不好操作保存,關鍵是這年頭,還沒多少人意識到蜂毒的好處,不值啥錢。
哪里像后世,專門有人以尋找馬蜂賣蜂蛹、泡酒為職業,甚至為此豁出性命。
弄一罐泡著,偶爾用用,對身體挺好。
常年趕山,身上最容易多出些病痛來,得時時調理。
蜂群已經找到,兩人一路上沒有再作停留,直接返回草甸子。
還有一群地雷蜂和一群天雷鋒沒有找到呢。
兩口子再一次認準方向,一路找尋下去。
這一次,事情就沒那么順當了,林子茂密,呂律想從頭頂看出點什么都難。只是一味地順著那地雷蜂歸巢的直線方向在林子中尋找。
花了不少時間,始終沒有找到那群地雷蜂的位置,眼看時間已經晚了,兩人只能返回家里。
晚飯倒也簡單,將段大娘做的杠子頭火燒和中午燉的還沒吃完的雞肉熱一下,兩人美美地吃飽喝足,陳秀玉留在家里,喂猞猁崽子和那幾只飛龍,還有撿拾來的蘑菇也要處理。
呂律則叫來追風,騎著往秀山屯跑一趟。
打著弄不到導火索就找陳秀清要槍藥的想法,呂律直接先去了劉寶家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