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輛吉普車直接從柵欄大門口開進來,在地窨子前邊停下。
魏春安、邱書良、倪本洲和黃明飛四人依次從車上下來。
呂律和張韶峰幾人也趕忙迎了上去。
“我們才剛從山里回到家,你們就找上門來了!”張韶峰很隨意地上前,拍了拍魏春安的肩膀,順便和幾人打了招呼。
“你們剛從山來回來……那可真是趕巧了!”
邱書良笑道:“我們就是想著怕遇不到人,才選著這個時候來的。這馬上要過年了,把賣……”
“噓!”
突然看到呂律在嘴唇邊豎起食指,邱書良趕忙停下,轉而小聲問道:“咋了?”
“收購站的經理領著人到我這里裝皮毛呢,可不能讓他知道我把大貨都交給你們處理的事兒!”呂律小聲地說了句:“待會兒再說!”
專門在各處設置收購站收購皮毛山貨等東西,通常情況下,抬到棒槌之類的東西,按照要求,那是得交到收購站的,不允許私自出售的。
盡管現在已經進一步開放市場經濟,但對于這些能創匯的東西,依然管制得挺嚴格。不然的話,也就沒必要抬到大貨的時候,偷摸著往江浙一帶去售賣了,都知道收購站其實把收購價格壓得很低。
那些能進展廳或是博物館的參王,可都是從收購站收到,然后轉到更高級的地方,最后成為寶貝收藏的。
這些東西,交到收購站,往往就是幾千塊錢就打發了,而若是弄出去出售,那動輒是數萬塊的東西。
就像呂律從通河抬回來的參王,超過一斤的分量,收購價也只是不到兩萬而已,那是能真正稱王的寶貝,后來放博物館里保存,可見其身價。
送收購站,其實是在沒渠道才做出的選擇。
當然了,也是消息閉塞的原因,更多人不知道自己抬到的大棒槌能賣更高的價格,或是沒能力去往外邊跑上一趟,加上這年頭的人也實誠,哪怕覺得吃虧也會選擇收購站,支援建設嘛。
收購站的經理,其實對呂律還算不錯,也曾幫忙通過渠道幫忙出售過棒槌并說好有大貨幫忙找門道的,這要是讓他知道呂律找了別的門路,嘴上即使不說什么,心里肯定也不會特別高興。
呂律簡單一說,魏春安等人立刻就會意了,也就不再多說什么。
“到屋里去坐,我們把這些皮毛完成交付,再來陪伱們!”呂律笑著招呼幾人往屋里走。
“你們忙,我們也在旁邊跟著看看!”
幾人這次再到呂律的草甸子,可就顯得老實本分了,不再像第一次來的時候,像進了自家后花園那樣隨意。
呂律也不去管他們,任憑他們在一旁看著,只是叫上張韶峰等人去倉房里,將那些晾干后,早就被陳秀玉整理好的各種皮毛、熊膽、狼油、獾油、水獺肝等東西統統搬了出來。
一邊清點數量,一邊檢查皮子是否受損,這其實就是走個過場,跟來盤點的兩個收購員也只是簡單一瞟,就開始進行統計、稱重,比較重視的,也主要是熊膽、貂皮、鹿鞭、鹿茸之類的東西。
大概也就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倉房里的東西被盡數搬空。
雖然存放了一年之久,但東西都是干透后存放,陳秀玉經常打理,保管得很好,并沒有遭受到蟲蛀、鼠咬等問題,更不可能放了腐臭了。
不用說,收購站當著經理的老師傅,還是盡可能地給呂律開出了高價。
這是去年幾人在大興安嶺繞著滿洲里再到漠河,也是花了差不多兩個月時間弄回來的山貨,數量可不少。
若是這些東西,放在老毛子那邊,呂律等人得到的錢會高得多得多,而在收購站這里,連帶著熊膽之類的東西,卻也只賣了二十三萬三千多一點。
收購站經理來草甸子看過,衡量過這些東西,所以,帶來的錢也是足夠。
在屋子里做好登記,撥弄著算盤算出總金額后,很痛快地付了錢。
呂律這里有客人,收購站里也還有事兒,幾人沒有過多停留,上了車子直接離開,只是感嘆:“今年倒是把收購站的業績糊弄過去了,明年怕是很難完成了。”
獵物越來越少,他們是有最直接的體會的。
往年能超額完成,可是現在,他明顯能感覺出,將皮毛、棒槌等山貨送到收購站的人越來越少了。
就連他最指望的呂律等人,今年也沒弄到多少皮毛,他又哪里知道,呂律等人根本就沒在國內打獵,而是跑到了老毛子那邊,自己去賺外匯去了。
送走收購站的三人,呂律回到屋里,看到魏春安等人已經盤腿坐在炕上。
陳秀玉始終對這一幫子人沒啥好印象,這次依然顯得很冷淡,但是,既然進了家門,總不該失禮,所以還是忙著燒水泡茶,用的就是罐頭瓶子。
看到四人絲毫不嫌棄地端起罐頭瓶子喝茶、規規矩矩的樣子,讓她挺意外。
魏春安在盯著呂律炕琴上方的駝鹿角看,在呂律進來的時候立馬開口:“這鹿角這次你可得賣給我……你們可都別跟我搶。”
“你小子開口挺快啊……不行,這東西我也想要,看上去比邱書良上次買的十叉鹿角可要大得多,也要霸氣得多。”黃明飛笑著說道。
“我也想要,咋辦?”倪本洲跟著開口:“主要是上面鹿路生財四個字,這寓意好啊,回去以后裝在墻上也挺不錯。”
邱書良在一旁笑著:“都想要……能咋辦,拍唄,價高者得!”
“你們是不是這段時間拍賣拍上癮了!”
魏春安瞪了三人一眼,轉而看向呂律:“兄弟,咱們也是打了那么長時間交道的人了,別聽他們瞎咧咧,兩千,一口價,直接賣我。”
呂律看了看幾人:“這事兒,挺讓我為難啊,要不還是拍吧,就兩千起價,每次加價不得低于一百塊,我來主持!”
呂律也是懂拍賣的人。
“不是吧兄弟……”魏春安的臉一下子就垮了下來。
“公平公正,我要是不拍,直接賣給你,那豈不是得罪了另外兩個哥們,這人難做啊,拍吧!”呂律一臉為難地說:“誰也不得罪!”
魏春安、倪本洲和黃明飛三人相互看了看。
“三千!”倪本洲最先開了口,直接就漲了一千。
“三千一。”黃明飛微微一笑。
“我艸……”魏春安看著兩人:“還真跟我較上勁了是吧,四千!”
他也是兇猛……
看著三人那股擰勁越來越上頭,眼看叫價越來越離譜,呂律趕忙打斷:“行了,一整頭駝鹿賣了都不值這點錢,我跟你們開玩笑的呢。倉房里邊還有好幾副撿回來的馬鹿角,等你們回去的時候,你們三一人送一副,回去后找個木匠弄個座子擺放起來就行了……至于我這個,就讓我留著吧,省得我麻煩再弄一個。”
“你咋不早說!”魏春安等人一下子就笑了起來。
張韶峰幾人在一旁看著,卻是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那些讓他們拍賣的棒槌究竟賣了多少錢。于是,張韶峰催問道:“趕緊說說,拍賣的情況咋樣?”
“你們這次可賺大發了!”
邱書良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張信箋放在炕桌上,推到呂律面前:“那些棒槌現在還沒拍賣完呢,只是拍賣了三分之二的樣子,剩下的都被炮制出來,放在木盒子里密封保存著,想著快要過年了,說好要把錢給你們送過來,就只能把拍賣出去得的那些給帶過來了,其它的得在過年之后才行。”
呂律拿起清單看了一下,見上面那些棒槌確實還有十多二十苗沒賣出去。
但是上面標出的那些成交價,連呂律看到都被嚇了一跳。
從棒槌交到幾人手里,他們這幾個月下來,一共準備了五次拍賣,每次都是六七棵五品葉棒槌,連帶著兩棵六品葉棒槌拍賣。
五品葉棒槌,大都是七八十年份的,而六品葉,都是達到百年份的。
不用說,百年份的六品葉自然是最好的噱頭,也是壓軸的存在。
少量出手,才能將價值更大化,出現的批量太大了,反倒不值錢。
魏春安等人為了這些棒槌,也是費了不少心思。
五品葉棒槌,若是在收購站,估計也就大幾千的事情,可是被這么一拍賣,最低的成交價都在三萬,而百年份的六品葉更不得了,最少的那棵也達到了八萬多。
最夸張的是兩棵達到兩百年的,其中一棵已經拍出去,直接干到了二十萬的價格,遠遠超過那棵三百五十年的七品葉。
這要是那棵三百五十年的七品葉拿去拍賣,這得是多少?
看到這些成交價,呂律自己都覺得心驚:“這有錢人是真多啊!”
張韶峰接過清單看了一下,又遞給雷蒙。
兩人看過后,神色復雜,說不出是高興還是難過。
梁康波和趙永柯兩人大字不識,只能愣愣地看著,直到憋不住了,梁康波才問道:“老五,咋回事兒啊?”
“也沒啥,就是這些棒槌拍賣以后,成交的價格遠遠高出我的預期,五品葉棒槌都有賣到四萬多的,兩百年份的一棵,賣到了二十萬……”
呂律深深吸了口氣,沖著兩人說道。
“賣了高價,你們應該高興才對啊,咋還這么愁眉苦臉的?”梁康波不由沖著幾人翻起了白眼:“我還以為賣得很差。”
“不是這原因,我就忽然覺得錢這東西吧,在咱們眼里,金貴得不得了,在一些人眼里,咋就跟紙一樣!人比人,氣死人啊!”
張韶峰也算是說出了呂律和雷蒙的心聲。
呂律的狀態是最好的。
上輩子的時候,手頭得了五品葉大貨,也開始認識一些買主以后,做這方面的生意,簡直不要太容易。
最讓他記憶深刻的是,有一次僥幸收到一棵剛剛達到百年的棒槌,只是給香江的一個老板去了個電話,隔天就有四個人乘坐飛機拿著錢箱上門,二話不說,花了三百二十萬,直接將那棒槌取走,說是拿回去趕晚飯,煲湯要用。
只能說,多少人寶貴得不得了的棒槌大貨,對于豪客來說,就是家常菜,人家花一萬,跟普通人花一塊錢,那感覺根本就差不多。
哪怕現在人均工資五六十塊錢,但對錢的態度,依然有著天壤之別,關鍵是,多少人為這碎銀幾兩擠破了頭,而身處頂尖的,總有那么一層人甚至不需要開口,就有人把好東西送到手中了,花錢如流水。
“走,幫忙把錢拿進來!”
魏春安拍了拍黃明飛,兩人翻身下炕,穿著長筒皮鞋,出去一趟后,抱回來兩個紙箱子,放在炕席上,將箱子打開,眾人看到里面裝的,全是錢。
一沓沓的大團結被魏春安拿出來放在桌上,邊拿邊數,堆放在炕桌上。
看著眼前的錢堆得越來越高,那絕對是一種非常震撼的體驗,張韶峰等人一下子就呆住了。
“一共兩百二十三萬!”魏春安點完,笑著沖呂律說道:“我算過三遍,確定沒錯,你要不要重新點一下。”
陳秀玉在一旁也是看得傻眼,直到這時候,才忽然反應過來,忙著把屋子大門關上。
兩次到京城買房子,出去的錢也有兩百多萬了,那個時候拿著一張匯款單據,并沒有覺得多么夸張,現在看到這錢垛子才猛然覺得,咋已經花出去那么多錢了。
眼前的一切,像是幻覺,那么地讓人不敢相信。
(本章完)
從1982開始的趕山生涯