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律等人現在的做法,有些顛覆了林玉龍的認知。
明明幾人看上去非常和氣,非常好相處,但怎么感覺一下子就變得那么陌生,說燒就燒啊?而且步調那么地一致。
殺人放火,什么時候變得那么輕描淡寫了?
但作為一個參幫的人,不管怎樣,不能拖后腿不是。
他還是加入其中,打著手電,在林子里收集樺樹皮和松明子,然后捆綁成一個個火把。
準備工作進行得很快。
不多時,十多個火把做成。
“玉龍在這兒守著,哥幾個,走吧!”
呂律抱起火把,騎著追風就走。
“真去燒啊?”林玉龍詫異地問道。
“不然咋地?”
呂律沖他笑了笑:“二哥的鄂倫春馬被挨了這么一刀,帳篷被他們故意引來的熊瞎子糟蹋成這樣,還有被毀掉的兩個封包子,怎么說也得去討個說法。
再說了,咱們那些糧食總得從他們身上找補回來,總不能吃這么個啞巴虧,還要自己跑大老遠的路去買糧食吧。
本來有啥問題,可以直接說明,咱們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只要有道理,彼此讓一讓,沒啥問題,偏偏要用這種蠻橫的手段,這樣的人就不能慣著。
這一次如果就這么一言不發地讓過了,下次再碰到呢?
玉龍,你是當過兵的人,應該知道一個道理:很多時候,拳頭大才是硬道理。憑啥就該我們被欺負?
他們不仁,能怪我們不義?”
呂律話音剛落,張韶峰已經沖著呂律豎起了大拇指:“這話我愛聽……”隨后他又看向林玉龍:“我們的行事準則一向是不惹事兒,也不怕事兒……玉龍啊,我覺得你該跟著去看看,或許去看過之后,你就明白了,有的人真的是欠收拾。”
“我大概明白了,我倒是想去,可是……”林玉龍有些猶豫。
“你去吧,我留下來看著!”
趙永柯拍了拍他的肩膀:“去看看也好,不然,你這性子,以后放山,遇到事情,太容易吃虧了。”
“那你的馬借我騎一下!”
梁康波說著,朝趙永柯走了過去,從他手里接過了韁繩。
林玉龍為了配合呂律等人跟著趕山,從馬場牽了一匹鄂倫春馬,算是他自己買的,早已經付過錢了。
一行人當下沒有再多說什么,各自騎上馬,順著河谷往上游走。
大半個小時后,幾人遠遠看到河岸山坳里的火光。
那幫人熗子面前燃燒著一堆柴火,熗子里則是黑洞洞的,白龍他們沒有出聲,周邊并沒有啥人,應該是早早睡下了。
呂律跳下馬,領著幾人徑直走了過去。
幾人都是獵人,行動敏捷輕緩,就這么走到火堆邊,將各自帶來的火把在火堆中點燃。
在山里搭建的臨時庇護所,大都簡單,只是幾根木頭搭成兩面坡,上面架上些木頭,鋪上雨水的油布,然后再壓上些木頭、枝葉。
大概是覺得松針瀝水,又方便得到,熗子的兩個斜面上,全鋪的是松針,又在上面簡單壓了幾根木頭。
“這倒是方便點火,早知道就不做火把了!”張韶峰小聲說了一句。
幾人都跟著笑笑,直接就上前在火堆里將火把點燃,然后轉周圍將那些松針、樹葉給點燃。
松針易燃,只是幾個呼吸的時間,整個熗子周圍都冒起熊熊大火。
就在呂律等人退到一旁的時候,熗子里傳出一聲驚叫:“起火了……起火了……快起來……”
緊跟著有人撩起熗子的油布,接連竄出幾個人。
“快,把糧食和家伙事兒給搬出來。”
熗子里有人大叫。
聞言,一幫人又惶急火燎地沖進去,將里面的東西給一樣樣地拖拽出來。
“怎么會忽然起火呢?”看著火勢越來越大的熗子,有人疑惑地問道:“這火堆離熗子兩三米遠吶。”
隨后,就有人看到了站在一旁黑暗中的呂律等人。
“你們什么人?”
問這話的人,那人幾乎同時把手中的槍給抬了起來。
而回應他的,直接就是張韶峰開的一槍,打廢了他一條手臂,槍被直接扔在地上,抱著自己的手臂,止不住地慘叫起來。
“這火是我們點的!”呂律端著槍走了出去:“最好別亂動槍,誰動我打誰。”
緊跟著他走出來的,是同樣端著槍的張韶峰等人。
“你們到底是什么人?究竟想干什么?”
一個中年撥開人群走了出來,出聲問道。
“我們的帳篷被人用蜂蜜引熊瞎子給毀了,馬也挨了一刀,現在給我們裝不知道是吧?”梁康波冷聲問道。
“什么時候的事兒?我們今天一直在山上拉趟子,我真不知道啊?”
那中年一臉莫名。
“還裝……我可是領著狗一直順著腳印找過來,那時候你們在吃飯。”
呂律淡淡笑了笑,把端著的半自動放了下來:“現在是過來找你們討說法的。今天這事兒,說不明白,誰也別想離開。”
“今天……趙云波,今天是你在看熗子、端鍋,是不是你干的?”
中年轉身看著自己身后的一幫子人,將另外一個小青年給拉了出來。
“我沒有啊,我今天哪兒都沒去,就一直呆在熗子里休息!”
趙云波滿臉驚慌地連連搖頭。
中年轉頭看著呂律等人:“你們是不是認錯人了?我們今天除了留一個端鍋的看著熗子,其他的人,全都跟我在一起排棍壓山啊。”
“是嗎?那還是我冤枉你們嘍!”呂律搖了搖頭:“我看你們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一路順著腳印跟蹤過來,這還能有假!
呂律說這話的時候,再次抬起了半自動:“我們也不是亂殺的人,順著河往下走,領你們去看看腳印,誰的腳印對上了,我弄誰!”
眼看事情如此,一幫子人也只能照辦了。
近處的腳印紛亂,不好比對,那么,呂律最后跟到的位置,所看到的腳印,那就是最好印證。
四人端著槍跟在這十一人身后,一直順著河流往下走。
只是走著走著,剛才被中年質問的小青年,突然撂開腳丫子,就往一旁的山林里沖了出去。
一下子,事情再明白不過了。
“想跑……吜吜……”
呂律冷哼一聲,隨即對幾條狗子下了命令。
現在是黑夜,又是跟在這一幫子人身后,不好開槍,只能先讓狗子追上去把人給制住。
趙云波黑夜里本就跌跌撞撞,又怎么跑得過有夜視的狗子,跑不出三十米遠就被白龍他們追上。
一時間,嗚哩哇啦的撕咬聲伴隨著趙云波的慘叫,響徹河谷。
呂律見狀,緊趕幾步,上前將狗子們叫住,這才打著手電看著分分鐘被狗子撈得渾身是血的趙云波:“跑啥啊,心虛了?說,是不是你干的?”
他說著,手中提著的半自動直接頂在趙云波的腦袋上。
青年哪還敢有隱瞞:“是我做的,可這也是我們把頭的意思啊!”
“是嗎?”
呂律回頭看向那中年,手電筒也直接打在他臉上:“你就是把頭吧?剛才他的話可都聽清楚了……是你讓他干的呀!”
“趙云波,我什么時候說過這話?你可不能亂說啊!”
中年聞言,也是一下子就急了,連忙沖著呂律說道:“爺們,我真沒說過這種話,也沒讓他干過這種事兒,我就是一個本分的放山人,我懂放山的規矩,從來沒敢干這種事兒啊,再說了,干這種事兒,對我們也完全沒好處啊。”
“把頭,今天早上咱們來的時候,在山上看到他們扎下的帳篷,你不是跟我們說,他們帳篷緊挨著的那片山坡有紫氣升騰,一定有大貨,說如果沒有他們,就好了?
我當時還問你,要不要把他們攆走,你跟我說:你有本事兒你去攆……我今天端鍋,想著沒事兒,就四處轉了轉,看到了一群蜜蜂,剛掏回來沒多久,又在河溝邊看到了一只熊瞎子,我就想了這么個主意……”
這么一說,誰都明白了。
那把頭更是一拍大腿,氣急敗壞地罵了出來:“你特么個傻子,那特么就是個玩笑……”
這話讓呂律都覺得有些無語。
隨意的一句話,碰到軸的人,惹出來的禍事……
“好了,事情明白了。我們的一匹馬屁股蹲上被捅了一刀,傷口不小,一個帳篷被熊瞎子撕得稀爛,里面放著的鍋碗、糧食被弄得一團糟,還有,放在里邊的棒槌……說說吧,這事兒該怎么解決?”
呂律盯著那把頭問道。
“幾位爺們,這事兒是我們有錯在先,可是,熗子被你們燒了,也有人被打斷了手,要不這事兒,你們大人不記小人過,就這么算了?”
中年把頭沖著呂律說道:“放過我們吧。”
“就這么算了,你說得倒是輕巧,有那么便宜的事兒嗎?這事兒,要怪就只能怪你們自己,身為把頭,張口就能亂說話,不是你們自找的嗎。剛到山里抬棒槌,就遇到這種破事兒,我們接下來咋辦?就這么回去?
進山是來求財的,不是來尋晦氣的,打了你們的人又咋樣,鬼知道你們是不是故意來害我們的?”
張韶峰一點饒過的意思都沒有:“誰都這么想一出來一出,還放個屁的山,允許你們的人去搞我們,還不允許我們還回來?我們活該吃這啞巴虧?還有沒有點規矩?”
“那這樣,我們帶進山的糧食和抬到的棒槌,全賠給你們。”
猶豫了好一會兒,中年把頭只能無奈地做出這么一個決定。
“那還不趕緊的。”梁康波在后邊催促了一句。
那把頭折返回去,將一幫人放山的背簍里帶著的糧食都給取了出來,還有就是他保管著的幾個封包子也拿了出來。
梁康波叫上林玉龍,將糧食并在一個袋子里裝上,那幾個封包子也毫不客氣地接了過來。
“這事兒到此為止,再敢來找麻煩,你們試試……”
看著其中幾個有些老實巴交的大老爺們,呂律警告一聲,叫上張韶峰等人,騎著馬領著狗就走。
直到幾人走遠,那把頭才突然想起挨了一槍倒在地上已經昏迷的那人,趕忙脫下衣服,撕成布條進行包扎。
“咱們就這么算了?”其中一人問道。
“不然還能咋樣?這些人我們惹不起。熗子毀了,糧食也沒了,抬到的棒槌也賠給了人,當了這么些年把頭,我沒想到會在這時候栽那么大一個跟頭。
問題是,禍事兒還是從我口里出來的,是我對不起大伙了。收拾東西,咱們趕緊出山,把人送醫院里去……這輩子,不抬棒槌了!”
中年長長嘆了口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