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究是孩子,在屋外還有干架的趨勢,等到了屋里,沒多長時間就又湊在一起了。
劉浩家的閨女,自從段大娘來了以后,大部分時間就是段大娘領著,時間長了,熟悉了,反倒回了家,到了晚上必定會哭鬧著讓兩口子送到四合院里,折騰起來麻煩,索性讓她每天跟著段大娘,吃住在一起。
劉浩兩口子也是每天下班了過來看看,一起吃頓晚飯啥的,倒也其樂融融。
呂律也就沒有去劉浩家登門拜訪,直接在自己的四合院里等著,等他來了,再說聯系鄧益民的事兒。
陳秀玉忙著給段大娘展示給她買的兩套衣服,把段大娘樂開了花,兩人盤腿坐在炕上,手拉著手地嘮嗑。
在和段大娘嘮了一陣后,呂律出了屋子,在院里四處轉轉。
一直到了傍晚,劉浩和他媳婦兒提著點菜來到院子,看到開門的是呂律,兩口子一下子愣住。
“哥……你啥時候來的?咋也不知會一聲。”劉浩驚喜地問。
呂律微微笑了笑:“你們工作忙,不想麻煩你們,我們就是過來看看干媽,在這玩上幾天就回去。”
“媳婦兒,再去買點菜,哥來了,得好好吃上一頓。”
“好,我這就去!”
他媳婦兒轉身就匆匆出了大門。
兩人回到屋里,各自逗弄著孩子,聊著彼此在這一年里的點滴。
等到劉浩他媳婦兒買菜回來,陳秀玉也到廚房幫忙,好好做了一桌子飯菜,好好吃了一頓,嘮了不少時間。
在兩口子回去的時候,呂律順便問了劉浩鄧益民的地址。
在自家四合院里好好睡了一晚,直接睡到自然醒,呂律喝了碗粥,留下陳秀玉和孩子,讓她陪著段大娘嘮嗑,他自己則是出門,找到雅寶路鄧益民住著的小樓里。
呂律沒想到,鄧益民居然就住在這樣的地方。
雅寶路,是京城DC區東南部一條不足五百米長的小路,別看著不顯眼,后來那可是相當有名。
因為這里靠近使館區,在進入九零年后,這里聚集成了對外服裝貿易市場,就是面向老毛子那邊的,是國外倒爺的聚集地。
當時,每家檔口都掛著個簾子,簾子上印著俄文和中文小字:不接待國內客人。
也就是說,只允許老外進檔口,而國人不能進入(翻譯除外),那是因為,每個檔口都有賣得好的爆款,檔主不愿意讓國內同行看到,擔心被同行抄襲。
憑此就可想象,干倒爺究竟有多賺。
倒爺們就是從這里進貨,然后登上K3國際列車,從京城經過滿洲里進入老毛子那邊,全長數千多公里的旅程,要運行六天六夜才能到達終點。
也正是因為倒爺的存在,這國際觀光列車,也硬生生從客車,變成了貨車。
當然了,這是在八九年以后的事兒,現在還很正常,雖然來回跑著,但車上的人是真心不多。
鄧益民住在這樣的地方,倒是有著先天的優勢。
敲響房門,屋子里傳來懶洋洋的聲音:“誰啊!”
“是我,去年托你幫忙找房的呂律!”呂律簡單回了一句。
鄧益民很快把房門打開,這貨估計剛從被窩里鉆出來,穿著大褲衩和背心,長得能拉到鼻子的頭發亂得跟個雞窩似的,睡眼朦朧。
大概是起來得太急了,打開門的時候,還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他上下打量著呂律,有些奇怪地問:“你咋找到這里來的?”
“昨天從劉浩那兒問了你的住址,就找過來了!”
“進來吧……”
鄧益民轉身往屋里走,一邊走一邊伸手往屁股丫里摳了摳,又習慣性地聞了聞手指。
呂律看得直皺眉,但還是隨手將門關上,走進這凌亂不堪的屋子。
“地方小,你隨便找個地兒坐……”
鄧益民簡單招呼一聲。
呂律四下瞟了一眼,隨手拖過一把椅子坐下。
這老舊的椅子,大概承受了太多歲月的折騰,快散架了,呂律坐上去的時候,搖里晃蕩地,咯吱作響。
鄧益民穿上秋褲和毛衣,換上一身牛仔,從熱水壺里倒了熱水,洗臉刷牙,又湊在盆架上掛著的鏡子前,將自己的頭發又梳又擦的,生生把一頭凌亂的頭發,弄成了一絲不茍的大背頭,然后戴上一副蛤蟆鏡,掏出一盒煙沖著呂律示意。
見呂律搖頭,他自己點上一支:“你不是要請我吃飯嗎?走吧!”
呂律愣了一下,他可很清楚自己沒說過這事兒。
這貨直率中透著狡猾。
不過,請人幫忙辦事兒,請頓飯還是很應該的。
呂律笑了笑,也不墨跡,起身笑道:“館子你選!”他說完,起身打開門進了樓道。
鄧益民也跟著出來,將門關上鎖好,這才領著呂律噔噔噔地下樓。
“去年我回來后聽我妹說了,你可是個有錢的主啊,她對你印象挺好,主要是大方!”鄧益民并肩和呂律走著:“爺們,你這趟過來,找我啥事兒啊?”
“買房!”呂律笑道。
“又買房!”鄧益民沖著呂律豎起了大拇指,轉而說道:“有那么多閑錢,干點啥不好?”
“那你覺得干啥好?”呂律跟著問道。
“做點生意啥的,以錢生錢,現在開放市場經濟,正是大有機會的時候。”
鄧益民說的沒錯,對于絕大部分人來說,此時做生意,確實是發家致富的好機會。
國內實行雙軌制,就是計劃生產一部分,統一定價,多余生產出來的,投入市場,自由買賣。
這在早幾年人人膽顫心驚的投機倒把,現在依然還經常被人掛在嘴邊,只是,很多人沒再當回事兒了。有著營業執照的小商店,到處都是,沒有營業執照,攤子也能支棱起來,雖然還是被不少人看不起,但不得不承認,看到人賺錢,更多的是眼紅。
大批的無業知青或是有過犯罪記錄找不到啥活干的人,紛紛走上了這條道。
也就形成了這年頭很有意思的一個現象,那些賺了錢的老板,不少人都曾有過案底,甚至一度形成了自嘲式的打招呼方式。
但呂律買房,又何嘗不是個生意?
所以,呂律只是笑笑,沒有多說什么。
“我在房管局有認識的朋友,我待會兒去找他一趟,就能知道哪些房子要出售。這次打算買啥樣的?”
“兩千平米左右的,實在不行,一千平米的也可以,還是要選擇那些急于出國,忙著變賣的。”
“兩千平米……你知不知道得多少錢?現在至少也要八百一平,那就是一百六十萬,你有那么多錢?”
“先找了再說,說不定能降下來一些。”
“爺,小的一定幫你辦好這差事兒……話說回來,你干啥的啊,咋那么有錢?”
“就是山里打獵抬棒槌的,我也沒這么多錢,找人借的。”
兩人一路說著,鉆進了一個飯館,館子不大,卻能從桌椅板凳的痕跡上和往來的客人上不難看出,這是一家經營了多年的老店。
鄧益民點了涮羊肉,倒也尋常。
很快銅制的火鍋端上來,準備了羊肉和幾樣配菜,兩人也動了筷子,慢慢地喝著、聊著。
話題漸漸被呂律引到老毛子那邊來。
“我上次來找你的時候,聽說你去了老毛子那邊,是去干啥了?”
“沒干啥,就隨便轉轉!”
呂律笑笑:“不說我也知道,你肯定是去那邊賣東西去了,我雖然沒去過,卻也知道,在那邊缺衣少食,國內的衣服鞋襪,罐頭啥的,在那邊能賺大錢。你干的是倒爺吧?”
鄧益民愣了下:“你咋知道的?等等,倒爺是啥意思?”
呂律懵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這會兒,還沒倒爺這個詞兒,出現這個詞是王朔的里創造出來,隨后才被用上。
“就是倒騰東西到老毛子那邊去賣,所以叫倒爺唄!”呂律笑笑,隨后找了個借口:“我也認識個干倒爺的,聽他簡單說過,這年頭,總不會閑著沒事兒到那邊旅游,吃多了撐了。”
“你既然都知道,我也就不瞞你,我確實干這個,我妹不是在那邊留學嘛,是她帶回來的消息,我才打了這主意,打著探親的由頭,帶點東西過去,每個站賣點,實在賣不完,交給我妹賣。
一個月跑上兩趟,比擺攤做生意好賺一點,可惜啊,一次只能帶上三十八公斤的東西,一趟下來,花費的時間不少,相比起來,也就一般般吧,能混而已……”
鄧益民滿臉遺憾。
三十八公斤,是這會兒列車所限制的攜帶重量。
呂律笑道:“那還不簡單,身上再穿個十套八套的,出點錢請人幫忙帶點……”
“咦……說得對啊!”
鄧益民一下子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變得興奮。
頓了一下,他接著說道:“在那邊也就能買回來一些名表、香水、手表、薩拉托夫的雕像,蘇海格的圖片等等,這些東西帶回來,又得賣出去,雖然挺受歡迎,但也麻煩。”
“兩頭賺你還嫌麻煩!”呂律搖搖頭。
“那有錢來得實在,在那邊,一盧布能兌換差不多兩美刀,再把美刀帶回來,換成大團結。主要是這個麻煩。在那邊還有限制,他們也有不少外出倒騰東西的,但一個人攜帶的錢不允許超過七百美刀!我們也一樣……”
對峙階段,雖說釋放緩和信號了,但畢竟沒有正式往來,彼此之間,可以說沒啥經濟往來,所以還是通過美刀來轉換,畢竟,現在這時候,和大漂亮那邊關系還不錯。
聽到這話的時候,呂律心里猛地一亮,跟著就是一陣疾呼:還能這樣!
他是清楚的,這年頭的盧布堅挺,一美刀也就相當于零點六盧布,一直堅挺到八九年。
而在國內一美刀能兌換三塊四左右的錢。
大團結在快速貶值,到了八九年以后,盧布也開始了更為瘋狂的貶值之路,到后面還不如大團結。
如果在這幾年,把盧布變成美刀帶回來……都在貶值,那就是美刀的升值。這美刀,放著也是在錢生錢啊,甚至拿來跟那些想要出國一時又弄不到那么多外匯的人換,還能換更多的錢。
呂律心里忽然有了個想法,到了老毛子那邊,打那邊的獵物,換成盧布,再換成美刀,或許是條很不錯的路子,畢竟打到的獵物多了,只是空身過去就已經很困難了,帶著大堆的獵獲回來,豈不是更難,換成錢的話,那就方便得多了。
對于皮毛,老毛子那邊因為更冷,需求量更大,他們向來重視,也是相當值錢的……
呂律的念頭很快成型。
隨后,他又問了一個關鍵的問題:“護照、簽證難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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